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1 章 Chapter 5

字數:15651   加入書籤

A+A-




    謝黎沒有把中年男人放在心上。
    她出警的時候,經常碰見這種人,十有八九是捅了大簍子,不好意思告訴身邊人,於是假裝精神病發作,試圖蒙混過關。
    當然,說自己手臂裏長蘑菇的,確實是頭一回見。
    但除非他真的搞出兩個蘑菇給她看看,否則她沒空搭理他。
    她現在的首要任務,是護送航空箱裏的十萬塊。
    半小時後,謝黎成功把十萬塊還給了布朗太太。
    布朗太太是一個典型的白人富太太,黃銅色皮膚,五官標致,滿麵紅光。
    謝黎每次跟她見麵,都會被她身上昂貴而光滑的真絲麵料閃瞎眼睛——有機麵料已經夠貴了,真絲麵料更是貴上加貴,褲襠大小的料子都頂她一年房租。
    布朗太太看到髒兮兮的雪納瑞犬,先是痛心疾首地喊了聲“寶貝兒”
    ,
    ,ap;dasdo;sey,?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布朗太太擦了擦眼角的熱淚,“要不是你,我們寶貝兒不知道得受多少苦。”
    謝黎:“……不客氣,太太,舉手之勞罷了。”
    布朗太太握著小白狗的爪子,給謝黎比了個再見的動作,領著膀大腰圓的保鏢,優雅地離開了。
    謝黎接了一杯速溶咖啡,坐下來,開始處理積壓的案情。
    內網上,時間最早的報案,可以追溯到三個月前,這還是謝黎積極處理的結果。
    不然就靠局裏這幫好吃懶做的同事,說不定能在上麵看到去年的案子。
    謝黎先是受理了幾起失蹤案,然後在內部地圖上標注了幾個疑似發生謀殺的地點,通知巡警過去查看。
    這就是嶼城。
    失蹤、謀殺、搶劫、火並……通通沒有一條狗重要。
    其實也正常。
    人類哪有狗狗可愛。
    就在這時,謝黎發現了幾起異常警情:
    【接線員】:“你好,這裏是嶼城警察局,請問您需要什麽幫助?”
    【報警人】:“謝天謝地,終於打通了,大街上出現了一個瘋子,見人就砍,說要為民除害,你們到底管不管?”
    【接線員】:“案情已記錄,請您保持電話通暢,稍後會有人聯係您。”
    【報警人】:“稍後是多久?人快死完了啊!”
    【接線員】:“案情已記錄,請您保持電話通暢,稍後會有人聯係您。”
    【報警人】:“幹你爹,裝ai是吧?我知道你們是真人——稍後是多久?!”
    【接線員】:“案情已記錄,請您保持電話通暢,稍後會有人聯係您。”
    ……
    【接線員】:“你好,這裏是嶼城警察局,請問您需要什麽幫助?”
    【報警人】:“我要報警!這兒來了個瘋子,到處砍人……地上全是血……我好害怕,警察能不能快點來……”
    【接線員】:“案情已記錄,請您保持電話通暢,稍後會有人聯係您。”
    【報警人】:“靠,我就知道會是這句話。早說了,報警沒用!”
    ……
    【接線員】:“你好,這裏是嶼城警察局,請問您需要什麽幫助?”
    【報警人】:“四海街,有個流浪漢發瘋,說要為民除害,砍死了好幾個公司員工,連旁邊聽搖頭曲兒的都挨了一刀。管不管?不管的話,等公司的安保部隊來了,你們可就不好交代了。”
    【接線員】:“請報告您的具體位置。”
    謝黎看得嘴角微抽,怪不得辦公室裏沒人,估計都去處理這幾起異常警情了。
    說起來,嶼城會變成現在這個模樣——混亂、、瘋狂,既有比陰溝還要醃臢的陰謀詭計,也有比白宮還要富麗堂皇的名利場所,全是因為那個人,生物科技的ceo。
    不是現在這個ceo——謝黎一直搞不懂,生物科技的ceo為什麽會換成一個叫江漣的陌生男子。
    不過,這個江漣,從不過問生物科技的內部事宜,很可能隻是一個傀儡,目的是為了讓真正的ceo消失在公眾視野裏。
    畢竟,那個人一手促成了嶼城的獨立,迫使各國首腦承認嶼城是一座獨立的城市。
    從那以後,嶼城不再是任何國家的領土,隻屬於生物科技公司。
    盡管現在世界上有三家巨型壟斷公司——生物科技、高科公司、奧米集團,生物科技卻是第一家統治一座城的公司。
    可以說,那個人以一己之力改變了世界格局。
    這樣的人,怎麽可能突然把ceo的位置拱手相讓?
