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京城血雨
字數:6378 加入書籤
就在我文質彬彬地與草原上阿卡拉王國部族首領講道理的時候,數千裏之外的大順王朝京城,一場更為殘酷、更加赤裸裸的血腥廝殺,已然拉開了帷幕。
這裏的空氣,沒有草原上的青草與血腥混合味,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為凝滯、更令人窒息的氛圍。
那是權力腐臭、陰謀發酵和恐懼彌漫的味道,沉甸甸地壓在京城每一個角落,連夏日最烈的日頭都似乎無法穿透。
田守仁田首輔,這位一心想要推行所謂新政、挽救即將崩潰的大順王朝的讀書人,到底還是低估了那些前朝遺老遺少們反撲的狠厲與決絕。
他以為憑借大義名分和即將凱旋的藍旗大營作為後盾,便可徐徐圖之。
他卻忘了,狗急跳牆,兔子急了還咬人呢。
更何況是一群世代簪纓、盤根錯節、早已將大順朝視為自家私產的勳貴集團?
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而田守仁的所謂新政,是要掘他們的祖墳!
率先帶頭發難的,自然是是那位須發皆白、看似昏聵實則老謀深算的寧國府老王爺。
他根本沒有按照田守仁預想的劇本走——去皇宮前哭訴、去朝堂上辯論?那是迂腐書生的做法!
老王爺深諳一個道理:在絕對的實力麵前,任何道理和程序都是狗屁。
他要的,是快刀斬亂麻,是趁你病,要你命!
在藍旗大營真正凱旋之前,以雷霆萬鈞之勢,將田守仁及其黨羽連根拔起!
這一日深夜,京城已暗流洶湧。陰雲籠罩的天空開始下雨了。開始隻是蒙蒙細雨,隨後雨越下越大,越下越疾。
寧老王爺當然不會親自出麵,他依舊安穩地坐在寧國府那間焚著檀香的書房裏,如同一位穩坐中軍帳的老帥。
但一道道冰冷的命令,已通過心腹死士,傳達到了京城各個陰暗的角落。
他所調動的,並非明麵上的軍隊(皇城禁衛軍他暫時還動不了),而是各家王府、侯府、國公府多年來豢養的私兵、死士、混跡江湖的亡命徒!
這些人,平日裏或許是看家護院的豪奴,或許是隱匿市井的“良民”,但在此刻,他們紛紛撕下偽裝,露出了鋒利的獠牙。
目標明確:田守仁府邸,以及幾位堅定支持新政的朝臣之家!目的更明確:不留活口,製造恐怖,徹底癱瘓朝堂中樞!
田守仁的府邸,位於京城相對清靜的東城。府門不算特別顯赫,一如他平日低調的作風。然而此刻,這座府邸卻成了風暴的中心。
兵部尚書高大人倒是盡職盡責,提前調派了約摸五百人的京營兵士,在田府周圍布防。
這些兵士,對付尋常小賊或許綽綽有餘,但當他們麵對從四麵八方陰影中湧出的、眼神麻木、渾身煞氣的各家府邸私兵時,頓時顯得力不從心。
這些私兵,裝備甚至比京營還要精良!身著黑色的牛皮軟甲,手持製式統一的鋼刀勁弩,行動之間悄無聲息,配合默契,分明是經過長期嚴格訓練的死士!
“放箭!擋住他們!”京營帶隊的一名裨將聲嘶力竭地吼道。
零星的箭矢射出,卻被對方用盾牌輕易擋住。而回應他們的,是一陣更加密集、更加精準的弩箭暴射!
“噗噗噗噗——!”
利刃入肉的聲音瞬間連成一片!京營士兵們身上的布麵甲如同紙糊一般,被輕易撕裂。慘叫聲、倒地聲此起彼伏,防線瞬間被撕開數道口子!
“殺!一個不留!”私兵首領,一個臉上帶著猙獰刀疤的漢子,低吼一聲,如同鬼魅般率先突入!
