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民澤一邊寫寫畫畫，一邊問著問題，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能具體說說當時的情況嗎，當時發生了什麽，你又做了什麽？我希望你能將當時對方說過的話，包括你自己說過的話，原原本本地複述一遍。”
    陸恒耐心十足，沒有任何不耐煩，一字一句地將當時的情況複述了一遍。
    黃民澤點了點頭，“最後一個問題，昨天下午三點到四點鍾，這段時間你在做什麽？”
    陸恒來之前就想好了怎麽回答，不過還是裝作沉思了十幾秒，“當時應該在外麵轉了一圈。”
    “在什麽地方轉，有沒有人證？”
    “興業街那邊吧，我一個人。這不準備明天就回雲山縣了，想買點土特產回去，結果一看，謔，這邊有的雲山縣都有，我也就懶得買了。我記得大概隻逛了半個小時左右，後麵就回賓館休息了。”
    昨天其他路段他都盡量避著攝像頭，隻有在興業街那邊沒有這麽做，這個地方離富豪酒店很近，也是寧州縣最繁華的一條商業街。
    出現在這個地方，沒有人會懷疑什麽。
    黃民澤又問，“回賓館大概是幾點，還記得嗎？”
    “當時我特意看了時間，大概是三點四十左右。”
    黃民澤掃了眼眼前的筆記，沉吟了幾秒，站起身笑道：“陸先生，很感謝你的配合。可能後麵我們還需要你提供一些資料，希望這段時間你能隨時跟我們保持聯係。”
    “一定。”陸恒伸出手跟他握了握，隨即走出了警局大門。
    “副隊，我看這家夥很有問題啊。”
    公安局大樓三樓，黃民澤三人站在窗口，目視陸恒坐車離開，趙剛皺著眉頭說道：“目前來看，這個人是最有殺人動機的。”
    黃民澤沉吟道：“事發當時，他那麽巧就在興業街逛街，這難道真是巧合？沿途的監控都調出來了嗎？賓館那邊走訪還沒消息？”
    “黃隊，你來下監控室。”
    就在這時，一名組員走了過來。
    黃民澤急忙邁步，“查到什麽了嗎？”
    “那倒沒有，隻是感覺有點奇怪。”
    幾人匆匆來到監控室。
    “老黃，你來了。”刑偵大隊大隊長廖長春朝他招了招手，“你來看這個監控，這是事發當時富豪酒店8樓樓梯口錄下來的。從三點到四點這段時間，除了死者進入過1818房間，隻有三點三十二分，這八個蒙麵大漢進去行凶。”
    這原本還算合理，鍾嶽三點零五分從外麵回來，其後這八個蒙麵大漢進來行凶。
    不過廖長春又拿出一部手機，翻到了一條微信，“你再看看這條微信，是三點零九分發的，也就是說，死者進入房間不久，就發了這條微信。”
    黃民澤拿起手機一看，隻見上麵寫著：那小子人就在富豪酒店1818房間，人已經睡著了，你們馬上過來打人，打死了算我的！事成之後，給你們一百萬！
    “咦，這部手機是誰的？在死者手機上，我們並沒有發現這條微信。”黃民澤驚訝道。
    “這是嫌疑人黃立本的手機。”廖長春笑了笑，“這就是問題所在了。如果這條信息是死者發的，那他根本就沒有必要在事後刪除掉，這完全是多此一舉。所以我可以大膽推測，那段時間，房間裏必然還有第二個人存在，他在發完這條微信後，很冷靜地將它刪除掉。”
    黃民澤略一深思，點點頭表示認同。
    “那麽問題來了，如果案發當時有人代發這條信息，那麽這個人是誰？他又是什麽時候進去，什麽時候出來的？這些錄像我們都經過專家檢測，沒有刪除也沒有人為篡改。”
    黃民澤說道：“會不會這個人早就潛伏在房間裏了？”
    廖長春搖了搖頭，“我問過酒店，下午兩點半有清潔工進房打掃過，而且那屋裏根本沒法藏人。”
    黃民澤又道：“會不會是從窗戶爬進去的？”
    “也不可能，防盜窗完好，沒有人為破壞的痕跡。”
    這下眾人都感到棘手了，這也不是那也不是，難道這個“第二人”還會隱身術不成？
    廖長春看了看眾人的神色，敲了敲桌子道：“大家不用沮喪，這些年咱們辦過的棘手案子多了去了。咱們就從這條微信入手，推算一下對方到底是什麽人，隻有找準了這個人，咱們才能精準調查。”
    黃民澤仔細琢磨了一會，突然心頭一動，“結合此前死者買凶打人這件事，我大概能推測出，這條微信中的‘那小子’指的就是陸恒！”
    趙剛喊道：“我就知道那家夥有問題！”