    謝黎聽說過不少關於生物科技的陰謀論。
    有人說,生物科技的ceo之所以都姓藤原,並不是因為生物科技是家族企業,而是因為藤原家族長期受到某個組織的控製。
    不然沒辦法解釋為什麽每一任ceo的性格、手段、商業決策都一模一樣,冷酷自私,野心勃勃,為了追逐利益,甚至不惜犧牲最親近的人。
    他們在商業上表現出的強烈貪欲,令人毛骨悚然,簡直像是另一個物種。
    當然,謝黎知道這個說法很扯,比美國總統是蜥蜴人還扯,但說得有鼻子有眼的。
    除了另一個物種,還有誰會為了壟斷全球農業市場,故意投放人造病毒,造成農作物大麵積死亡?
    除了另一個物種,還有誰會為了壟斷食品市場,不惜消滅蜜蜂,破壞生態平衡,造成動植物大規模滅絕?
    謝黎之前有時候會想,殺了那個人,世界會恢複正常嗎?
    現在,她知道答案了。
    不會。
    那個人已經消失,新任ceo江漣
    對公司不聞不問,
    嶼城卻變得更亂了。
    各方勢力盤根交錯,
    虎視眈眈,到處都是間諜和特工,路過的狗都有可能植入了鈦合金狗眼,暗中監視每個人的動向。
    但有機會的話,她還是會殺了那個人。
    ——這個世界會變成這樣,他居功至偉,非死不可。
    謝黎打了個哈欠,從抽屜裏掏出毛毯,剛要睡個午覺,手機卻嗡嗡振動起來。
    摸出一看,是同事的來電。
    真少見,黃鼠狼都會給雞打電話了。
    “喂?”謝黎接通。
    “謝黎,我們在四海街,這個殺人如麻的瘋子要見你……”同事的聲音驚恐又疑惑,“他說,他之所以會變成這樣,都是因為你。”
    謝黎覺得他們在扯淡,正準備掛斷電話,同事卻尖叫一聲:“求你了,謝黎……求你了!朱利斯在他手上……是,我們平時沒少嘲諷你,但從來沒有真的給你下過絆子,求你了,過來救救朱利斯吧!”
    聽上去不像演的,謝黎隻能說:“行了,鬼叫什麽,我來了。”
    她揉了揉眉心,拿上警車鑰匙,走出辦公室。
    十分鍾後,謝黎踩下刹車,抵達案發現場。
    她剛推開車門,就被歇斯底裏的尖叫震得耳膜嗡嗡作響。
    人聲嘈雜,一個中年男人站在廣場的花壇上,一隻手勒著朱利斯的脖頸,另一隻手拿槍頂著朱利斯的腦門。
    從謝黎的角度,看不到中年男人的表情,隻能看到朱利斯驚恐顫抖的嘴唇。
    同事沒有撒謊,朱利斯真的被劫持了。
    與此同時,同事也看到了謝黎,囁嚅道:“……小謝。”
    這倆人之前在警局沒少嘲諷她,說她是“嶼城之光”、“文明之星”、“良心好警察”,現在卻哭爹喊娘地求她幫忙,臉上多少有點兒尷尬,恨不得當場挖個洞鑽進去。
    “你們怎麽招他了?”謝黎走過去,“跟他說,隻要一萬塊錢,就放他走,然後他拿不出錢,惱羞成怒,幹脆把朱利斯綁了?”
