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抓什麽？”
    被拎出保安亭的齊山仁怯怯開口。
    他不擔心和許知言一起行動, 畢竟有了先前的鈔能力展示，區區抓東西又算得了什麽。
    “抓白天和你一起打螺絲的生物。”許知言回答。
    齊山仁聞言愣住。
    現在正值淩晨，員工應該早就休息了, 怎麽可能現在去抓替代員工的怪物呢？
    “它們……它們會出來嗎？”他忐忑問。
    “大概會。”
    對此許知言心裏早就有了猜想。
    先前看到的每個工人狀態都很差，眼睛裏布滿血絲，整個人渾渾噩噩，幾乎是機械式地在打螺絲。
    他們看上去和長滿鏽斑的怪物，除了外表上有差異，其餘的似乎都差不多……不，他們或許還不如怪物，起碼怪物不用工作, 看到屍塊密布的警車會先行消失。
    “傳送帶不會停止。”
    “那麽晚上是誰在工作呢？”
    如果不是過勞的員工, 那最有可能的就是那群怪物。
    “除了新人外, 其餘人必須提前至少一分鍾到崗。”他精準重複著車間規則。
    如果許知言沒猜錯的話，老員工在每天上工前，需要按照規則將自己工位上的怪人報告給車間組長，或者驅趕離開, 所以規則才會預留時間。
    廠區很大。
    現在已經熄燈，包括車間裏也都沒有燈，但唯獨機器還在嗡嗡轉著, 沒有停止。
    整個工廠像個永動機一樣，不停工作。
    每個工位上都有‘東西’。
    正在機械式工作的影子形狀難分，僅僅靠著窗戶投進去的光，很難辨別他們到底是鏽斑怪物還是什麽其他的存在。
    兩人靜靜看了一會兒, 許知言稍有些驚訝，但他轉念一想，似乎也正常。
    畢竟這車間裏雜七雜八規則這麽多, 它們恐怕也是鑽了漏洞才進來。
    忽然，齊山仁已經從拐角的窗戶處看到了什麽，
    “許老板，那邊還有燈亮著！”他的手隔著玻璃指向窗戶另外一邊，哪裏的走廊燈火通明，與黑暗中的其他房間格格不入。
    許知言挑眉望過去，思索了幾秒。
    “原材料采購員辦公室？”
    對麵矮樓的二層和三層全都亮著燈，其中一扇玻璃上貼著醫務室的標誌，如果廠區大規則說的沒錯，那周圍應該就是采購員辦公室。
    思索間，許知言感覺到有人在拉扯他的衣袖。
    側過頭就對上了齊山仁汗涔涔的臉。
    “許……許，許老板，你看，看身身身……身後……”他整個人抖如篩糠，一句話都說不利索。
    聽著齊山仁顫顫巍巍的話，許知言心裏隱約有不好的預感，他轉過頭去，視線對上車間玻璃的時候，眉頭微微皺起。
    工作車間窗戶內，方才還在老實工作打螺絲的家夥們，不知什麽時候竟然站在了玻璃窗前。
    他們……不，或許是它們。
    它們高矮胖瘦各不相同，身穿同款工服，臉部彌漫著黑霧，讓人沒法看清具體麵容，隻能隱約看到兩隻通紅的眼睛隱藏在
    被這麽多怪物盯著，許知言屏氣凝神，目光來回打量。
    見他遲遲沒有動作，一旁的齊山仁忍不住小聲詢問：“許，許老板……我們不跑嗎？”
    “跑？”這下輪到許知言疑惑了：“跑什麽？”
    他本來就是想抓怪物，檢測下成分，畢竟道具都使用了，錢也花了，不拿到更多信息他會覺得自己虧。
    “目標太多，我在想要抓哪隻。”
    如果他猜的沒錯，規則是用來保護廠區內正常人的，這群奇形怪狀的家夥並不在保護範圍內，他又不是剛進遊戲的弱雞，手上武器都夠發動戰爭了，幹嘛要跑。
    許知言說完後，齊山仁整個人猶如大腦宕機一般，傻站在原地。
    直播間觀眾也有一瞬間的傻眼。
    【噗，如果不是小百萬拿的道具太貴，我也真想買啊！竟然能檢測到那麽多信息。】
    【一分鍾一萬，兩個小時我就得破產！】