他手中一柄細長的苗刀,舞動起來如同毒蛇出洞,每一次閃爍,都必然帶起一蓬血雨!
真正的短兵相接,瞬間爆發!
京營士兵雖然人數相當,但無論是戰力、裝備還是狠辣程度,都與這些豪門死士相差甚遠。
他們更像是被派來維持治安的,而非經曆沙場的悍卒。甫一接觸,便陷入了絕對的劣勢。
田府的大門被撞木狠狠撞擊,發出沉悶的“咚咚”巨響,門閂發出令人牙酸的**。
府內,當朝首輔田守仁早已被驚醒。他穿著整齊的官袍,麵色蒼白卻異常鎮定地站在庭院中。
身邊是幾十名忠心耿耿的家丁護院,以及聞訊匆匆趕來的幾名文官門生,個個麵無人色,手持著臨時找來的棍棒、腰刀,瑟瑟發抖。
“恩師!叛賊勢大,快從後門走吧!”一個麵色蒼白,臉頰瘦削的門生帶著哭腔勸道。
田守仁緩緩搖頭,目光掃過庭院中那棵蒼勁的古鬆,語氣帶著一種近乎悲壯的平靜:“走?能走到哪裏去?老夫乃當朝首輔,若棄府而逃,朝廷顏麵何存?新政大業何存?今日,唯有以死明誌!”
他早已料到會有這麽一天,隻是沒想到對方的反擊如此迅捷、如此酷烈。
他心中不免閃過一絲悔意,不是後悔推行新政,而是後悔自己還是太過書生意氣,低估了對手的底線,未能做好更充分的……血腥準備。
“砰——!”
一聲巨響,府門終於被撞開!碎裂的木屑紛飛中,無數黑影如同潮水般湧了進來!
喊殺聲、兵刃碰撞聲、臨死前的哀嚎聲,瞬間充斥了整個庭院!
田府的家丁護院雖然拚死抵抗,但如何是這些職業殺手的對手?幾乎是眨眼之間,便被砍瓜切菜般放倒了一片。鮮血染紅了青石板地麵,濃鬱的血腥味衝天而起。
那名刀疤私兵首領,一眼就鎖定了被眾人護在中央、身著紫袍的田守仁。他獰笑一聲,苗刀劃出一道詭異的弧線,輕易蕩開兩名家丁的攔截,直取田守仁的咽喉!
“恩師小心!”
那名年輕的門生竟不顧自身安危,合身撲上,試圖用身體擋住這一刀!
“噗嗤!”
刀光閃過,熱血噴濺了田守仁一臉!那年輕門生被一刀貫穿胸膛,當場氣絕,雙眼圓睜,倒在田守仁腳下。
田守仁渾身劇震,老淚瞬間湧出。他看著眼前為他而死的學生,看著周圍一個個倒下的忠仆,一股難以言喻的悲憤和無力感湧上心頭。
“奸佞當道,國將不國!老夫……恨啊!”他仰天發出一聲悲嘯。
刀疤首領可沒興趣聽他抒懷,苗刀再次揚起,帶著死亡的尖嘯,劈向田守仁的頭顱!
“咻——!”
一支不知從何處射來的弩箭,如同黑暗中射出的毒蛇,精準無比地命中刀疤首領持刀的手腕!
“啊!”刀疤首領慘叫一聲,苗刀“哐當”落地。
幾乎同時,府牆之上,以及後門方向,傳來了更加激烈的喊殺聲和兵刃碰撞聲!
“保護首輔大人!剿滅叛黨!”
高大人帶來的京營精銳,與那些豪門死士完全不同。他們結陣而戰,長槍如林,刀盾配合,弩箭掩護,進退有據。這完全是正規軍的打法。相比之下,那些死士雖然個人武勇,但缺乏戰陣配合,頓時被打得節節敗退。
“是高尚書帶人來了,援軍到了。殺啊!”殘存的田府護衛士氣大振,紛紛鼓起餘勇,配合援軍反擊。
庭院之內,頓時成了更加慘烈的修羅場。正規軍與豪門私兵絞殺在一起,刀刀見血,槍槍索命。每一寸土地都在被鮮血浸泡,每一刻都有人倒下。
高大人慌慌張張地衝到田守仁身邊,伸長脖子問道:“田大人!無恙否?”