    “別說風涼話了,小謝。”同事苦著臉,歎了口氣,“我們沒要他一分錢。再說,這事兒有錢也擺不平……這人在生物科技的大廈底下大開殺戒,殺的全是有頭有臉的公司精英,別說一萬塊了……搞不好局長得去生物科技親自道歉。”
    謝黎這才發現,躺在地上的死屍,個個都相貌精致穿戴時髦,有兩個人甚至連手指頭都是鍍金的,盡顯富貴之氣。
    “公司什麽時候派人過來?”謝黎問。
    “不……不能讓公司派人過來!”同事一個勁兒搖頭,“你也知道,公司的安保部門是什麽樣子。如果讓他們來處理這件事情,朱利斯肯定保不住命。”
    謝黎:“我就能保住朱利斯的命了?”
    同事想了想,點點頭,又搖了搖頭,半晌一屁股坐在地上,點了一支煙,啞著嗓子說: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這人指名道姓要見你,你應該
    能在他那裏說點兒朱利斯的好話吧。”
    “不一定,”謝黎淡淡道,“也有可能是想拿我這個‘良心好警察’尋開心。”
    話音落下,同事尷尬到極點,像被扇了十多個巴掌似的,連耳朵都漲紅了,半晌吐不出一個字。
    謝黎嗆她隻是圖一樂,沒有打算一直嗆下去。
    她一隻手按住後腰的配槍,慢慢走到男人的麵前,緊接著整個人都愣住了。
    ——居然是上午那個中年男人!
    可是,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上午的他明明還是一臉倦容,體型消瘦,血壓偏低,甚至存在輕度脫水的跡象。
    怎麽一個小時不見,他就化身人形殺器,直接在公司門口大開殺戒了?
    難道這又是公司的一個陰謀?
    目的是什麽呢?
    這時,中年男人看到她,臉部肌肉迅速痙攣了一下,露出一個與氣質嚴重不符的高雅微笑:
    “……謝警官,我們又見麵了。”
    謝黎微微眯了下眼睛:“我並不認識你。”
    仿佛人格分裂一般,中年男人的臉部肌肉又抽搐了幾下,臉上的高雅微笑也隨之消失:
    “我叫陸義福,我知道你不關心我叫什麽……沒事,反正我馬上就要死了……”
    他似乎精神狀況出了問題,說話顛三倒四:“——別擔心,我臨死前絕對會把這雜碎給宰了!”
    話音落下,陸義福眼神一變,腮幫子一緊,用槍管狠狠一砸朱利斯的太陽穴。
    這一下,差點沒把朱利斯的尿給砸出來。
    “謝黎,算我求你……”朱利斯幾乎是嚎哭道,“求你把我從這瘋子手上救下來……我壓根不認識他!”
    謝黎做了個手勢,示意朱利斯閉上狗嘴,抬眼望向陸義福:“朱利斯是嶼城的警察,平時不在這個轄區做事,你殺他幹嗎?”
    陸義福卻一下子激動了起來:“因為他是個壞人!”
    “壞人?”
    陸義福喘著粗氣,眼角通紅,沒有立刻回答。
    幾十秒鍾過去,他盯著謝黎,居然又露出一個彬彬有禮的微笑來:
    “謝警官,我看過你的記憶。你活得很痛苦,周圍全是罪人,你的父母是罪人,你的同事也是罪人,生物科技的員工更是人人都犯下了重罪。”
    說著,他側過頭,饒有興致地看了看朱利斯,那目光簡直跟毒蟲沒什麽區別,看得朱利斯抖如篩糠,連救命都喊不出來了。
    “這個朱利斯,”他說,“打著公仆的幌子,放過多少罪犯,間接害死過多少人,你應該比我更清楚。”
    謝黎頓了一下。
    “需要我幫你回憶一下麽,警官。”他溫和道,“2079年,2月份,你差點就搗毀了一個犯罪窩點。如果媒體把你的功績報道出來,哪怕你的局長非常不喜歡你,也得給你一個‘副隊長’的頭銜。”
    “畢竟,嶼城警局已經在紐約上市,哪怕為了股價,他們也得考慮民
    意。”
    “可就在你扣下扳機的前一秒鍾,
    ap;rdo;Θ_[]Θ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這一槍,直接毀了你的升職之路。你想知道,是誰開的這一槍嗎?”
    答案不言而喻。
    朱利斯臉上血色瞬間消失,整個人又驚又懼,不住發抖:
    “別信他,別信他!不是我,不是我……這人是個心理變態,他不僅殺了十多個公司精英,還想把警察玩弄於股掌之中……謝黎,我求你,你別信他!”