    【媽的小百萬這膽子真大，就算是能打過，一轉頭看到一群怪物盯著他，他竟然連點本能反應的害怕都沒有。】
    【小百萬：你們這群怪物被我包圍了！】
    【哈哈哈哈一抓一百。】
    【等等，螺絲工怎麽了……唉？那邊是有手電筒光嗎？】
    許知言還未選好要抓哪隻怪物，就感覺到腳下傳來了微微震動，走廊盡頭出現了幾束燈光，模糊的交談聲出現，還伴隨著‘吱喲吱喲’的聲音。
    車間內怪物的反應比他還快。
    在聲音飄過來的第一時間，剛剛還站在窗前盯著許知言的怪物們像是發現了什麽讓人恐懼的事。
    它們快速從窗戶處退後，等許知言和齊山仁跑到窗前的時候，車間裏隻剩下隆隆巨響的機器，再也沒了古怪的身影。
    “跑了？跑這麽快？”
    許知言懵了，他還以為這些家夥能再□□一點，沒想到隻是遠處亮起個手電筒光就跑沒影了。
    齊山仁還在一旁催促：“許老板，我們也快跑吧！”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要跑，但他覺得既然怪物都害怕，那肯定是很強的東西。
    猶豫間，兩人突然發現，不止是前方的通道，就連後方的通道也出現同樣的手電筒光芒……
    情況忽然改變，就連離開的路也被堵住。
    見狀，許知言幹脆拍了拍齊山仁的肩膀：“不要慌，一會我說什麽你點頭就行。”
    很快，來人的全貌顯現出來。
    那不是什麽怪物，是一群穿著黑色製服的人，他們不光揮舞著手電筒，身邊還推著板車，赫然就是出貨時用的板車。
    黑色衣服……
    許知言思索著先前看到的十六條廠區規則，裏麵有一條寫著原料采購員的衣服是黑色。
    采購員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大半夜在廠區內采購？
    因為不打算躲避，所以許知言和齊山仁很快就被采購員們發現了。
    “什麽人？什麽人在那裏——”
    中氣十足的男人還沒喊完，他一旁的同事就捂住了他的嘴，聲音戛然而止。
    幾束光打在兩人身上，許知言一臉無害。
    等到兩邊人走近，他才出聲解釋道：“我們是門衛亭的，剛剛路過外麵的時候發現有人影出現，於是就過來查看一下。”
    合情合理的解釋，門衛看到異常去查看，似乎也沒什麽不對勁。
    兩輛推車旁，六個黑衣采購員互相看了看彼此，為首的矮瘦男人皺著眉毛打量著眼前的門衛，看了半晌後他眉頭舒展，開了口。
    “我們是原料采購室的，你們兩位辛苦了，要不要去我們那休息會？”
    在被黑衣人打量的時候，許知言也在觀察對方。
    六個人沒什麽問題，怎麽看都是人類，但他們的手推車上，堆放著的竟然是走廊裏時不時出現的矮胖石柱。
    這些摸起來和傳送帶上工藝品，擁有相似材質的東西，果然是原料嗎？
    許知言斟酌回答。
    “不了吧，我們可能看錯了，一會還得回去看門。”他婉拒了這莫名其妙的邀請。
    這幾個npc看起來是活人，不確定知道多少事，他現在更想知道怪物的成分，起碼得弄清楚怪物來源。
    可誰知往常膽小如鼠的齊山仁，卻緊接著接過話柄。
    “好的，去……休息。”
    他的回答有些慢，表情寧靜，說完就跟在了這群人身後。
    其餘六人見狀一起笑了笑，他們沒有再搭理許知言，反而是派了人把周圍的原料搬走後，就帶著齊山仁一起折返向外走去。
    淡黃色光柱照整齊排列，照向前方，齊山仁看似清醒，實則瞳孔中滿是恐懼。
    許知言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隻覺得對方現在力道大的驚人。
    “你真的要去嗎？”他問。
