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心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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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齊羽覺得自己應該是死了,時常聽聞人死了之後會回溯過去的日子,不然,他也無法解釋自己為什麽又聽見了埋藏在記憶深處那熟悉的令人膽寒的腳步聲。
    “啪嗒,啪嗒。”
    後跟上鑲了一塊木頭,走起來敲擊在地上便是清脆的聲響。
    隻一聲,便讓齊羽不由自主豎起了寒毛。
    聲音在他耳邊停下,隨後是瘋狂的砸門聲,爭吵聲,而後,女人的尖叫劃破長夜。
    齊羽突然睜開了眼,眼前還是惹人厭煩的鳴鐵堡,隻是不一樣的是,天空下著大雪,膝蓋早已跪在雪層上凍得毫無知覺,而麵前那件屋子鐵門洞開,一個披頭散發的女子不要命般奔跑到門框處,頭發散亂,眼角嘴角全是淤青和血跡,她茫然的眼睛往外一掃,落在齊羽身上,豆大的淚珠像斷了線一般落了下來。
    那一瞬間,齊羽愣住了,身邊的一切似乎都已不存在,整個師姐隻剩下哭泣的女人,和他瘋狂跳動的心。
    他張了張口,不可置信地呢喃:“母親。”
    齊羽幾乎是迫不及待站起身來,腿上的疼痛被他拋在腦後,他一邁腳便想朝著日思夜想的人狂奔而去。
    哐當一聲,凍僵的膝蓋無法動作,齊羽身子一栽,整個人埋進了雪層了。
    “哈哈哈哈哈,娘子,你想跑到哪裏去?你能跑到哪裏去?”
    聲音從門內傳來,盛雁臉上的表情一僵,滿臉都是驚恐。
    一個男人從大開的門裏出現,他有著與齊羽相似的眉眼,氣質卻邪魅許多,那是齊羽從不肯承認的父親,齊承允。
    齊承允臉上帶著暴虐的笑容,手狠狠一抓,拽著盛雁的頭發狠狠往下一摜,先前還撐著門框的女人頓時跌倒下去,像個沒了生機的娃娃任憑齊承允抓著她的頭發,緩緩朝內拖去。
    那雙眼睛帶著巨大的期盼,死死盯著齊羽。
    一張口,便是卑微地懇求:“羽兒,救我。”
    “娘親。”
    齊羽的手深深摳進雪層,拚命地掙紮而起,像頭見了紅被激怒的小牛,不顧一切朝著齊承允橫衝而去。
    可眼前的一切景象卻像是被誰緩緩拉長,他用盡全力邁著腳,一下一下踩進厚厚的雪層,但目光中齊承允卻依舊遠遠站在門框裏,盛雁依舊像是破布娃娃那般,隻張著眼,期盼地看著她。
    齊羽的心裏陡然冒出一股濃烈的恨意,無論過去多久,他想起這一幕想起過去的一切都無法心平氣和。
    那個禽獸一般的人,因為權勢娶了他的母親,卻肆意淩辱,最後甚至將他的母親填了自己的法寶。
    而他這個鳴鐵堡名義上的少堡主,齊承允唯一的血脈,從小便被當成寵物一般養大,開心時齊承允會抱一抱他與他玩耍,誇他不愧是自己的血脈。不開心時,便會對著齊羽肆意羞辱,拳打腳踢。
    現在想來,齊羽無比痛恨當年的自己,竟然會渴求這個禽獸的愛和關懷,固執地認為隻要自己能讓齊承允喜歡,自己和母親便可以逃離這種水深火熱的日子。
    於是他像一個貼心可愛的玩具,任憑齊承允召之即來揮之即去,從無怨言,一言一行嚴謹克製,都是為了討齊承允的歡心。
    那些已如雲煙的日子如今重新現在眼前,齊羽以為自己早已沉靜下來的心還是忍不住陣陣顫動,他後悔,他不甘,他恨極。
    過去的一切痛苦都拜這個人所賜,為何母親慘死,祖父被抓,同門爺爺陷入了危險,自己也深困於心魔。
    而這種人麵獸心的人,卻依舊可以長活!
    齊承允突然低下了頭,那雙鑲了木椎的鞋狠狠朝著盛雁的臉踩去,甚至還毫不留情地狠狠碾磨。
    “怎麽,你以為那個小崽子能幫你?他是我齊承允的種,生是我齊家的人,死是我齊家的鬼,這麽些年,我早就把他調教得看見我隻會汪汪地叫,一條狗哪敢和主人作對呢?”
    說著,那雙眼睛突然轉向了齊羽,目光是嗜血一般的暴虐。
    “你說對吧,我的小羽兒。”
    齊承允像是逗弄一隻貓貓狗狗那樣,一邊踩著盛雁,一邊調笑地問著。
    齊羽瞪著他,那雙眼睛幾乎都要噴出火來。
    “住手!”
    齊羽的聲音似乎起了一些作用,齊承允突然笑了起來,唇角勾的很高:“怎麽,我的小羽兒也要開始咬人了?你可別忘了,當初你是如何冷眼旁觀的,現在真以為自己長大了,有本事了,翅膀硬了?”
    “你就是一個慫包,就算成了大人也依舊是一個慫包,一個看著自己的母親受苦卻隻會嚶嚶哭泣的慫包。”
    齊承允的表情開始扭曲起來,他喋喋不休地說著,聲音一股腦毫不留情湧進齊羽的耳朵。
    齊羽的腦海裏翻騰出許多畫麵,那些暴力的,血腥的畫麵,他捂著耳朵,蜷縮在角落,期盼一切快些過去的畫麵。
    腦子裏像是充了血,就連額角的青筋也爆出,他的心裏幾乎被齊承允的話擊潰,整個人痛苦無比地癱在地上,甚至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
    憤怒從心裏衝出,燒掉了所有的理智。
    他太恨了,恨鳴鐵堡,恨齊承允,還有,恨他...自己。
    尖叫聲更鋒利地響起,齊羽連忙抬頭去看,盛雁的臉已經血跡斑斑,掩蓋住了俏麗的容顏,齊承允抬起腳,她的臉上頓時出現一個血洞,看起來駭人極了。
    盛雁的眼睛還是緊緊看著齊羽,那雙杏眼裏淚光湧動,門框處的手吃力的地抬起,朝著齊羽伸了過來:“羽兒,救救娘親,求你...救救娘親。”
    齊羽的眼簾早已模糊一片,他掙紮著起身,可身上卻像是墜了千斤重,幾乎動彈不得,就連呼吸都重了幾分。
    掙紮間,齊承允古怪地笑了笑,又抬起了腳,腳跟上那個木椎上染著血跡,順著他的動作滴落在盛雁臉龐上。
    齊羽聲嘶力竭的嘶吼:“不!”
    耳邊突然出現了一道聲音:“你想殺了他嗎?我可以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