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晚謹慎問道：“國師這個人又軸又心狠手辣，九頭牛拉不回來，他怎麽會放你離開？”
    無利不起早，國師不會做無用功。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沒什麽好藏著掖著，人魚公主如實回答：“他想要我死時那滴眼淚，為他重鑄金身魚尾，和死去的愛人一起回到家鄉。”
    為了使痛苦發揮到極致，他設計把人魚公主帶到王子寢宮，讓她親眼見證王子的愛情給了別人，從而製造世上最稀有最痛極一時的淚珠，加注魚尾成功幾率。
    人魚之間的周旋迫害屬於海底範疇，任何一個人類沒有資格去管。
    人魚公主紅唇微啟，自口中吐出一顆半透明拇指蓋大小的珠子，不規則圓珠散發凹凸不平的七彩光芒，懸浮在半空。
    她語氣溫柔：“答應過給你的謝禮，遲了幾日，莫要怪罪。”
    抬手一揮，透明珠子飛到林知晚麵前。
    她覆手攥住珠子，七彩光芒隨之被掩蓋，圓珠慢慢消失。
    林知晚感受到體內有一股多出來的力量，柔和漂浮在心髒處。
    意念一動，珠子又飄出來，空中悄悄散發光芒。
    這顆珠子比國師那顆光芒更勝，隨林知晚控製低調收斂氣息，變得樸實無華。
    珠子認主，成了林知晚的所有物。
    林知晚抱拳，瀟灑道：“我很需要它，多謝。”
    “無需言謝，它本來就是你的。”
    遠方禮成的號角吹響，喜氣洋溢王宮各個角落。
    人魚公主腳步開始透明，有一種不真實觸感，腳趾軟化無法凝聚出真實形狀，軟變白色泡沫。
    人魚公主平靜地接受事實。
    心愛之人婚禮大成，萬民歡慶的呼叫聲傳到遠隔數裏之外的王子寢宮。
    整個海國歡呼沸騰舉國共慶，呼聲感染人心，震天動地。
    隻有狹窄的宮殿角落，有一條可憐的美人魚將要失去生命，看不到明日高陽。
    她低垂眸，盯著腳趾乳化的泡沫失神。
    “海底的婚禮也很隆重，二哥成親時數萬條小魚成群結隊遊轉慶賀，海中各個稱霸四方領主前來道賀，奉獻無數奇珍異寶。但那樣的場麵司空見慣，我早已看穿了，從未見過人間婚禮，王子和公主結婚是什麽樣子，能帶我去見見嗎？”
    人魚公主心生向往，溫聲訴說請求。
    在死之前她想看一看王子結婚的樣子，滿足心裏最後一點好奇心。
    林知晚說不出拒絕的話。
    人魚公主身體乳化發軟，腳趾的泡沫洇濕名貴被褥，她不忍心髒了王子被褥，把腳放到地上。
    她異於常人的身體變化不宜被外人知曉，就算出去也得隱蔽。
    林知晚看了看周邊能遮住人魚公主身體的紗布，最近的是床邊白色紗床簾。
    白色象征死亡與祭奠，寓意不友好。
    林知晚私心多走了幾步，從遠處衣櫃裏拿出來一件廢棄的新娘服。
    衛桔梗有好幾套新娘服可供選擇，她喜歡簡潔的服飾，其餘衣服被回收，暫時放到王子衣櫃裏，等婚禮過後一並送到儲物司收存。
    林知晚拿了一套最貴重的大紅色新娘服，包住人魚公主身體。
    穿上新娘衣服，此生也算嫁他一次，不枉重做一回人。
    林知晚背著她來到王宮最高處瞭望塔，打暈瞭望塔的衛兵，和人魚公主站在塔頂窗口遠觀正殿高台萬人祝賀的婚禮。
    禮成。
    王子挽衛桔梗的手緩步走下高台，帶她一同舉杯，向大臣們敬酒。
    這一舉動意味著王子把衛桔梗介紹給全海國的王公貴族，告訴他們喬麗絲公主是自己的妻子，等同於王子尊貴地位，見她如見王子。
    人魚公主拭去眼角淚水，真心為他們獻上海底祝福：“王子能幸福我死而無憾，祝他們永締同心。麻煩帶我離去吧，我想死在一個僻靜的角落，最好無人知曉。”
    再多看一眼，她會忍不住崩潰。
    她太漂亮了，即使沒有美人魚天生魅惑加成，單憑那張臉也足以秒殺任何人類。
    林知晚見過的所有人裏，唯有藺燕昌的臉可以與人魚公主硬碰硬不落下風。
    肩膀衣服被冰涼淚水打濕，貼到肌膚上。林知晚對好看的事物容忍心向來寬厚，陪她最後一程又何妨。
    她剛邁開步子準備離開，瞭望塔下方炸開鍋似地大吼道：“外敵入侵！”
    喜慶號角變成戰鬥燃起振奮人心的鼓聲。
    林知晚停下腳步。
    隻見城門外闖進來無數身穿土黃色沙石遁甲的士兵，他們大多數膚色漆黑或是小麥色，頭頂和腰間紮了一根象征沙漠鷹主的紅色羽毛，士氣高昂，喊著口號衝進海國寸土寸金的王宮燒殺搶掠。
    他們的服裝很有特色，讓人一下便聯想到沙漠。
    瞭望塔下士兵怒吼：“沙漠之國叛變入侵！保護我國領土！保護國王與王子！”
    沙漠領主與海國國王以和親締結百年合約，和平共處，共同發展，互相成就。
    成親當日，沙漠領主親手撕毀合約，帶領兵馬闖進海國領土。
    王宮炸開鍋，兵荒馬亂。
    數萬支燃燒火焰和淬毒的箭矢越過固若金湯的高牆，飛到王宮各個角落，許多人身中毒箭因此喪命。
    無數失色逃竄聲亂成一鍋粥。
    遠處王子和一眾大臣驚住了，他們在警長保護下向海邊撤退。
    衛桔梗不知所措地在王子保護下跟他一起撤退。
    攻勢來得太突然，誰也沒能料到沙漠領主撕毀合約，要攻占海國土地。
    平時的海國在萬千士兵看守下牢不可破，隻在今日王子成親時，他們將沙漠之國聲稱為公主慶賀的沙漠士兵放進來，一舉釀成大禍。
    他們放進來燒殺搶掠的黃鼠狼。
    林知晚牢牢背緊人魚公主，鎮定自若看著這一切。
    海國滅亡與她無關，林知晚被突如其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