    齊山仁沒有回答，矮瘦的采購員突然發話了：“廠區內有規則，我們是不能傷害其他正常員工，當然，如果擔心的話你也可以跟來。”
    他說話時目光不住的掃過許知言。
    灰色的門衛製服套鬆鬆垮垮套在身上，讓本就看起來沒什麽攻擊力的纖細青年看上去更為柔弱，尤其是白皙精致的臉，怎麽看也不像是有威脅性的存在。
    許知言也跟著笑了。
    “那太好了，正巧我也走的有點累了。”
    規則是不能傷害正常員工，但齊山仁現在的狀態明顯不正常，這一去也不知道是福是禍。
    十幾分鍾後，許知言跟隨他人來到了采購員辦公室所在的樓。
    樓裏員工不少，很快有人來到門口接應推車，帶到另外一邊卸貨，來推車的人看到齊山仁和許知言並不意外，反而麵露喜色。
    上到三樓時，許知言狀似不經意詢問道：“我們要去哪？”
    開燈的地方都在二三樓，這幾人卻越過了辦公室，繼續往上，明顯不對勁。
    “去頂樓，特別招待室。”矮瘦男人心情極好，不吝嗇於解答。
    唯有旁的高個中年人，一臉欲言又止，但他最終還是沒有開口，沉默地隨著大家上樓。
    過了三層後，每層的樓梯都被設下了鐵門，像是在阻攔著什麽。
    足足越過了六扇門，幾人才來到五層。
    踏上最後一階台階時，許知言發現六名采購員都站在他的身後，像是怕他和齊山仁跑掉一樣，至於那眼神，他可太熟悉了。
    貪婪、瘋狂。
    尤其是矮瘦男人，他眼中的貪婪幾乎要從眼眶中溢出來，裏麵又帶著一絲劫後餘生的慶幸。
    許知言抿了抿唇。
    嘖，這惡意還挺大。
    五樓大門開了又關，等八人全都進去後，許知言還聽到了身後上鎖的聲音。
    “啪——”
    燈亮了，房間裏的全貌顯示出來。
    鏽斑，到處都是鏽斑。
    宛如一個泡了水的鐵盒子，這間空曠房間的四周生滿了鏽斑，舊到不成樣子。
    許知言還未詢問，就聽到一旁的高個中年人開口了。
    “頭兒，真的要這麽做嗎？那個年輕的也沒被汙染，我們隻抓那個胖子就行吧……”
    矮瘦男人瞪了他一眼，惡狠狠道：“門衛都是兩人一組行動，送上門的業績為什麽不要？一下抓兩個能抵兩個月！”
    轉頭看到許知言還站在原地，他搓了搓手，冷笑一聲。
    “小夥子，你別怪我們……”
    許知言舉起手，比了個停止的手勢：“那個，我想問一下，員工不能互相傷害，你們打算怎麽對付我？你們不怕我明天去告發你們嗎？”
    他說謊的語氣的太冷靜，幾人的目光都落到他身上。
    像是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采購員們全都放肆大笑起來。
    隻有剛剛開口的中年人有些不忍，解釋起來：“這裏是廠區內不唯一不受規則保護的地方，你不是采購員，隻要待在這裏就會被汙染，這裏隔音很好，沒有人會發現……”
    他說完，發現眼前的青年也跟著其他人一起笑了起了，清澈的聲音融進其餘人的笑聲中，意外的和諧。
    矮瘦男人發現了目標的異常，漸漸收斂了笑容，另外幾個人也慢慢不笑了。
    眨眼間空蕩房間裏隻剩許知言一個人的笑聲。
    “你笑什麽？”
    矮瘦男人從腰間拿出繩子，滿臉凶狠發問。
    “……咳，抱歉。”許知言笑著說：“我之前還在考慮，要怎麽才能在避開規則的情況下，從你們嘴裏得到信息，沒想到大家這麽給我麵子。”
    巨大的聖母像出現在他身後，聖童的嬉笑聲回蕩著，隨著血淚垂落，淡淡血腥氣替代了房間裏的鐵鏽味，閃著聖光的十字架散發著悲天憫人的淡淡光芒。
    許知言笑容更勝。
    “送上門的業績，我也很需要。”
    看樣子這幾個npc平日裏沒少做怪，那他可就不客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