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夜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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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宗言之所以仍有憂慮。
    實在是因為敵人過於厲害,將他們的行程與心理計算得明明白白。
    這頭進了古墓,那邊清淨寺就被焚燒。
    宗言前腳離開村中買的院子,騎兵就緊隨而來。
    這次在客棧,若不是他五感敏銳,隻怕早就沒命了。
    更別提對方竟還能精準地派出一隊人在前方攔截。
    這要換成通信發達的現代社會,根本就沒宗言什麽事了。
    有這麽一個人存在,能讓他們安穩渡江嗎?
    想到此,宗言又看向師父,見老和尚正樂嗬嗬地摸著鋥亮的腦袋,感覺到他的目光,也望了過來。微微一愣後,笑道:“既然已到如此地步,想太多又有何用?”
    不得不說,與宗言這個憂心忡忡的徒弟比起來,印善要淡定從容多了。
    宗言一想也是,此時操心根本沒什麽用。
    畢竟走水路是當前最好,恐怕也是唯一的選擇了。
    蒼龍江北還屬於朝廷的管轄範圍,追兵具有壓倒性的優勢,他們不可能一直呆在野外,一旦進入村鎮,就有暴露的可能。
    所以他們必須過江,一江之隔,朝廷的統治就弱了,雖然會比較亂,卻無疑更有利於隱藏。
    而就算官兵有精力將所有渡口封鎖,他們也能從村莊、漁民手中弄到船。哪怕什麽都買不到,隻要洪水退去,臨時編個木筏都能順江而下,哪裏還不是登陸的地方?
    至於可能的水師追捕和攔江堵截,到時見招拆招吧……
    等正觀幾人都清理的頭發,休息差不多了,宗言就埋上了灶坑,一行人重新上路。
    路線沒有改變,依舊是沿江前行,一路保證始終能看到江麵。
    又經過一陣奔波,在太陽落山之前,他們終於找到可以休息的地方,一處隱秘的山坳。
    沒辦法,現在野外潮濕,白天鑽林子都沒什麽效率,更別提晚上了。
    所以就不能如剛下山那幾天,白天休息晚上趕路。
    況且隊伍裏老的老小的小病的病,折騰一整天,隻休息那麽一小會兒又怎能挺得住?急需生火取暖。
    這處山坳地上雖然有很多積水,可在一側高一點的位置比較幹燥,且上窄下寬,就算生火目標也不會太大,濃煙在黑夜裏也並不起眼。
    一路上宗言和正觀早收集了不少幹柴,這時正好能用。
    太陽完全落山後,一堆篝火便亮了起來。
    周圍一暖和,人就會犯困,沒多久,山坳裏就響起了此起彼伏的鼾聲。
    宗言看了眼,發現連小正空都開始打呼嚕,顯然真累得狠了。
    是的,身為如今清淨寺第一高手,他又是第一個守夜。
    正打算如往常那樣靠入定打發時間,正觀又悄摸摸地湊了過來。
    “你還不睡?”宗言斜眼看他。
    “睡不著……”正觀往火堆裏添了根木頭,之後就陷入了沉默。
    宗言見他一直不說話,頓感無趣,況且他也感覺累了,此時並沒有主動找話題的心情,便也沒開口,而是端正了姿勢,準備入定了。
    哪知他剛合上眼睛,就聽正觀突然小聲地問了句:“你不是特別好奇那位陳施主麽?”
    “嗯?”宗言瞬間來了精神:“是啊,她到底跟師兄你是什麽關係?”
    “她應該算貧僧的未婚妻……”正觀此時沒有半點隱瞞,直接了當的回答:“孩子確實是貧僧的。”
    果然如此!宗言眼睛猛地睜大,亮晶晶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著對方,等著下文……
    天地良心,真不是他宗言為人八卦。
    其實早在兩年前宗言第一次見過那位陳施主,他就隱約覺得兩人有些曖昧,而正空也說過,陳姓女子每隔幾個月就會上山一趟,是清淨寺唯一的香客,大多是正觀接待。
    人家能送衣服上山,若說二人之間隻是普通和尚與香客的關係,打死宗言都不信。
    更別提,地震第二天,女子就挺著大肚子上山來看正觀了。
    所以他見正觀跪香,隨口打趣了一句,結果人家大方承認了。
    偏偏關於更多的細節,再不肯說。
    而且無論是正觀,還是老和尚的反應,實在太奇怪了。
    這怎能不讓人好奇?
    今日見隊伍氣氛低迷,他臨機一動,準備找個人調侃。
    師父不敢,正空又太小,隻能拿正觀開刀。
    但此人除了有強迫症,做事古板了些,還算個好人,沒什麽可吐槽的,便隻能拿陳姓女子肚裏的孩子說事。
    其實問了幾次後沒得到答案,宗言對於得知謎底都不再抱有希望,沒想到正觀竟然自己找來了。
    “其實貧僧出家前,父、皇帝已下旨,為我選了太子妃,就是陳施主。”正觀的語氣有些艱澀:“但還沒等大婚,就發生了那場大火……”
    後麵的話沒有說完,可宗言已經明白了。
    因為那場大火,正觀隱姓埋名做了和尚,這場婚事自然是黃了。
    接著,又聽正觀道:“其實貧僧早忘了自己還有個太子妃,直到五年前,我們無意中再次相見。”
    “你們舊情複燃了?”宗言追問。
    正觀卻搖頭:“太子妃是皇帝選的,我們之前也隻見過幾麵,何談舊情?”說到這裏,他取出水囊喝了一口,緩了緩才又苦笑著道:“聖旨已下,她便成了皇室的人,結果那場大火後,世人都以為貧僧葬身火海,陳施主也背上克夫惡名,難以再嫁。況且,若無皇帝開恩,她也不可能嫁人。”
    宗言眨眨眼,於是兩個苦命人長時間接觸下來,有了真感情?
    他心中這般猜測,可看正觀的表情,又不太像。
    果然,接下來正觀的麵色漸漸變冷:“你道貧僧為何不願提及此事?那日下山,貧僧不過喝了杯茶,就人事不知,醒來她便躺在旁邊。等第二次見,就聽陳雨竹說自己懷孕了。如今想來,事情並不簡單。地震那日你以為她來是為了看貧僧?她隻是給了我一個消息,開春後,她要去南渡州尋自己父親了,以後會好好養大孩子……”
    “難怪地震後,就再沒見過她……”宗言摸索著下巴。
    “聽說幾個月前,駐紮南渡州的朝廷大軍開始聽調不聽宣了,而統軍的雲麾將軍,就是陳雨竹的父親。”
    宗言聞言不由一驚
    “而確認懷孕不久,貧僧的蹤跡就暴露了,你說巧不巧?”正觀看向宗言,見他也神色鄭重,長長地歎了口氣出來。
    宗言默然,是啊,一個正統的皇室血脈到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