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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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這東西,怎麽說呢,有時感覺一眨眼就過去了,有時就度日如年。
宗言在清淨寺住了三天,就敢確認,這裏的生活,很可能是這輩子最無聊的一段時光。
他不算懶人,尤其在知道自己得病,又覺醒了金手指後,每天都很注意鍛煉,偶爾還自嘲起得比雞早,並有些埋怨前身不夠努力,若考大學時有這毅力,也不至於隻能混個大專。
可他到了這清淨寺才發現,原來和尚們才是真正的狠角色,醜時起床坐禪,寅時敲鍾,上早課時天才剛蒙蒙亮。
因為住持受傷,兩個弟子的早課便會聚在印善的禪房裏,老和尚就算再虛弱,也坐在床上一同誦經。
宗言?不是在外麵練拳就是在床上呼吸吐納。
為了契合度,他倒想去湊湊熱鬧,可還算有自知之明,一是身份尷尬,二也確實不會,便不好去做那充數的濫竽了。
對此,宗言也不著急,清楚這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到的。
晚上簡單些,人家打坐,他也打坐,內在不同,至少表麵上差不多。
至於其他時間,清涼寺簡陋破敗,連廟門都被人拆了一半,寺中雜事當然不少。
宗言待得著實無聊,見小沙彌正空都能幫著抬石頭,他也不好真當自己是客人什麽都不管,於是修繕大門時插了手。
之後無論是掃地挑水,劈柴除草也都有參與,甚至還跟小沙彌學了如何擊鼓與敲鍾。
而這,便是這兩天的生活節奏了。
這回不無聊了,有些忙也有點累。
無形中卻增進了與正觀等人的感情,起碼相處時,再不似之前那般疏遠客氣了。
彼此間的交談也不再帶上後綴,而是用法號稱之,多少算好事。
不過,忙點累點宗言不在乎,唯一叫他不滿的還是飲食。
正觀挑著滿是米麵蔬菜的擔子回來,寺裏吃的東西看上去比第一天豐富得多。
清粥濃了不少,野菜舍得用點鹽了,桌上還多了一盤不知什麽麵做的餅子。
這樣的飲食對比現代標準要健康多了。
但味道簡直一個在天上一個在泥裏。
宗言開始還能接受,誰讓他真餓呢!
當然,也僅是開始而已,如此度過幾天,任他再強迫自己,也難以下咽了。
宗言穿越前穿越後,都是將近成年時父母才意外去世,卻留下足夠他生活的遺產。嚴格意義上,他沒有吃過什麽苦,吃喝根本不愁。
也就最近才開始食素,可外麵也是油水充足,味道都不錯。
等到了這裏,他才算真正意識到什麽叫拮據。
來自地球的宗言不必多說,藍星的宗言卻不愛好曆史,腦子裏囫圇吞棗學來的知識早還給老師了,更多的,還是來自小說和影視劇。
因此,他對現今所處的賀朝,根本沒什麽概念。
也就如今與自身有些關係,才從正觀那裏了解了一些。
賀朝國祚已持續了將近三百年,前期雄視天下,中後期土地兼並嚴重,官場腐敗橫生,加之藩鎮割據,已有了江河日下的亡國氣象。
如今天災人禍不斷,每年各地起義此起彼伏,戰火雖然沒有燒到清淨寺所在的州府,百姓麵對的苛捐雜稅卻一日重過一日。
按說這種困苦之時,也正是寺廟搜刮民脂民膏、斂財收地的好機會。
偏偏清淨寺地處深山,且廟破人少,對比於其他大寺廟或道觀,就毫無競爭力了。
據正空所說,除了山下小河村有個女施主常來上香,他這兩年就沒怎麽看過長頭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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禪房中,正觀將搭在印善腕上的手抽回來,眉頭也漸漸舒展開來:“師父的內傷已漸漸平穩。”說著,取了桌上的藥碗,雙手遞過去,等他接了,才又說:“服了這劑,虎狼之藥便不適用,弟子明日給您換個方子繼續溫養,相信很快便可好轉。”
印善皺著鼻子將湯藥一飲而盡,感慨道:“為師本以為自己時日無多,卻硬是叫你幾副湯藥拽了回來,這等妙手回春的手段,不愧是……”可話到這裏硬是停住,再不言語。
正觀眉眼平和,似對師父的話毫無反應,隻是接空碗的手頓了一頓,然後又將盛放清水的碗送到師父麵前,溫和地說:“弟子的藥哪稱得上厲害?是師父身體強健的緣故。”
印善聞言,也很快調整了麵部表情,隻歎道:“可惜為師經此一難根基已壞,今後隻能苟延殘喘了。”
正觀垂眸:“師父奔波多年,正該歇一歇,況且還有弟子在呢。”他邊說著,邊將兩個空碗摞在一起,順手把窗邊的書冊梳理齊整,最後推著油燈到桌麵正中央,不禁滿足地呼出口氣。
正要再說話,可低頭時突然瞥見地麵,不禁皺起了眉,彎腰將老和尚脫下的芒鞋對齊擺放在床邊,才又道:“寺門已修好了,小師弟也聽話,師父放心便是。”
老和尚原本一直用無奈地眼神看他,聽後也是點頭,可停頓片刻,突然又問:“他呢?”
正觀自然清楚師父嘴裏的“他”指的是誰,用比較輕鬆的口吻笑道:“出身優渥,話不多,人卻老實,隻有些四體不勤五穀不分。”
“哦?”印善挑眉:“你也出身尊貴,比之當初的你又如何?”
“當然比弟子那時強得多。”正觀莞爾,促狹道:“並未將蔬菜當雜草除了去。”
“還有麽?”印善扯動嘴角,下一刻便笑容收斂,表情漸漸嚴肅的繼續追問。
正觀微微一愣,半晌後反問:“師父仍不放心?”
印善哼了聲:“此人經文不通,行事毫無佛門弟子風範,加之一身白衣,來得又太巧,不得不防啊。”接著又補了句:“師父宗義,徒弟法號竟是宗言,這般胡鬧,更不似中原路數。”
“或許他真不是中原人,但……”正觀對此卻不以為意,合十道:“敢穿白衣,不是俗人便是菩薩。”
“你覺得他是俗人還是菩薩?”印善冷冷地盯著他:“就不能是妖孽?”
“師父別再考弟子了,若您真覺得宗言有問題,又怎會留人住在寺裏?”正觀苦笑。
“那是老衲身疲力竭,拿人家沒辦法。”印善嘴硬道。
正觀無奈:“當日情形,他明顯與殺手並不相識,那刀換了我,絕對躲不過。”頓了頓,他又歎道:“宗言年紀輕輕,又剛入門,有些出格不奇怪,至於何種出身又有什麽幹係,起碼人是好的。”
“此人好壞與我無關,反正都是你的責任,事關性命,你最好在意些!”老和尚也歎了口氣。
“弟子心裏清楚,這便去準備齋飯了!”正觀則不慌不忙地欠身施了一禮,端著托盤便走出禪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