田守仁看著眼前屍橫遍野的慘狀,心中百感交集,顫聲道:“高大人……多謝!隻是……這京城,終究是亂了……”
“亂不了!”高大人眼神銳利,掃視戰場,“隻要拿下寧王府,群龍無首,這些烏合之眾頃刻便散!”
然而,就在田府血戰正酣的同時,京城的其他幾處支持新政的官員府邸,也同時遭到了猛烈攻擊。
慘叫聲、哭喊聲、房屋焚燒的劈啪聲,在京城多個區域響起,火光映紅了黎明前的天空。
這是一場蓄謀已久、多點開花的全麵清洗!
寧老王爺的算計狠毒至極。他不僅想要田守仁的命,更要借此機會,將朝中所有支持新政的“異己”力量,連帶著他們背後的家族,一並鏟除!
他要讓整個京城都籠罩在血色的恐怖之下,讓所有人都看清楚,在這大順朝,究竟誰才是真正的主宰!
皇城之內,那座最高的宮殿之中。
當今大順天子,那位酷愛蒔花弄草、久不視朝的皇帝,此刻或許正被遠處的喊殺聲驚擾。
他皺著眉頭,抱怨著外麵為何如此喧嘩,打斷了他欣賞一株新開的墨菊的雅興。
他身邊的宦官們,則個個麵如土色,瑟瑟發抖,有人想去打探消息,卻被更深沉的恐懼按住——這潭水太深太渾,誰敢輕易涉足?萬一站錯了隊,可是要掉腦袋的!不如裝作什麽都不知道,什麽也沒聽見。
皇帝的沉默,或者說無能,無形中縱容了這場血腥的殺戮。
雙方都心照不宣:這場鬥爭的勝負,將不由金鑾殿上的天子決定,而由京城街巷中的刀劍來決定!
田府這邊的戰鬥,隨著高大人帶來的的精銳部隊加入,逐漸占據了上風。豪門死士再凶悍,也難敵成建製的軍隊。屍體鋪滿了庭院,殘存者開始試圖突圍逃竄。
“追!一個都不許放過!”高大人厲聲下令。他知道,必須拿到寧王府參與的直接證據,才能進行下一步的反擊。
然而,就在京營士兵開始清剿殘敵、追擊逃匪之時——
“咚!咚!咚!咚!”
沉悶而富有韻律的戰鼓聲,忽然從京城西麵的方向傳來!鼓聲越來越近,越來越響,帶著一種金戈鐵馬的肅殺之氣,與京城內的喊殺聲形成了詭異的呼應!
緊接著,是如同滾雷般由遠及近的、整齊劃一的馬蹄聲和腳步聲!地麵似乎都在微微顫抖!
高大人和田守仁的臉色,瞬間變得無比難看!
這個節骨眼上,能如此大規模、全副武裝開進京城的部隊,隻可能有一支——
難道……寧老王爺的底牌,不僅僅是那些豪門死士,還有這支本該護守京都外圍的米字旗營!
如果真是這樣,那今日之局,恐怕……
田守仁望著西麵傳來的戰鼓方向,又看了看滿地狼藉、血流成河的府邸,臉上露出了慘然的笑容。
“好一個寧老王爺……好一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老夫……終究是輸了……”
他的聲音充滿了無盡的疲憊和絕望。
京城的天,真的要變了。而這變天的代價,將是無數的人頭落地,和無盡的鮮血流淌。
一場局限於府邸的“血拚”,眼看就要演變成波及全城、決定王朝命運的軍事政變!
遠在草原的劉盛尚且不知,他未來要麵對的那個“大順朝廷”,即將迎來一場徹頭徹尾的血洗。
他那個“隻會種花的廢物皇帝”,恐怕連花匠的位置,都要坐不穩了。
京城血拚,才剛剛開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