    謝黎:“閉嘴。”
    她停了停,轉頭問陸義福:“你說,你看過我的記憶,怎麽回事?”
    陸義福似乎真的有人格分裂症,眼珠一轉,又露出一個虔誠無比的表情:“還記得我手臂裏的菌絲嗎?”
    “別告訴我,是你手上的蘑菇告訴你的。”
    “——那不是蘑菇!”陸義福雙眼暴突,肉眼可見激動到極點,“那是神跡!隻要我跟別人握手,就能看到他們的所思所想!這不是神跡是什麽!”
    他一邊歇斯底裏地怒吼,一邊摟著扳機手舞足蹈,差點把朱利斯嚇尿。
    謝黎開始後悔,來的時候沒有順手帶一杯咖啡,不然喝著咖啡,聽這家夥鬼哭狼嚎,豈不是一件美事。
    “好好好,是神跡。”她擺擺手,“那你的神跡都說了些什麽呢?”
    “‘他’讓我看你的記憶,體會你的喜怒哀樂。”陸義福緩緩道,“‘他’讓我……幫你為民除害。”
    “幫我?”
    “這個……”陸義福說著,鉗製著朱利斯,走到第一位受害者的屍體旁邊,“賣給農民過期種子。”
    “在以前,過期種子並不意味著不能發芽……但自從生物科技把小麥的專利牢牢攥在手上後,過期種子就變成了一坨垃圾。”
    “哪怕你有路子讓過期種子發芽,生物科技也會根據小麥的基因編號找上門,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陸義福冷笑道:“農民辛苦勞作了一整年,好不容易攢到了買下一期種子的錢,這雜碎為了一點兒蠅頭微利,把庫房裏的垃圾賣給他們。你說,他該不該死嗎?”
    謝黎陷入沉默。
    “這個,”陸義福指著第二具屍體,“也是一個雜碎。她有一個閨女,長得花容月貌,這本是一件好事,對吧?”
    “可這雜碎不滿足,她欠了一屁股債,急需還清,於是給自家閨女打了好幾泵生長激素,往身上填東西,十二歲的小姑娘,硬生生被催熟成二十歲的妙齡女郎……現在在電視台當演員,小小年紀就接觸了成年人的世界。你說,她該不該死?”
    謝黎沉默著,雙臂交叉抱在胸前,換了一個站姿。
    “還有這個,”陸義福繼續說道,“這玩意兒更是令人作嘔。他想賄賂上司,可是沒錢,怎麽辦呢,不是還有朋友麽……兩個朋友,四顆腰子,摘兩顆,既不影響好朋友的生活,還能讓自己飛黃騰達。”
    “但這狗東西,為了省錢,找了一個赤腳大夫。
    大夫為了省事,直接一次性從一個人身上割了兩顆腎。”
    陸義福冷笑一聲:“這爛人,拿著沾自己兄弟鮮血的錢,居然就這樣屁顛屁顛地獻給了上司。你說,他該不該死?”
    謝黎沒有說話。
    “躺在地上的,基本上都是這種爛人,”陸義福問道,“你說,我是不是在為民除害?”
    “……”
    謝黎似乎真的在思考這個問題,下一秒卻閃電般拔出配槍,哢嚓一聲上了膛,瞄準陸義福:
    “——不好意思,我更關心另一件事,這些事情,你是怎麽知道的?”
    她並不是懷疑陸義福話語的真實性,因為他說的這些,都是她親自調查出來的。
    問題是,調查的過程中,不管她把證據藏得多麽嚴實,最後都會被黑客竊取銷毀。
    陸義福卻如數家珍,難道他真的看過她的記憶?
    這怎麽可能?
    科技的確在飛速發展,但還沒有發展到這個地步。
    “我不是回答你了嗎?”陸義福說,“神跡,這些都是神跡告訴我的。”
    “好好好,”謝黎一邊點頭,一邊比劃,“你口中的‘神跡’,先是把你變成了一個變態殺人狂,在公司底下大開殺戒,又把我叫過來,看這出好戲,它的目的是什麽,給我解悶嗎?”
