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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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長公主臉上無悲無喜,隻是這麽看著李欣然。
時間過去良久,大長公主終於開口了:“那你繼續裝下去就可以了,想必你自己尋得那毒藥,尋常禦醫也查不出來,何必功虧一簣跟本宮坦白?”
聲音無波無瀾,不喜不怒,李欣然心中打鼓,不知道自己做的這一步對不對,但若是想要徹底抱緊大長公主這個後腿,這種事情,不隱瞞是最基礎得條件之一。
也許她可以賭一把,隱瞞所有人,仿佛就是被自己母親害了,然後經過禦醫診斷慢慢變好,甚至自己努力將武功全部練回來,成為一個奇跡。
但李欣然心裏直到,自己再怎麽說,也隻是一個十多歲得小姑娘,就算加上前世,也隻是個二十多歲得小姑娘,重生隻會改變時間,不會改變智商。
而大長公主則是經曆兩朝,能在楚惠帝得大清洗下成功活下來的,宗室裏麵為數不多的高位長輩,說句不好聽的,大長公主項凝玗已經成精了。
在一個手段心智閱曆都不缺的老人精麵前耍心機,李欣然沒有那個把握可以完全瞞過她,也許前期可以暫時隱瞞住,但後麵呢?她可是會未來長期在大長公主眼皮底下生活。於其後期被揭穿,讓大長公主產生惡感,倒不如一開始就自陳緣由,賭一把,也許還有一條生路。
“臣女一開始是真的沒辦法了,臣女的母親為了那個並不存在的弟弟,要對欣然下毒,還要找個所謂八字至陽至剛的人,將欣然隨便許了出去,我朝以孝治天下,長輩定的親事,臣女又如何反對,而祖母偏愛的是二叔一家,不會為臣女出頭,臣女隻能期盼以中毒為名,求爹爹為臣女尋一條出路。”
這段話也讓身體虛弱的她喘了好久,緩了緩才接著道:“隻是欣然沒想到爹爹直接求到了大長公主這邊罷了,事實上,也隻有大長公主來,欣然才敢直接解了毒,跟大長公主據實以告。”
“哦?為何?”大長公主的聲音裏帶了點點的興味。
李欣然低著頭,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更加誠懇:“爹爹會找大長公主,說明爹爹信任大長公主,加上之前大長公主跟欣然講前任祖母楚氏的事情時的神情,讓欣然直到,大長公主是可以信任的人。”
“楚氏?”大長公主將這個名字在嘴中咂摸了一圈,看向李欣然的神情更好奇了。
“是,大長公主跟欣然講祖母楚氏的事跡時那個溫柔的神色,讓欣然相信,大長公主跟楚氏的關係一定很好。”
大長公主笑著點頭:“我確實與楚氏關係尚可,”話音未落,話鋒一轉,“但那與你有什麽關係。”大長公主聲音裏的溫度突然降低,仿佛帶著冰碴子。
李欣然給自己打了打氣,抬起頭,麵帶誠懇的說道:“大長公主跟楚汀蘭祖母關係這麽好,就沒有意識到我爹爹有可能是楚汀蘭祖母的兒子嗎?”
藏在寬大衣袖下的手攥了攥拳,大長公主麵上卻是沒有絲毫的變化:“什麽意思?為了跟本宮攀親,讓你爹換個娘?”
這話說的可就戳心管子了,李欣然也不含糊,一個頭磕在地上:“大長公主明鑒!若是祖母朱氏是爹爹的親娘,哪怕她將欣然這條命拿走,欣然也不會有半點含糊,隻是,按照時間推算和朱氏這些年來的行為,您沒有一點懷疑,當年楚汀蘭祖母的所謂難產,另有隱情嗎?”
“莫要胡說!”大長公主斥了一句,卻沒有太過於嚴厲。
李欣然隻覺得有門,若是大長公主不信,遣詞不會這麽溫和。
她仰起頭,看著大長公主:“大長公主細想,若她朱氏是我爹爹的親娘,誰家親娘會恨不得大兒子隻做小兒子的墊腳石?哪怕我娘在毒害我的時候,那種虛無縹緲的心疼也是有的。而且,若不是朱氏心虛,何必將楚汀蘭祖母的牌位挪出祠堂?”
“什麽!”大長公主驚的直接站起了身,“你說什麽!”
這態度可比之前斥責李欣然胡說的時候,情緒大的多了,按理來說,作為大長公主這麽個老而成精的人,不應當有這麽大的情緒起伏,或者說,不應該讓李欣然看到她這麽大的情緒起伏,但大長公主忍不了了,楚汀蘭對於項凝玗來說,跟其他所有人都不同。
她是唯一的存在。
甚至可以說,楚汀蘭對於項凝玗來說,是她生命裏唯一不同的感情的存在,它無關愛情,無關親情,無關友情,它是一種超脫於現實的情感,是知音,是知己,是世界上的另一個我。
“朱巧巧!”朱氏的名字被大長公主從牙縫裏擠出來,帶著濃濃的恨意。
從祠堂裏將牌位撤走意味著什麽,意味著楚汀蘭成為了孤魂野鬼,成為了無根遊魂,世代受不得香火,甚至是,在朱氏百年之後,她會成為李淳的原配,楚汀蘭得所有痕跡會徹底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怒火稍稍降低之後,大長公主知道自己情緒完全暴露了,但她真的控製不住,好友早早離世本就是她心中的一個痛,如今又知道好友在死後還被人如此羞辱,哪怕是菩薩都忍不得了。
大長公主閉了閉眼睛:“坐吧。”她揮了揮手道,“你剛解毒,身體還很虛弱,不必多禮,坐著說吧。”
李欣然確實身體還是很虛弱,便也沒有客套的推辭。
緩緩坐在椅子上,就這點運動量,已經讓她感覺自己耗盡了所有的力氣。
“對於這個事情,我也有懷疑”靜默了好久,大長公主開口道,“汀蘭是個溫柔開朗的人,即便因為朱氏的出現會讓她感到不開心,但應該不會崩潰成這個樣子。而且……李淳不是那種會跟人暗結珠胎的人,更不是那種急色之人,汀蘭去了沒一年,他就新娶,怎麽想都有古怪。”
她沉默了一會,歎了口氣:“我也曾去問過你祖父,但他,隻是搖了搖頭,說了句:‘我要娶。’我當時以為他真的糊了眼,昏了頭,跟他狠狠大吵了一架,到他戰死,也不曾再有過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