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湘元照看著柴田信一等幾位身份頗高、又跟他關係親近的老板們。
    “聽說方老板的弟弟回來了，在哪兒，是不是還沒來？”
    “看樣子是沒來！這可夠新鮮的，怎麽著他也是主人，居然比咱們這些客人來的還晚！”
    “是不是洋飯吃多了，連禮數都忘了！”
    柴田信一不顯山不顯水的附和：“有可能，好像走了十多年了！”
    章湘元：“準確的說是14年！”
    柴田信一：“據說方二爺在英國留學時，四年的課程念了六年，畢業也不惦記著回來，方老板為了逼弟弟回國連生活費也不管了，不知道後邊那些年他是怎麽活的！”
    章湘元：“應該不錯，不然的話也不會拖這麽久才回來！”
    “我還聽說，方二爺很特別！”另有人說。
    章湘元再衝接話：“嘿嘿，何止是特別！各位就瞧好吧，他跟我女婿可完全不一樣，走之前，興風作浪是家常便飯，有名的混世魔王，現在的道行怕是更高了，以後製罐廠和方家怕是要有好戲看啦！”
    說著話，他看到章文燕找過來，便離開大家走過去。
    陳雪冰在鄰桌聽到他們的對話，暗暗好笑，心想，這位方二爺的身份地位比我高，處境卻沒好到哪兒去！
    她有些同情對方！
    方二爺是何許人？
    她跟家裏大多數仆人一樣對此人的印象隻停留在兩張方家的老照片上：
    第一張是方壽昆在世時的最後一張相片：方壽昆夫妻居中，兒子方樂醒夫妻、長孫方子峰分別站在兩旁，方二爺還是繈褓中的嬰兒被父親父母托在手中。
    第二張是方子峰和章文燕新婚時的全家福，居中的方樂醒夫妻病態明顯，5歲的方二爺調皮搗蛋的正跟鏡頭外某人做鬼臉。
    除此之外，關於方二爺的事，家中現有的仆人就一無所知了，僅有管家保忠叔等兩三位老人真正清楚方二爺是什麽樣的人，但他們也清楚方二爺是當家主母章文燕的逆鱗禁忌，絕對不會吃飽了撐的給自己找事，非要去提那位一去不複返的混世魔王。也正因為他們懂事才能留到今天，否則早就像許多沒管好嘴巴或說溜嘴的前輩們一樣被打發了。
    既然連“二爺”的稱謂都是禁忌，那方二爺的的大名是什麽又有誰敢打聽呢？況且就算打聽，也隻有方子峰夫妻和管家幾個人知道，誰也沒心、沒膽去找這個不痛快！
    陳雪冰在方玉紅身邊十多年，可能比別人多聽過幾次方二爺，但——
    一來，從沒見過麵的方二爺對她來說太過遙遠，何況還是一個留洋在外的人。她的一方小天地裏，近憂已經讓她筋疲力盡，一個毫無瓜葛人根本不可能讓她分出半點心神，更何況還是方子峰的弟弟、章文燕的小叔子。
    二來，方二爺到了方玉紅嘴裏從來就是小叔叔這個稱呼，從來沒做過直呼其名這樣不尊重、不知禮數的事。且隨著年齡的增長，方玉紅兒時的記憶漸漸模糊遺忘，除了跟父親聊天時偶爾提起，大多時候也會顧念母親的感受。
    是故，就算現在陳雪冰知道方二爺回來了，也沒有什麽實質感，也沒有一時半刻會覺著這個陌生人跟自己有什麽關係，更不可能跟她認識的方子傑聯係到一塊！
    當下，她的目光中看到方玉紅離開袁孝華，暗喜，正要過去，章文宣突然出現在她的麵前。
    章文宣打量著陳雪冰，直麽愣眼的問：“你怎麽沒穿我給你買的衣服，不合適還是不喜歡？”
    陳雪冰急著去找袁孝華，應付著說：“那衣服好是好就是有點那個，我不大習慣！”
    章文宣頓時沒心沒肺的笑了：“嗨，我當什麽呢，你也太保守了，這兒又不是學校，沒人管你，你看大家還不都這麽穿！”
    陳雪冰敷衍，隻想躲他遠遠的，說：“好，以後有機會我再穿！”
    章文宣：“行，不過你自己這身衣服也挺好看！”
    被章文宣這麽一耽擱，方玉紅已經端著酒水回到袁孝華身邊，弄得陳雪冰很是氣餒。
    .
    章文宣和萬永年、鐵樹明、袁孝華、方玉紅等年輕男女湊在一塊閑聊。
    陳雪冰好容易能夠近距離看到袁孝華，卻完全沒有機會說話。
    章文宣侃侃而談著說：“……那還用問，當然是自治好了！你們想啊，中國三大城市，北平、上海、天津，連國府南京都差一檔次，而華北就占了倆，自治後不受其他地方拖累，肯定發展的更好！還有，你們沒去過日本，日本能發展的這麽快就是因為小，人心齊，不至於像我們中國，所謂地大物廣，那叫自欺欺人，落後的地方太多，民眾水平更是天差地別！”
    附近的柴田信一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對章文宣的論調很感興趣。
    那邊袁孝華溫和有禮的說：“但這也不代表自治就是最好的選擇，畢竟反對聲占據主流，楊市長在的時候，就有許多學生和民眾過去請願，希望他不要做分裂國家的事！”
    .
    章文燕過來把章文宣拉出人群。
    章文宣放不下陳雪冰，正要反抗卻撞到章湘元，立刻乖的像隻是小狗。
    章文宣恭恭敬敬的打招呼：“父親！”
    宴會場邊僻靜處，章文宣聽著父親章湘元的話，在章文燕的逼視下，腦海中想著另一副畫麵：
    章湘元和章文燕渺小得如同玩偶，他高大威武，手舞足蹈的指責他們：“去長沙送貨接原料，兩家廠子還不在一個地兒，你們到底是不是我親爹親大姐，這不是存心整我嘛！再說了，現在有東北的原料，那邊的主顧早就該扔了，既然是姐夫非要搞什麽重情重義的事，就讓他自己去，別讓我受那份罪！”
    章文宣想著這些偷偷的露出笑容。
    現實中卻是章湘元嚴厲的說：“你當這事是你姐夫讓你做的？不是，是我好不容易攬過來的，不管咱廠今後怎麽發展，那邊的主顧都不能丟，明白嗎？”
    章文宣的精神世界還沒回來，直到被章文燕拉了一把才回過神。
    章文宣垂頭喪氣的應承著：“哦，明白，可是……”
    章湘元一聽他說“可是”立刻拉下臉，要伸手打他，被章文燕攔住。
    章文燕：“父親，咱們還是跟文宣直說吧！”
    章文宣好奇：“原來你們有事瞞著我！”
    章文燕見章湘元沒有反對，看周圍確信沒人偷聽，便語重心長的說：
    “文宣，方子傑回來了，你知道嗎？”
    章文宣敷衍著，模棱兩可的嗯了一聲。
    章文燕不滿意他的態度，但也隻能耐心的繼續說下去：
    “你清楚，我和你姐夫沒兒子，你姐夫一旦有事或者退休，廠子勢必由他接手，但我和父親卻希望接手的人是你！”
    本節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