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痛，但不恨。
    她應該恨的，這樣國師心裏也能舒服一些。
    “人魚公主，救他的人明明是你，卻被沙漠公主搶奪命格，失去心愛之人，為此喪命。你甘心嗎？”
    國師想把她拉下水，讓她跟自己一起墮落深淵，親手殺死所愛之人，用他們的命祭天，讓自己活下去。
    她有什麽理由不恨王子，不恨沙漠公主？
    國師百思不得其解。
    “人魚擁有魅惑人心的本領，但我不能神到讓全天下人都喜歡我。恰好我喜歡的人不喜歡我而已，再正常不過了，我既已割斷魚尾，沒想過回頭。”
    是她賭錯了，她甘願接受懲罰死去，她要接受的苦難與王子無關，何至於把自己愛的人牽扯進去。
    人魚公主很清醒。
    “哪怕他要娶別人，幸福地生活下去，而你隻能在無人知曉的角落痛苦死去，也沒關係嗎？”
    “是的。”
    “為什麽？”
    你明明有選擇的權利，殺掉負心漢，換自己羽化成人。
    人魚公主露出釋懷的笑容：“因為我愛他。”
    我愛他，所以想讓他活下去。
    國師難以理解，亦或是他不敢接受人魚公主的思想。她的所思所想，無一不在震撼著他的心靈。
    有另一種選擇，讓愛的人活下去，即得永生。
    他嗤道：“真是個愚蠢的選擇。”
    用不屑來掩飾心中的陰霾。
    大禮將成，萬民朝拜。
    王宮門口侍衛傾巢出動，手持刀劍站在宮牆之上，麵容嚴肅冷寂，時刻防範四周隨時有可能出現的危險。
    紅毯鋪遍半個王宮。
    玻璃地板下方無數魚兒紛紛湧上來慶賀，為海國王子與沙漠公主獻上最誠摯的祝福。
    衛桔梗和王子一身紅衣，被萬人擁簇，一步步走上高台，跪天跪地跪皇族，遙望上天跪海神。
    林知晚將衛桔梗扶上高台的時候，王子從她手邊接過衛桔梗，那一刻林知晚聞到他身上一陣縹緲如煙的腥味。
    氣息勾人。
    人魚公主的味道，他們見麵了嗎？
    她若無其事退下去，衛桔梗餘光瞥過來尋找她身影的時候，林知晚比手勢，口型道：“意外狀況。”
    衛桔梗嘴角一抽。
    占卜司的人高聲宣布儀式進程，把她神思拉回去婚禮，衛桔梗無法再去看林知晚動作，跟隨王子一起完成婚禮。
    林知晚不著痕跡退出高台，一步步挪出現場。
    她在王子身上聞到人魚公主的氣息，兩人很有可能見過麵了。
    蘇辭鏡那邊沒有攔截到人魚公主麽？
    王子到達成親現場之前一直在自己的寢宮，能和人魚公主見麵，大概率會在寢宮。
    她腳步輕快走到王子寢宮，他的宮殿常年重兵把守，除了國師那種位高權重的人和蘇辭鏡那種武功高強到飛簷走壁無人發覺，其餘極少有人能闖進去。
    林知晚施展閃避功能成功混進寢殿，奇怪的是宮殿裏守衛比殿外還要少，三三兩兩集結在殿門口護衛，大門緊閉。
    林知晚爬到宮殿屋頂，小心翼翼踩著紅磚估摸著來到中部位置，拿起一塊瓦片，露出底下風光。
    她掀起瓦片的位置剛好是王子床頭，床上麵有一架寬大的白色紗簾，影影綽綽遮擋床上所有視線。
    床邊有一個滿頭花白的中年男子，沉聲與床上的人說著話，神情嚴肅認真。
    林知晚離得遠，聽不清他們說話內容，隻看見那中年男子長得如沐春風，湊近一看是國師。
    占卜司祈禱婚禮加成之後有一段國師悼詞，需要他親自到場，國師沒同床上的人糾結太久，見時間不早，甩袖離去。
    他走後，門外守著的幾個侍衛也隨之離去。
    林知晚單手撐瓦，兩腳穩穩落於地麵。
    窗戶比門近，為了少走幾步路，林知晚翻窗進的寢宮。
    王子宮殿富麗奢華，寸土寸金，比起衛桔梗的宮殿有過之而無不及，可以說全世界最珍貴的玉器珠寶擺件全在這，柱子雕刻五爪龍王，雕花鏤刻工藝爐火純青。
    腳尖輕聲落入宮殿的時候，床上便有了動靜。
    “你來了。”
    人魚公主優雅的嗓音，帶了點哭泣過後的沙啞與迷茫。
    “我製造了很大聲音嗎，還是你鼻子很靈？”
    林知晚自認為自己隱藏技術還不錯，國師都沒發現她，人魚公主如何發現的？
    人魚公主莞爾，側身探出頭部，身形優美，光滑卷曲的藍色發絲垂落床尾。
    一眼萬物生，她用空靈的眼神靜靜看著林知晚，眼底眷戀深情，恍若對世界發出惋惜的留存邀請，“人魚用心感受萬物，我成人沒多久，人魚的功能尚未退化，心靈感受到你的存在。”
    林知晚不急著辦正事討要無量神泡，她退到窗台上手一撐坐起來，兩腳落在空氣裏，俏皮地晃動。
    像再平常不過的老友對話，她饒有興致地問：“我的存在，是怎麽樣的？”
    人魚公主擺正身體，上半身坐得平整，臉頰微垂，做出海底對平輩強者的敬意姿態。
    她中肯回答：“危險，了無生息，超脫世俗。”
    林知晚存在的氣息很淡，沒有味道，仿佛不是這個世界的人，被紅塵俗世牽絆勉強停留片刻。待剪斷腳踝細線，便會衝上雲霄，再度成為九霄之外清明謫仙。
    林知晚莞爾：“這彩虹屁吹得讓我心滿意足，多謝。”
    人魚公主失笑：“我所說句句屬實，人魚從不撒謊。”
    雖然她現在已不能稱之為美人魚。
    林知晚眉眼彎彎：“那也謝謝。”
    她邁步走過去，越過重重宮女身體，站定床邊。
    美人魚掀開被子，林知晚製止她下床的行為，眼睛瞥向她腿部。
    美人魚長出雙腿行走時痛苦萬分，能坐著絕不站著。
    “要結束嗎？”
    林知晚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