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爭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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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柳也聲音大了一些,爭辯起來:“搶劫殺人就是不對!”
    小啞巴冷笑道:“搶劫不對,你們漢人就對?我們草原人缺醫少藥,隻希望能有塊茶餅的時候,你們漢人不賣給我們茶餅,要任我們自生自滅。不去搶,我們真的就該活活看著家人病死餓死嗎?
    你們有天災人禍的時候,官府會有救濟。我們草原幹旱,牛羊牧民都餓死的時候,你們漢人會賣糧食給我們嗎?不會!”
    秦柳睜著眼睛努力地張了張嘴,說不出什麽。
    婁老頭不知什麽時候走了過來,懶洋洋地說道:“漢人占據了一塊好地方,物產豐富,能夠自給自足。大明王朝設置九邊重鎮阻擋蒙古鐵騎南下侵襲,也加強了對草原的經濟封鎖。
    從太祖朱元璋時期開始,朝廷就對茶馬進行專門管理,茶馬貿易是控製與雪區、草原關係的重要舉措。
    你們草原漢子個個是好漢,老漢很是佩服。隻是打仗你們能行,治國安民卻太差。所以才讓我們大明的開國皇帝朱元璋從一個乞丐開局,憑一個要飯的破碗到最後奪了這大好的江山。
    我朝弘治皇帝仁慈,開啟了蒙漢互市,你們草原日子也好過了許多。
    至於現如今的互市關閉,可是你們達延汗先挑起的爭端,也怨不得我們漢人。”
    小啞巴低頭抿著嘴唇,往篝火堆裏惡狠狠地扔了一截樹枝,激起一陣火花與亮閃閃的煙灰。
    婁老頭不管他,自顧自拿起腰裏別著的酒囊喝了一大口,說道:“這也難怪,黃金家族的榮耀過去也不過幾百年,你們成吉思汗的子孫們想一統天下的雄心勃勃,也能理解。”
    秦柳想到馬昂第一次殺人時來找她時那一身的鮮血和茫然無措的狀態,不免心中一陣難受,喃喃說道:
    “車轔轔,馬蕭蕭,行人弓箭各在腰。
    爺娘妻子走相送,塵埃不見鹹陽橋。
    牽衣頓足攔道哭,哭聲直上幹雲霄。
    道旁過者問行人,行人但雲點行頻。
    或從十五北防河,便至四十西營田。
    去時裏正與裹頭,歸來頭白還戍邊。
    邊庭流血成海水,武皇開邊意未已。
    君不聞漢家山東二百州,千村萬落生荊杞。
    縱有健婦把鋤犁,禾生隴畝無東西。
    況複秦兵耐苦戰,被驅不異犬與雞。
    長者雖有問,役夫敢伸恨?
    且如今年冬,未休關西卒。
    縣官急索租,租稅從何出?
    信知生男惡,反是生女好。
    生女猶得嫁比鄰,生男埋沒隨百草。
    君不見青海頭,古來白骨無人收。
    新鬼煩冤舊鬼哭,天陰雨濕聲啾啾!”
    眾人都不再說話,默默看著篝火,隻有馬頭琴的聲音依舊宛轉悠揚。
    晚上睡下後,秦柳不出意外地又做起了夢。
    ……
    這回夢到她在繼母的教導下打理中饋、管理仆役。
    晚飯時,繼母還特地當著父親的麵誇了她。
    不得不說,繼母還是個非常好的人,待她猶如己出。雖然相貌一般,可人品德行相當高潔。
    父親看著桌子上的幾個菜式,皺眉後道:“如今草原韃子常常侵犯九邊,朝廷軍隊缺乏糧餉。父親他力主減輕百姓負擔,通過縮減宮廷費用、土木工程、裁減冗官等保證軍餉供應。皇上那邊已經答應了。我們家身為首輔,也該做好厲行節約的表率。今後每餐,桌子上的硬菜隻用一道即可,這油燜大蝦和燴羊肉,不要同時上了。”
    繼母愣了愣,安撫地看了她一眼,笑著辯駁道:“我們家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如今連晚餐略豐盛都不行了嗎?你一日兵部差事忙碌,阿絳也正長身體,我在哺乳,成學要斷奶也還得幾個月,一個硬菜如何夠營養?”
    父親麵上有愧色一閃而過:“嫁我這個從五品的兵部車駕員外郎做繼室是委屈了你。隻是我們劉家寒門出身,我祖父隻是鄉裏一個教諭。父親他老人家得遇明君知人善任才官至首輔,更應當克己奉公,起到表率作用。”
    繼母癟癟嘴,幽幽說道:“近年以來,皇親國戚用度太過奢華,光祿寺支費增數十倍,各處織造降出新樣動千百匹,顯靈朝天等宮泰山武當等處修齋設醮費用累千萬兩,太倉官銀存積無幾,不勾給邊,而取入內府至四五十萬兩。宗藩貴戚求討田土、占奪鹽利動亦數十萬計,這些銀錢若能省下來運到邊關做軍餉,如何不行?豈是我們家這一兩個菜能省出來的?”
    父親長歎一聲:“父親他是皇上在東宮時的講官,又被皇上尊稱為先生,君臣相知幾十年,這些話如何沒有上諫?隻是皇上勤政了十來年,如今也倦怠了,喜好享樂和做老好人,又熱衷於修齋設醮,連奏折都批閱地慢了許多,哪裏聽得進去這些話?希望這次父親老調重彈,皇上他能聽得進去吧!
    事在人為,我們家總歸還是要做出表率的。大家若都是隻說不做,又如何能成事?”
    繼母邊舀湯邊道:“別人家有個做首輔的爹,兒子高官厚祿,哪像您,進士出身卻沒沾到半分的光。這麽多年還是個從五品的小官兒,不得升遷。一說升遷便是舉賢避親。”
    父親笑道:“這話可說岔了。咱們一清大舅兄,那可是個能吏,父親他老人家說他擔任南京太常寺卿這種閑職屈才了,等明年考察完可升為都察院右副都禦史,牧守一方。那可是正三品的大官兒,實權!”
    繼母臉上的笑意止不住地溢了出來,嘴裏卻嫌棄道:“從正三品改任正三品,也不是多大升遷,隻是從養老的閑職調任實權崗位,事兒反而更多更煩了,不是什麽好差事!”
    父親哈哈大笑,斜睨著道:“你可是說真的?那我就去回了父親,別調任了……”
    繼母笑著輕輕拍了父親一巴掌:“瞧你……”
    ……
    半夜醒轉後,秦柳瞪著眼睛默默發了一會兒呆。
    自己祖父是個首輔,還是個清正廉潔、舉賢避親的首輔。從人品德行來看,劉家家風清正,廉潔奉公,也並非是一定要小姐裹小腳的迂腐家庭。
    這樣的家庭,怎麽會出了原身這也一個未婚先孕的叛逆另類,又如何會不接納這走投無路的弱女嬰兒呢?
    這背後的真相究竟是什麽?
    等回去了,她一定得問個明明白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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