貳拾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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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年前,我十七歲,正值花樣年華的青春。
我以全縣最高分,考上了綠藤大學!
與我一起同行的還有林殤!
她是我從小到大,最好的朋友。
我們兩個情同姐妹,無話不說。
所有美好的時光,就像林誌穎那首《十七歲的雨季》歌曲唱的那樣美麗!
當我還是小孩子
門前有許多的茉莉花
散發著淡淡的清香
當我漸漸地長大
門前的那些茉莉花
已經慢慢地枯萎不再萌芽
什麽樣的心情
什麽樣的年紀
什麽樣的歡愉
什麽樣的哭泣
十七歲那年的雨季
我們有共同的期許
也曾經緊緊擁抱在一起
十七歲那年的雨季
回憶起童年的點點滴滴
卻發現成長已慢慢接近
十七歲那年的雨季
我們有共同的期許
……
帶著父親的思念背著行囊揮揮手,離開了這個生我養我的小鎮,看奔騰的火車靜靜穿過好幾座城市,將我和林殤帶到這座冰冷而美麗的城市。
偌大的校園讓我們這些初來乍到的村姑傻眼了,冷漠的麵孔,嘲諷的語氣以及鄙視的目光是我對綠藤這座城市的印象。
哪怕到這裏已經來兩個星期了,所到之處依舊能聽到背後竊竊私語,看到的是冷漠陌生的麵孔。
那一刻,我非常懷念家的味道。
那一刻,我想起了父親總是沉默的坐在炕邊,抽著祖傳的水煙槍。
煙霧嫋嫋升起,父親渾濁的眼光裏帶著慈愛。
那一刻,我很想家。
林殤卻與我不同,她來這裏一個星期後,就融入到這些陌生麵孔裏去了,與她們說笑著討論哪個明星被潛規則了,哪個學長與學姐終於在一起了,又有哪個男生偷窺女生洗澡了等等。
林殤與我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性格,她自小長得比我好看,嘴甜懂的如何討人喜歡。
以前是,現在也是。
她每次和其他人紮堆玩的時候,也會帶著我一起,我隻會傻傻坐在那裏聽她們聊,氣氛總讓我覺得不自在。後來,林殤跟著她們,學會了化妝泡吧喝酒。漸漸地,她再出去的時候我就不愛跟著去了,便將所有的精力放在了學習上。
林殤苦口婆心勸過我幾次後,也就作罷任由我去了。
空閑的時候,她也會陪著我去圖書館看書。
現如今的她,接觸了花花綠綠的世界後,哪有心情再看進書去?來了以後都趴在桌上睡覺。
於是,在圖書館裏總能看見一個埋頭苦讀的女孩旁邊,睡著一個打扮漂亮的女孩。
時光太瘦,指縫太寬,不經意的一晃,已隔好幾個月。
林殤每天打扮漂漂亮亮出去瘋玩的時候,我已經在圖書館裏酣暢淋漓沉醉在書的世界裏。
我每天按部就班上著大學,掰著手指過日子,既有趣又枯燥。夏筱雅就是在這種氣氛中,闖入了我的生活。
每間宿舍都是上下鋪兩個人,一共是四人處一室。
原本宿舍除了我和林殤之外,還有兩個人。
其中一個女生,因為談了戀愛,所以就搬出去和男朋友租房子同居去了。另一個女生和林殤是上下鋪的關係,因為一點小事兒大吵一架後死活要換宿舍,也就搬走了。
其他人都不願意搬進來住,所以宿舍就剩下我了和林殤。
其實這樣也挺好。
林殤經常在外不回來,就我一個人倒也樂得清靜。
可有一天,宿管阿姨告訴我,有個女生過兩天要搬進來住。我忐忑不安了好幾天,始終不見她的人影。
也許,她也不會再來了吧!
畢竟風言風語的風涼話,誰都會在意。
那天,我在宿舍洗衣服,一個女生拎著箱子風風火火就闖了進來。
一屁股坐在我床上,用手扇著風說:“哎媽呀,累死我了!”扭頭看見了呆呆站立在陽台上晾曬衣服的我,屁股底下像安了彈簧似的,一蹦三尺高,朝我飛奔過來,笑眯眯的伸出手說:“你好,我叫夏筱雅,你也住這個宿舍嗎?那以後咱們就是好姐妹了。”
我還沒來得及反應伸手,她就送給了我一個大大擁抱。
那個擁抱如她一樣,溫暖而陽光。
等我忙完手裏的活兒,回頭發現她又沒影兒了。
夏筱雅風風火火從外麵抱回一個大西瓜,這個季節能見到西瓜還真是罕見的事情。
但她就是有辦法弄來,綠皮紅瓤還怪脆甜的。
她拽過正在看書的我,一起搬了個小馬紮坐在陽台下吃西瓜。
我清晰地記得,那時候天兒已經漸漸有了涼意,煦日的陽光照耀在身上很舒適。她捧著西瓜咬了一大口,西瓜的中間就多了個大缺口。
“噗,噗,噗……”她沒個正形兒坐的四仰八叉,嘴裏不停向前吐著西瓜籽,很快自己就樂的不行。
“趕緊吃啊,染染!”她叫著我的名字,開心的說:“你也像我這樣吐一個!”