    “‘他’想讓我跟你說幾句話。”
    “有話快說。”
    “我會殺死這些人,”陸義福說,“都是因為你。”
    謝黎:“這話我已經聽過了,來點兒新鮮的。”
    “不,你會錯了我的意思,”陸義福一字字道,“我的意思是,我之所以會殺死這些人,是因為看了你的記憶。”
    “謝警官,”他輕聲說,“這個世界,隻有我知道你過得多麽痛苦。當整個世界都是怪物時,你守住底線,伸張正義,反而成了異類。”
    謝黎眉頭微皺,隱隱感到不對勁。
    ——陸義福似乎有兩個人格,一個人格像邪教分子,癲狂又虔誠;另一個人格則彬彬有禮,溫文爾雅。
    是她的錯覺嗎?
    另一個人格為什麽那麽像……
    就在這時,陸義福鉗製著朱利斯往前走了一步。
    謝黎不祥的預感愈發強烈。
    她抬頭,緊緊盯著陸義福。
    隻見他對她微微一笑,友好地眨了眨眼睛,那狹長的三角眼此刻看上去竟有幾分紳士的意味。
    然後,鬆開對朱利斯的鉗製,一腳把朱利斯從花壇上踹了下去。
    朱利斯還以為自己死定了,當即發出刺耳的慘叫:“啊啊啊啊啊啊——”
    謝黎看也沒看朱利斯一眼——那花壇還沒她膝蓋高,朱利斯一身保命的義體,後腦勺著地都摔不死。
    她一動不動地盯著“陸義福”,左眼開啟錄像功能,不肯錯過任何一個細節。
    像是知道她會錄下這一幕,“陸義福”往前一傾身,做了個告別的手勢。
    “再見。”他微微笑著說道,“謝警官,正義得到伸張,你高興嗎?”
    謝黎幾乎可以斷定,陸義福身體裏還有另一個人。
    問題是,那個人是誰,目的是什麽,僅僅是為了給她表演一出“罪與罰”?
    她按住後腰上的配槍,上前一步。
    “陸義福”的動作卻比她更快一步。
    隻見他閃電般拔槍上膛,頂住自己的下巴,麵帶微笑扣下扳機——
    “砰!”
    鮮血與腦漿迸飛,這種死法除非佛祖和耶穌一起顯靈,否則沒有複活的可能。
    謝黎深深吸了一口氣,環顧四周。
    絕對不是她的錯覺。
    “陸義福”另一個人格,跟修簡直一模一樣。
    有那麽一瞬間,謝黎覺得自己一無遮攔,暴露在一道窺視的目光裏。
    有人站在陰影裏,饒有興趣地打量她,剖析她,冒犯她。
    這種感覺,令她不適極了。
    謝黎不介意自己被打量,不介意自己被剖析,甚至不介意自己被冒犯。
    當了那麽多年的警察,她的羞恥心早就被磨得隻剩下指甲蓋那麽大了。
    她看不慣的是,對方居高臨下的姿態,把她當成解悶的工具,卻不願意跟她正麵對峙。
    這太羞辱人了。
    謝黎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仔細觀察周圍的景象。
    公司附近,沒有閑逛的行人,也沒有髒兮兮的流浪漢,隻有行色匆匆、西裝革履的公司員工。
    聽說這邊發生了槍擊案,員工們都蜂擁逃向別的地方,隻剩下拐角處的咖啡廳,還坐著幾個帶保鏢談生意的人。
    馬路對麵,攝像無人機嗡嗡亂飛,行人和記者紮堆在一起,朝這邊探頭探腦。
    “謝,你在看什麽呢?”朱利斯安全以後,嗓門立馬不抖了,腿腳也靈便了,“這屍體怎麽處理,你有主意嗎?”
    謝黎頭也不回地說:“報警。”
    “別啊,死了這麽多生物科技的員工,老大會弄死我的……”
    謝黎自動屏蔽了朱利斯的聲音。
    修似乎不在這裏。
    那他會在哪裏呢?
    “陸義福”說最後一句話時,她總感覺,還有一個低沉悅耳的聲音帶著笑意俯近她耳畔:
    “謝警官,正義得到伸張,你高興嗎?”
    除了修,還有誰會說這句話?
