第54章 長樂未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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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底,龍宮,內鬥。
如果是別人說了這些天方夜譚,阿奴肯定以為對方神經病。
但這句話是從美人魚口中說出來的,美人魚是個神奇物種,生性敦厚純良,從不撒謊。
距離陸地遙遠的深海底部,正在發生一場空前亂鬥,鮮血染紅了海水。
阿奴雖驚訝,並不關心這些,她隻關心美人魚是不是真的能賺錢。
背著走了一會兒,實在是背不動了,把他放到草坪上,氣喘籲籲坐下休息。
男子老老實實坐在地上,她把他放下時是什麽樣子的,男子就一直什麽樣子,動也不動,像遵雕塑。
阿奴靜了靜,目光灼灼盯著他,毫不掩飾內心想法:“你還能回海底嗎?”
心事寫在臉上,既然救了,她必須留下他。
如果是二十年後的國師,以他的老謀深算,定然能看出阿奴意圖不軌。
可惜現在是二十年前,國師與阿奴初遇的時候,也是他最單純最善良的一段時光。
男子赧然,眼底光輝沉沉,“暫時回不去,你能收留我嗎?”
阿奴等的就是這句話,髒兮兮的小臉笑意盎然:“當然,如果你不介意住破廟的話。”
書上說美人魚好騙,古書誠不欺我。
阿奴抱著討好他的心思,薅了十幾根雜草,小手飛快運作,心靈手巧,編織好漂亮的草環。
她歪身,把草環戴在美人魚象征著純潔高貴的藍發顱頂上,故意溫柔笑:“結草銜環,你要記得報答我。”
男子怔愣,任由她動作,舒展溫和笑容:“好。”
觸碰珍寶一般,指尖輕輕碰了碰頭上的草環。
海底弱肉強食,適者生存,他一直都是弱小被欺負的那個,一千年以來,從未有人將他視若珍寶。
阿奴的存在,點亮他心中陰暗油燈,霎時光芒萬丈。
“我叫阿奴,你呢?”
“我沒有名字。”
從生下來,他孤身一人,父母不見蹤跡。
他是孤兒,沒有家,被拋棄,被欺辱。
撿別人吃剩下的貝殼肉,刺多無味的小魚,劇毒海草。
從來沒有人叫過他,他理所當然的沒有名字。
參天大樹遮擋頭頂熾熱陽光,卻擋不住少女如明燈般燦爛的笑容。
她說:“我給你取一個,好嗎?”
彼時他並不知,原來一個人的善良,是可以裝出來的。
人間千金難求的人魚淚,在深海裏遍地都是,像是無人要的垃圾。
冥思苦想少女對他的企圖,百思不得其解。
他一無所有,無可企圖。
他誠惶誠恐地接受了被溫柔對待。
“好。”
少女絞盡腦汁地想:“古語長樂未央,寓意歡愉永無止境,便喚你未央,如何?”
國師聽不懂人間的古話,隻點頭:“好。”
問什麽,都說好。
阿奴又道:“未央,聽聞人魚眼淚可化作珍珠,真的假的?”
其實她的心思已經很明顯了,樁樁件件直衝他珍貴淚珠,很好猜。
隻不過國師完全沒往那方麵猜,莞爾一笑,魚尾輕輕左右擺動,昭示他極好的心情。
“真的。”
阿奴聞言兩眼放光,眼睛貪婪精芒乍現:“我從未見過人魚眼淚,未央,你能給我瞧瞧嗎?”
國師抿唇,為難道:“我從來不哭的。”
習慣了被孤立,被毆打的生活,他斂起眼淚,堅強生存。
你沒人在乎,眼淚就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時至今日,國師已經麻木得不會哭了。
阿奴頓覺失望,她收斂內心波瀾,狀似問得漫不經心,“好吧,我隨口說說。”
兩人費勁千辛萬苦回了寺廟,男子很重,差點沒把阿奴累癱。
幸虧她識路,不然天黑都回不去。
老婦人看到國師那條碩大的尾巴時,兩眼一翻嚇暈過去,阿奴連忙試了試她的脈搏,發現並無大礙後才舒了口氣。
國師不會走路,用健壯的雙臂爬過寺廟高門檻,魚尾擺到門檻處,上半身倚靠腐朽木門,眺望遠方光景。
阿奴到附近河邊,把帶回來的果子洗了洗,最大的留著給老婦人,戀戀不舍將中等個頭給了國師,自己吃小的。
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
她不能在一開始的時候就暴露自己目的,以免引起國師激烈反抗,得不償失。
國師沒接她的果子,“我不吃這些。”
“那你吃什麽?”
“魚。”
阿奴半無意半有意的笑,笑容暗含譏諷,沒讓他看出來。
他說的是人話嗎,她自己都吃不起魚肉,會給他買?
本想餓死他拉倒,轉念又覺得,不行,餓死就白拖他回來了。
她弱弱答道:“我和婆婆很窮的,沒錢買魚。”
“無妨,附近有河麽,我可以下河捉魚。”
阿奴將信將疑。
第二日,阿奴出去討要半天飯,偷回來一個髒兮兮的包子,因此被包子鋪老板雇人打了一頓。
林知晚疼得倒抽一口冷氣,卻見阿奴未喊一聲痛,把包子護在懷裏,小小的身體蜷縮成蝸牛,忍受打手長達兩個多時辰唾罵捶打。
一個包子兩人吃不飽,阿奴拖著被打瘀血的殘破身體回到寺廟,把包子放到破碗裏。
老婦人尚在昏迷中,等她醒來,便能看見包子。
國師趴在門邊,笑盈盈看著她。
他在等她。
“回來了?”
話音剛落,國師眉心一擰,拍打魚尾起身,魚尾直立,有一瞬間站起來的動作,也隻有一瞬間。
他跳起來撫摸阿奴青紫唇角,很快身形落下去,矮了半截,指尖捏著她腿部破衣,眼底藏不住心疼:“誰打你了?”
阿奴沒有在外人麵前展露傷口的癖好,國師說了,她才知道自己嘴角有傷。
怪不得時時抽痛。
明明被打的時候都護好臉了,怕叫老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