    廖長春翻了翻資料，“從現有掌握的資料來看，這個陸恒是有點嫌疑。首先，他跟死者有過節，有殺人動機，其次，案發時他正好那麽巧出現在富豪酒店的興業街，這難道真是巧合？另外，如果這條微信是出自他手，大家覺得是不是合情合理？”
    趙剛忙道：“對對對，隻有他知道死者找嫌疑人買凶的事，他來一個借刀殺人完全合情合理，我看這案子十有八九就是他沒跑了！”
    廖長春看向一名組員問道：“小鄧，錦雲賓館那邊走訪怎麽樣了？”
    小鄧聽到問話，連忙回答道：“頭兒，我已經問過了。陸恒是三點四十到的酒店，直到六點多才下樓來吃飯，中間一直沒出過門。”
    “興業街那邊呢？”
    小鄧繼續道：“也查了，陸恒出現是在兩點四十二分，之後他在那邊逛了十幾分鍾，進了一個死角就不見了，直到三點一十六分才重新出現在監控範圍內，大概又逛了幾分鍾，就打車離開了。”
    廖長青聽完後緊緊皺起了眉頭，“這就怪了，也就是說，事發當時隻有兩點四十二分到三點一十六分這半個小時他是離開監控的，而這段時間酒店邊邊角角的攝像頭都沒有拍到過他，如果真是他做的，那他是怎麽避開攝像頭進的酒店？”
    事情又回到了原點，眾人麵麵相覷，隻覺得頭疼。
    頓了頓，廖長春下令道：“不管怎麽說，陸恒現在是第一嫌疑人，安排人二十四小時跟著他，切記不要暴露行蹤。”
    ……
    回到賓館。
    陸恒沉思著自己哪方麵出現了紕漏，在訊問過程中，黃民澤是沒有露出過什麽，但那個叫趙剛的刑警一直在衝自己冷笑，這讓他懷疑自己是不是哪裏出現了漏洞，被他們抓到了把柄。
    “難道是那條微信出了問題？”
    陸恒靈光一閃，用力拍了拍腦袋，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啊。
    他刪微信當時隻想著毀屍滅跡，卻沒想到那幾個蒙麵大漢會被抓的問題，警方從“勇往直前”手機上看到這條微信，結果鍾嶽手機上沒有，那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嗎！
    “昏了頭了！”陸恒歎了口氣，不過內心還算鎮定，就算警方懷疑，也拿不到任何證據，他們總不會猜到自己有隱身術吧？
    叮鈴鈴。
    就在這時，一通電話打了過來，將心虛的陸恒嚇了一跳，拿起一看，他接開道：“杜姐。”
    “陸恒，警方找你問話了？你沒事吧？”杜依依上來就是一個二連問。
    陸恒笑道：“我能有什麽事啊，事情又不是我做的。放心吧杜姐，警方隻是找我問問情況，啥事都沒有。”
    杜依依鬆了口氣，“沒事就好。我也剛從警局出來不久，他們問了很多我和你的問題，是不是，是不是他們懷疑你什麽了？”
    陸恒心說當然懷疑了，現在所有的證據都指向自己，也就缺失了一個自己進入酒店的錄像視頻，要不然這會都要上手銬了。
    “杜姐，您就別擔心了，咱們行的端站得直，平時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對了杜姐，這段時間咱倆就別見麵了，我懷疑警方那邊，會二十四小時找人盯我，到時候我擔心說不清楚。”
    杜依依連忙答應，這個節骨眼上她也不想多生是非，鍾嶽剛死，他父母兄弟那邊就找上了門，非說是她害死了鍾嶽，光應付那邊就讓她心力憔悴。
    第二天一早，陸恒登上了回程的汽車。
    在此之前，他一一給黃宇涵、杜鋒、王俊霖、嬌嬌、於曉曼等人打了電話辭別，約好下次再過來玩。
    於曉曼在電話裏告訴他，這段時間正在忙著給他拉另外兩家配套企業，應該這兩天就會有好消息，叫他在雲山縣那邊等她的電話。
    汽車行駛在國道上。
    陸恒抱著雙臂躺在背椅上，眼神放空，思緒飄蕩，眼前時而劃過跟於曉曼一夜激情的場麵，時而劃過鍾嶽那張猙獰的臉。
    直到看到一輛從縣區跟過來的白色捷達，腦子裏的一切歸於了平靜，陸恒淺淺一笑，嘀咕道：“還挺執著嘛，居然還跟著。”
    將近三個小時後，大巴在雲山縣汽車站停下。
    陸恒背著旅行包下車，深吸了一口家鄉的空氣，感覺格外美好。
    開發區，主任辦公室。
    “小陸，回來了？辛苦辛苦，趕緊喝杯水。”
    趙立春親自倒了杯水，滿臉笑容，“聽說這趟收獲還不錯？”
    陸恒沒跟他客氣，一口氣喝完水，哈了口氣，“主任，總算是不負使命。”