    就在這時,她心髒突地一跳,像是察覺到了什麽,猛地一抬頭,精準無比地鎖定了一個修長的身影。
    修站在馬路對麵,穿著白色襯衫和黑色長褲,打扮簡單而閑適,姿態高雅而悅目。
    對上她的目光,他似乎一點也不意外,反而有些高興,十分文雅地朝她笑了笑。
    “又見麵了,”他看著她,微笑著用口型說道,“謝警官。”
    如果她猜測正確的話,這就不是一個善意的微笑,而是一個惡意的挑釁。
    謝黎當機立斷,不顧兩個傻帽同事的阻攔,單手撐著欄杆往前一躍,利箭般衝向了馬路對麵!
    中途一輛小轎車飛馳而來,她看也沒看一眼,直接三步並作兩步縱身躍過車頂!
    隻能說,幸好這裏是事故多發地段,常年限速20公裏每小時,不然謝黎就算在腳上植入一百個加強部件,也跳不過去。
    盡管她反應很快,身手敏捷,卻還是晚了一步——修已經離開了。
    謝黎閉上眼睛,做了好幾個深呼吸,才勉強平定滿腹怒火。
    這時,她手機振動了一下,摸出一看,是一條來自陌生號碼的信息:
    “記住今天發生的事情。下次見麵,我會仔細詢問你的感受。”
    不用想,肯定是修發來的消息。
    他還在冒犯她。
    他到底有什麽毛病,那麽熱衷於當她的心理醫生?
    幾十秒鍾過去,謝黎才徹底冷靜下來。
    修身上的謎團太多了。
    比如,他是怎麽控製“克雷格”
    和“陸義福”的,又是從哪裏看到她的記憶?
    難道他是實驗室裏的“它”?
    不太可能。
    如果他真的是“它”的話,生物科技為什麽要放他離開?
    如果他不是“它”的話,他還能是誰呢?
    最重要的是,他為什麽要這麽針對她,僅僅是為了冒犯、羞辱和挑釁她嗎?
    用十多條人命來羞辱她,哪怕死的都是一些十惡不赦的罪人,這代價也……太大了。
    或許在她看來是針對,在他的眼裏,不過是隨手殺了幾個有罪的人。
    難道他真的是一個心理變態,殺戮對他來說,就像呼吸一樣簡單?
    謝黎仔細回憶了一下修的表情。
    他身形筆挺、優雅,兩手插在褲兜裏,無論是微笑還是動作,都充滿了難以形容的教養——看不出絲毫愧疚。
    怪不得他對她說,他們還會再見。
    還在研究所時,他就計劃好了這場謀殺——不,屠殺。
    ……這個變態!
    謝黎胃裏不由一陣翻騰,一字一字地回複道:
    “別讓我抓到你。”
    半分鍾過去,她才收到修的回信。
    “好的,警官。不過,我一直很好奇一件事情,你能替我解答嗎?你如此堅守正義,究竟是為了市民的平安,還是為了說服自己,給父母戴上手銬,是一個正確的選擇呢?”
    “這些年,你去監獄探望過他們嗎?你跟他們說過,你在警局裏的處境嗎?你給他們看過你背上的彈孔嗎?”
    “每個周末,你都會去孤兒院幫忙,但那些小家夥真的願意聽你講課嗎?他們似乎更想出去撿彈殼,做成吊墜,掛在脖子上。”
    “你竭盡全力幫助這座城市的每一個人,可除了一身傷病,兩袖清風,你還得到了什麽?”
    他打這一行字時,似乎是笑著的,她甚至能從字裏行間聽見他溫柔的笑聲。
    “愉快的時間總是短暫的。先不聊了,警官。但請別忘了我的問題,下次見麵,我會請你逐一為我解答。”
    這是他發來的最後一條信息。
    等她回過神,反手去追蹤他的號碼時,已經變成了一個空號。
    謝黎很不喜歡這種感覺。
    修似乎把她當成了砧板上的一塊肉,不僅態度隨意,而且高高在上。
    仿佛他已經完全掌控了她的命運,她何時被宰割,何時被烹飪,全是他說了算。
    但她絕不會是一塊任人宰割的肉。!
    爆炒小黃瓜向你推薦他的其他作品:
    :,
    :,
    :,
    :,
    希望你也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