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4消失的池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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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包麗娜並不知道,其實重返九十年代後我也曾經駕駛過一次汽車,就是在滿覺隴上,與李芸一起去作者之家玩。在那兒開過一次錢海平的桑塔納,而且還是酒後駕駛。那次與汽車的親密接觸印象頗深。在九十年代初,就算是有個夏利車的人都可以稱得上是有頭有臉的幹部了。因為當時幾乎就沒有私人購車的,全都是單位購車,沒有私家車這一說。至於象李樹生那樣,開著大奔的主兒,絕對是重量級的大老板了。所以在購車上我的要求不高,以公司名義買一輛普桑,即可知足了。
    這一年的國慶期間,我幹成了兩件事,第一件是到本市第一個賣車的市場——元通汽車廣場去買到了一輛桑塔納。包麗娜覺得這車很不劃算,首先是超過了十萬元這一預算,而且又不能一次把全公司的人都拉到車上,出去搞活動還不能“一窩端”。她腦子可能還在想麵包車呢。其次呢,是這車太象她父親的車,一看到這車就想起她那個當公安局長的父親,這一點讓她感覺有些不舒服。
    我就奇怪,莫非麗娜不是她父親親生的孩子,那是她的後爸?她似乎一點也不喜歡她那個很牛逼的父親。這點上又是挺象李芸的。
    我們一拿到車,我就迫不及待地讓元通汽車廣場的人幫我先辦個七天的臨時牌照,按照九十年代的效率來看,正式的車牌怎麽樣也要辦個一個星期,我可等不了。
    第二樁事就是開著這輛剛剛上了臨時牌照的桑塔納,直接去了西部風情小鎮的現場售樓處。
    這個售樓處就設在剛剛建好的風情小鎮的街麵房裏,外觀比原先的那個農民樓裏設的售樓處大氣和正規了許多。
    陳景一見到我就歡呼起來:“周大哥好呀,我正想再給你打個電話呢。新房子可以交付了,你什麽時候請我吃喬遷酒呀?”
    我厚著臉皮說:“要請也是你請我呀,你請我吃得好一點我就馬上驗房合格,哈哈。”
    陳景往我身後一望,就看到包麗娜施施然地緊跟在我身後,她馬上笑嘻嘻地問:“這是你女朋友呀?好漂亮。”
    我說:“是呀,我老婆,包麗娜,當然漂亮啦,嘿嘿,你嫉妒了吧?”
    陳景羞紅了臉說:“周大哥你胡說什麽呀,再這樣我不給你新房鑰匙了。”
    幾乎是與此同時,包麗娜在我身後狠狠地掐了一下我的胳臂。
    我們兩個嘻嘻哈哈地在前麵走,包麗娜麵帶虛偽的微笑地在後麵跟著,一路上就走進了西部風情小鎮剛建好的樓盤。
    這個時候房子剛剛粉刷過外牆,空氣中還彌漫著一股混合著石灰與油漆的怪味。嶄新的外立麵散發著青灰色的光芒,在陽光的照耀下,這個擁有著九十年代初最大規模的房地產樓盤,處處洋溢著燦爛的笑容。無論是綠色的小花園,紅磚石的路麵小徑,還是樓盤中心的小小雕塑噴泉,無不呈現出精致恬靜的景象。
    我們一連看了我所購買的那四套房子,基本上都令我滿意。確實,這四套房子朝向和樓層都挺不錯的,臥室和客廳的進深也很大,顯得比較寬,巨大的窗台采光也不錯。衛生間雖然隻有一個,但麵積有十二個平方,在當時已經算是超前的“大衛生間設計”了。
    看著這些寬敞明亮的剛剛粉刷一新的房間,讓我不由地想起21世紀那些咬緊牙關還房貸的可憐的"房奴"來了,1994年的人們,誰也不會想到,時隔十年之後,房子就成了人生的第一要務了。
    看完房子,簽完了驗收單,天也黑了,陳景還真的要請我們吃一頓晚飯。她說上次簽約時就想請我吃飯了,拖到交房已經是難為情了。就在離西部小鎮不遠的文一路上,有一家農家樂餐館,做的東陽土菜很好吃。
    陳景看著我的車感覺還挺新奇的,跟我說這車好新呀。
    我說當然新了,剛剛買來。
    陳景感歎地說:“周大哥你好厲害,那麽年輕就有房有車了。”
    我嘴貧地回應說:“是呀,如果那麽年輕就有房有車有妻有子就更好了。”
    說到這兒,包麗娜嬌羞地低垂下了她的頭,倒沒有再掐我。
    在去那家餐館的路上,汽車剛好駛過正在建設中的文一路延伸段。陳景突然坐直了身子,指著車窗外大片的正在拆遷的農民房,激動地叫道:“周大哥你看,那個池塘!”
    我心裏猛地跳了一下,頭不知不覺地就轉向陳景指的方向,那兒正是我以前與李芸租住過的地方,而如今那兒卻隻留下一片象廢墟一樣的斷井殘垣。記得有一段時間我還重返過那個留有殘存回憶的地方,那兒還曾經有一個巨大的人聲沸騰的馬路市場,然而現在連那個馬路市場也消失了。
    我沒看到在那片斷壁後麵有什麽池塘,因為曾經的那個池塘邊有許多楊柳樹和香樟樹,而現在一株樹我都沒看到,隻有一片空曠的蒼茫的天空。
    “小心開車!”包麗娜緊張地驚叫了一聲。
    我醒過神來,發現在那一瞬間,我們的車與另一輛貨車擦身而過,貨車的車身幾乎要碰到桑塔納的外後視鏡了,頓時驚出一身的冷汗。
    “那兒,沒有看到什麽池塘。”我佯裝鎮定地說,把車減速後轉向路邊。
    陳景漲紅了臉,小聲而又羞慚地說:“我,我剛剛看到的呀。算了,可能是我看錯了。”
    我知道陳景很懷念那段出租樓裏的生活,我也同樣難以忘懷。
    我們在路邊呆呆地停了一段時間,我故作輕鬆地笑道:“走吧,我們去吃飯吧,我都餓了。”
    其實我並不餓。我相信,那個池塘即使拆除了,填埋了,永遠消失了,但它在我新的人生記憶中卻永恒存在,再也無法抹去了。
    那天包麗娜後來一直問我身體怎麽樣,有沒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
    我說你也太杞人憂天了,你老公身體棒著呢。
    包麗娜繃著臉說:“誰是你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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