    趙立春連忙說，“趕緊說說成果。”
    陸恒點點頭，“目前，德發電氣公司已經明確要來，另外，德發的老板娘已經答應我，會幫忙再拉兩家配套企業，這事應該八九不離十。”
    他對於曉曼還是比較信任的，對方既然告訴他快成了，那基本上就是板上釘釘了。
    “好，好啊。”趙立春激動道：“小陸，我真是沒看錯你，你這一趟，抵得上我們兩年的成果了！對了，天河水泥那邊，談得怎麽樣了？”
    陸恒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喬誌東想搶功勞的事，臉色有點古怪，一時間也沒把話說死，“對方答應考慮考慮，過段時間會派人來考察，不過投資的事主任您也知道，那是人家企業內部的決定，我也不敢保證他們一定就會來。”
    “哈哈，不管來不來那都是一個機會嘛。”
    能夠拉到三家配套企業，趙立春已經很滿意了，在領導那邊也足以交差，他看向陸恒的眼神越發滿意起來，哪個領導不喜歡這種能夠為自己分憂的幹臣呢。
    對方做了這麽多，做領導的一點表示都沒有那也屬實說不過去，這不寒了底下人的心嗎，他拍了拍陸恒的肩膀，語氣柔和，“小陸啊，我給你交個底吧，你們鄧主任家裏出了點事情，她決定下個禮拜就內退，這個位置我可是給你留下的。不過你也知道，一個蘿卜一個坑，盯著這位置的人多著呢，你剛來上班一個月資曆還淺，現在隻有為單位多立點功，我才好幫你說話明白嗎？”
    陸恒雖然早就知道了這件事，但還是立馬精神一震，臉上表現出驚喜和感激，“主任，沒想到您這麽想著我，我，我隻有更加努力的工作，來報答您的知遇之恩！”
    對陸恒表現出來的態度趙立春非常滿意，這小子上路啊，不枉費自己在上麵替他說了點話，“這是你的努力換來的，咱們單位就是需要你這樣有能力，有責任心的能臣，幹臣，好好幹，你的未來絕不止一個小小的招商辦主任。”
    陸恒連忙做出保證，一定緊跟主任的步伐，做好招商工作，並小小的拍了幾記馬屁。
    回到辦公室，一群人一窩蜂的圍了過來。
    “小陸，聽說你去寧州縣那邊公幹了？”
    “你小子行啊，都去常委會做報告了。”
    “帶禮物沒，出去公幹不帶禮物不像話啊。”
    眾人看著意氣風發的陸恒，臉色各異。
    譚鐵山和王芳四十多歲了，上進無望，看到陸恒年輕有朝氣，又入了領導的眼，多多少少會生出羨慕之心。
    至於宋倩倩，胸無大誌，整天嘻嘻哈哈的過著自己的小日子，早就絕了進步的心思，而王藝嫻家境優渥，一直是一副無欲無求的樣子。
    陸恒從包裏掏出準備好的禮物分發了下去。
    “小陸回來了？來我辦公室一趟，有點事跟你說。”鄧燕春從辦公室走出來，笑著說道。
    “誒，主任，這是我給您帶的禮物，也不知道您喜歡什麽，就隨便帶了盒化妝品。”陸恒忙是將一份化妝品遞了過去。
    “有心了。”鄧燕春笑著接過。
    兩人進了辦公室，關上房門，鄧燕春笑著道：“剛跟趙主任打了電話，聽說你在寧州縣收獲還不錯？”
    陸恒沒有隱瞞，將事情說了一遍。
    “嗯，你做的很好。”鄧燕春滿意點頭，頓了頓問道：“趙主任應該跟你說過我要內退的事情了吧？”
    “說過了。”陸恒點頭。
    鄧燕春道：“上麵讓我舉薦一個人，我是推薦了你的。”
    陸恒瞬間受寵若驚的看著她，有些手足無措的樣子，“主任，我，我，我剛上班才一個月，哪有這個資格？您太抬愛了。”
    “不要這麽妄自菲薄。”鄧燕春注意著他的神態，臉上露出幾分滿意之色，笑著擺了擺手，“我在開發區幹了這麽多年，有資曆的見的多了，可有幾個有你這樣的能力？這兩年咱們招商引資工作一直落後於兄弟縣，縣裏那邊都有意見了。按照往常的情況來說，可能會按部就班的提拔，但此一時彼一時，現在的招商辦就需要你這樣有能力的人來掌舵，我相信縣裏那邊也會不拘一格，不會太在意資曆方麵。”
    “不過，你競爭也是有的，現在主要的對手就是黨政辦的喬誌東。他跟一個副縣長有點關係，這兩天一直在跑那邊的關係。你要是有人脈的話，也盡快打點打點吧。”
    陸恒心中苦笑，我要有人脈，還是現在這情況嗎？
    不過別人靠人脈，我也不差啊，隱身術不比什麽都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