染染,是她對我的稱呼。
第一次,有人這麽叫我!
我也是第一次,聽見有人把我名字叫的這麽好聽!
我搖搖頭,有些難為情的看著手裏被她硬塞過來的西瓜。
主要是我很少吃西瓜,也不習慣吃別人給的東西。
夏筱雅以為我不好意思,看著我哈哈大笑起來說:“沒事兒,染染,你看我,你看我,跟著我學,來!”說著又做示範吐了個西瓜籽。
實在拗不過她,我隻好淺嚐了一小口。
她哈哈一笑,看著我吃完後又遞給我一塊兒。
我沒好意思推辭就順手接了過來,她依舊吐著西瓜籽。
陽光暖暖的照在她臉上,橘黃的光圈晃了一下我的眼,我眯著眼看到她身後散發著光芒像遺落到人間的天使,煞是好看。
那一刻,我的心暖暖的。
我第一次協會了“叛逆”,學她吐西瓜籽。
她回頭笑意盈盈望著我,嘴裏又吐了一粒。
我們像孩子一樣,幼稚的比賽看誰吐的又快又多。
陽台上,暖洋洋的午後,灑下我們肆無忌憚的笑聲。
那個下午,兩個嬌小瘦弱的女孩子吃了整整一個大西瓜。
那是我十七年以來,第一次覺得陽光的味道很甘甜,還有那個笑靨如花的女孩,帶來久違的快樂。
我都忘了,已經有多久沒笑這麽開心了。
夏筱雅是一個熱情如火的女孩子,幹什麽事都風風火火,不管遇什麽事情都笑眯眯地露出潔白牙齒。
她就像一朵盛開的向日葵,永遠都是麵向太陽。
積極,不矯情,充滿正能量。
和她待在一起,就算靜靜地一言不發,她也能找到隨手找到樂子,用笑聲感染身邊的人。
任誰也沒想到,這個讓人快樂的精靈,會讓我的今後發生翻天覆地變化的關鍵人物。
夏筱雅來的第一天,就帶著我幹了許多“出格”的事情。
這對我來說,是人生有史以來最刺激的事情。
在她的慫恿下,晚上夜宵我們加了餐——吃火鍋。
宿舍管理製度明文規定,一律不準在宿舍用電。
每個大學,總有一些敢於做第一個吃螃蟹的人,規定再明確該怎麽用還怎麽用。
你有你的張良計,我有我的過牆梯。
每一屆的學生,和宿管阿姨的鬥智鬥勇也從來沒有停止過。
就在我們吃的滿頭大汗時,宿舍的門悄悄開了。
聽見開門聲,著實嚇了我和夏筱雅一大跳,手忙腳亂的收拾桌上擺放的蔬菜和冷凍食品。
“霍,我說林柒染你這幹嘛呢?大老遠從走廊過來,就聞到宿舍有一股麻辣的味道!”聽見熟悉的聲音,回頭一看是林殤。
心裏懸著的大石頭,這才緩緩沉了下來。
我停下手裏的動作,鬆了口氣。
夏筱雅見我不收拾了,便上下打量著林殤問:“你就是染染說的林殤吧?你好你好,我是今天剛搬過來的夏筱雅,你以後可以叫我雅雅,咱們以後就是舍友了。”
“你好!”林殤不冷不淡的回複了一句:“我累了,先去洗澡了,林柒染吃完趕緊收拾一下早點休息。”
我點點頭,看她拿著洗漱用品出去後,鬆了一口氣。
我和林殤,現在話越來越少了。
曾經的形影不離,成了如今的無話可說。
以前她混跡酒吧回來總喋喋不休跟我念叨,如今回來不是打電話就是倒頭就睡,不願意搭理我。
我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變成這樣,也許時間真的可以改變一個人吧!
夏筱雅指了指離開的林殤,疑惑的問:“她怎麽了?”
我苦笑著搖搖頭,真不知該從何和她說起。
我太了解林殤了,也太了解我自己了。
我們,都太知道自己想要什麽!
……
記得十歲那年,我和她在山上放牛,林殤很認真的說:“柒染,你等著看吧!這個又窮又破的鬼地方我一定要離開,將來去大城市吃最好的東西,穿最漂亮的衣服,交最有錢的男朋友!”
那年,我隻懂得傻嗬嗬的樂,不明白她的意思。
如今,除了男朋友,她想要的東西都到手了!
我們雖說一起從大山裏走出來上大學,當我掏遍所有兜隻剩三塊五的時候,林殤卻遊走在高檔餐廳,她的身邊從來不缺男性的朋友。
她總會在我快餓到前背貼後背的時候,及時出現給我送來好吃的。
我們心裏都明白,不管我們怎麽變,割不斷的友誼一直都在。
後來,我在圖書館找了一份兼職的工作,每天學校、宿舍、圖書館三點一線忙碌奔波著。
每天回到宿舍,她們已經睡了。
早上起來的時候,她們依舊還在夢鄉中。
我和她們兩個之間雖然見麵的時間少了,她們兩個倒是一有時間就跑我這兒來幫忙。
倆人嘴上都說是幫忙,卻一見麵就掐的死去活來,誰看誰也不順眼!
我曾為了緩和氣氛,想盡了各種辦法也都於事無補。
後來,不知道因為什麽原因,兩個互看不順眼的人竟漸漸成了無話不說的好朋友。
我雖然詫異,但她倆相視一笑就是不告訴我原因。
後來才知道,機緣巧合下夏筱雅幫林殤教訓了一個小流氓,兩個人都掛後彩就成了好朋友。
女生的友誼都很單純,通常都是說不上原因就成了朋友。
此後,我們三個女生好的就像連體嬰兒似的,走到哪兒都嘻嘻哈哈黏在一塊兒。跟著夏筱雅參加一些社交活動,認識了不少的帥哥;跟著林殤去遍了大大小小的酒吧,學會了喝酒蹦迪;跟著我在圖書館她們所有的心思卻都花在了睡覺上,往往等到圖書館熄燈的時候她們倆人都睡得腰酸背疼。她們倆人總在我嘮嘮叨叨數落她們時,倆人總聯手悄悄合謀捉弄我,校園的小道上無數次留下我們的足跡,我們的笑聲以及巡邏大叔的嗬斥聲。
校園的日子,因為她們兩個而變得與眾不同。
每天,我都覺得很充實。
……
早餐沈嫚姐總會變著花樣做很豐富,豆漿油條加雞蛋。
沈嫚姐一邊剝雞蛋一邊問我:“我記得你今天好像和張醫生預約,是要去檢查耳朵是吧?”
“嗯,對!”我點點頭,喝了一口熱乎乎的豆漿。
“預約的是幾點啊?”
“九點半。”
“你吃完飯就趕緊動身去吧,免得上班高峰期,路上會堵車。”沈嫚姐將剝好的雞蛋遞給我接著說:“你也別太著急了,能徹底治好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兒,咱慢慢來,啊!”
我點點頭,看了一眼妞妞,“今天我送妞妞去學校吧,你別管了。”
沈嫚姐溺愛的看著我們說:“慢點吃,別著急!”
我和妞妞默契的抬頭,衝著沈嫚一笑。
每天早上因為沈嫚姐可口的早餐,讓我覺得自己活得很真實。
包括心,還在跳動著。
吃完早餐送妞妞上學後,我去了預約的醫院。
一係列檢查完後,我與張醫生麵對麵坐著。
我問:“張醫生,怎麽樣?”
張醫生是我的主治醫生,三年前,我來找他治療耳朵便結下了緣分。
與其說我與他是醫患關係,倒不如說朋友更為恰當。
第一次見麵的時候,他便給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典型的處女座,認真嚴謹,有潔癖。
第一次見麵,我以為他會是一個很招人討厭的家夥。沒想到,他對任何人都很溫柔。他不僅長得高大帥氣,笑容也很幹淨明亮,讓我想起了同樣愛笑的夏筱雅。
那一刻,我決定就找他治療。
“希望還是很渺茫,你怎麽就這麽不愛惜自己?這可是你唯一剩下的一點兒聽力了!”他扶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鏡,翻看著我這些年就診記錄,猶豫了一下繼續說:“你當初是因為突發性失聰,這種疾病在醫學上很罕見,如果長期下去恐怕會徹底失聰,建議你還是做好心理準備。”
“沒事!”我笑笑說:“這都是殘缺的零件,平時隻要好好維護就行了,我已經不再奢求能徹底醫治好了。”
“唉,你啊!你別嫌我嘮叨,你說這都多少年了?該放下的心結還是趁早放下比較好,這樣對你的病情大有好處。”他搖搖頭,歎息一聲。
我第一次來這裏治病,他告訴我這是由於心病所引發的結鬱,目前的醫療技術沒辦法治療,隻能靠我自己解開心結。
整整三年,他幫我想了很多辦法。
也谘詢了很多他大學同學,均無療效。
我幹脆也徹底放棄了治療!
隻是偶爾出現耳鳴耳疼時,提前預約過來找他開一劑藥。
說起來,我也算是一個很幸運的人。
遇見的,都是一些善良的人。
這三年,我聽到最多的話就是以前的事兒能忘的都忘了吧,還記得的也都不必在記了,有些話太久不再說,漸漸大家也就都懂了。
在最普通的歲月裏默默活著,在最平凡的人生裏默默活著,等所有的一切熬成風景,倒映在奈何橋底,留在孟婆湯裏。
此生,也就無憾了。
“活著!”成了最美的詞匯,化成一縷記憶小心翼翼保存在我腦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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