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川記得，這老洋房聽說是死了不少人的。
    那個叫洛彥平的，殺了幾百人，屍體全扔在老洋房，嫁禍給他。
    對，那個蹦躂的小螞蚱，他都還沒處理。
    一邊想著，他一邊走出了地下防空洞。
    外麵的情況也差不多。
    屍體腐敗的氣息越發濃重，令人作嘔。
    但目之所及，依舊看不到屍體，一副荒無人煙的樣子。
    也是。
    這種惡臭的環境下，怎麽可能有人呆得下去？
    不過。
    林川還是意識到些許異常——
    正常的惡臭環境，應該會有老鼠蒼蠅之類的光顧。
    但顯然，這老洋房沒有。
    四周安安靜靜，根本沒有蒼蠅嗡嗡嗡和老鼠吱吱吱的聲音。
    而這點，挺不尋常。
    林川走過一條走廊，來到主廳。
    主廳有個紅木的旋轉樓梯可以上二樓。
    漆黑的環境下，他依稀能看到，紅木樓梯上堆積著灰塵。
    灰塵十分完整，並沒有腳印或其他擦碰過的痕跡。
    這些跡象，似乎顯示這老洋房應該是荒無人煙的。
    林川想了想，卻一個瞬閃，閃到二樓。
    同樣，沒有在樓梯處留下痕跡。
    二樓有三間房間和一間洗手間。
    林川一一探查過後，目光落在了一間休息室的儲物櫃。
    神色淡淡的，他冷不丁冒出兩個字：“出來。”
    然而，沒有動靜。
    林川微微搖頭，隨手翻出一把闊刀劈過去。
    櫃子裏的生物顯然實力不差。
    在闊刀破開櫃門的瞬間，終於不再隱藏。
    隻聽“嘭”的一聲響，在這夜色裏格外清晰。
    櫃門直接從裏邊破開！
    一道酸臭的黑影從櫃門中跳出來，毫不猶豫地攻向林川！
    那速度還挺快。
    然而林川未退半步，隻微抬了抬右手。
    鋒利冰冷的鐵絲，嗖嗖嗖地飛射而出！
    那速度，那韌勁！
    幾乎讓黑影沒有一絲反應時間。
    他便被鐵絲裹成了蟬蛹！
    不過……
    黑影呆愣了片刻，突然以沙啞幹枯的聲音，冒出兩個字：
    “……林、川？”
    死神之握，算是林川的招牌武器了。
    有點見識的強者，多多少少能認出來。
    更何況……
    這黑影，還是和林川有過交集的熟人。
    而這，也是林川沒有直接下死手的原因。
    他掏出一枚夜明珠，勉強驅散了一室的黑暗。
    而被他用鐵絲裹住身體的黑影，也在夜明珠的光影下，徹底暴露。
    那張臉，蓬頭垢麵，胡子拉碴，像個受盡人間淒苦的悲慘流浪漢。
    那雙漆黑的眼睛裏，也遍布著血絲與絕望。
    甚至從他剛剛喊“林川”時沙啞的嗓音，其實就已經能夠隱約看出，這人狀態十分糟糕。
    而他是誰呢……
    “宮十一？”林川挑了下眉頭。
    宮十一看著林川，卻愣住了。
    之前一片黑暗，他看不到林川的臉，倒還能憑著死神之握，推測來者是林川。
    然而此刻看著林川的臉，反而不確定了。
    因為林川依舊沒有使用自己的身份。
    而是繼續用著“焦正紅”這個假身份。
    不過。
    宮十一雖說滿目滄桑，但腦子沒壞。
    稍作思考，便也還是確定：“你是林川……”
    “嗯。”林川沒有隱瞞，“你怎麽會在這裏？”
    “我……”
    宮十一慘白的臉上，笑容十分苦澀，看著像哭一樣。
    他咽了咽喉嚨，口水潤了潤嗓子，才緩緩道：
    “我……我按照大佬你的提示來到京都……一番精心調查，查到了‘卓天依’的背景……”
    是的，他兒子是被“卓天依”擄走的，要查自然是查卓天依。
    他能查到這老洋房來，倒也不算稀奇。
    不過——
    宮十一神色絕望，聲音嘶啞：“我、我費了不少功夫，才從京都洛家那邊打聽到……”
    “我理解的那個‘卓天依’……她，她根本已經死了！”
    “被她親弟弟卓天罡親手殺害，死不瞑目！！”
    宮十一說到這裏，頹喪的情緒還有些難以接受的震撼。
    林川卻並不意外。
    他之前看到卓天依第一眼，就看出那是個死人了。
    倒是不知道，那女人竟然是被她親弟弟殺的？
    林川微微搖頭。
    這殺戮的末世，讓多少親情，變了味道。
    特別是在初期，次元怪不好殺，晶核爆率又低。
    人類玩家好殺，晶核還百分百能爆。
    那麽什麽人最好殺呢？
    一類是弱者。
    另一類，是對你不設防的親人。
    卓天依活不長久，林川是一點不意外。
    那女人對突然降臨的末世，顯然適應性太差了。
    有人可能覺得奇怪，為什麽末世降臨，那麽多人，適應得那麽快。
    明明昨天還是人畜無害的社會優良青年。
    為什麽仿佛隻是眨眼間，就變成了殺人不眨眼的惡魔？
    為什麽人，能變得這麽快？
    其實是因為——
    隻有那些適應能力強的，活了下來。
    那些不能接受，不能迅速適應新環境的人，已經死了。
    卓天依不過是其中之一。
    “那卓天罡呢？”林川問宮十一。
    “據我調查的，卓家幾乎滿門被滅，隻剩了卓天罡和卓天瀚兄弟，投奔了洛家……”
    “這兩人投奔洛家的時間早，所以好像還混得挺不錯……”
    “特別卓天罡的女人，八麵玲瓏，在洛家還混了個相當不錯的管事位置……”
    宮十一顯然是認真調查過的，對洛家的情況好像還挺了解。
    林川又問了他一些洛家情況。
    宮十一沒有推辭，幾乎他知道的，都說了。
    隻是，說歸說，他身上的氣質，始終頹廢而絕望：
    “我、我……我的小冕他……可能、可能也變成了，‘卓天依’那個樣子……”
    “我……我現在……”
    說這話時，宮十一那幹枯沙啞的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
    一滴眼淚沒掉，卻讓人感受到深黑的絕望。
    而他這話裏的推測，和林川想得差不多。
    畢竟，他在另一個卓開天那裏，是親眼見過不少幼童煉製的小僵屍的。
    而宮十一的兒子宮冕，正好是幼童。
    而且那小孩，還被林川複活過一次。
    也不知道複活過一次的小孩，被卓開天煉成僵屍後，是否會有些不同？
    林川見慣了生死，對宮十一的孩子也沒有感情，自然體會不到一個父親世界崩塌的絕望。
    不過……
    他想了想，突然問了句：“你接觸過黑色寶箱嗎？”
    宮十一整個人的狀態渾渾噩噩，聽到林川莫名其妙的問題，也是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反問一句：“什麽黑色寶箱？”
    “沒見過？”
    “沒……”宮十一搖頭。
    然而的林川的破妄之眼，確實在宮十一體內，看到了一絲極微弱的黑色能量。
    和榮傑明等接觸過黑色寶箱的那幾人，體內的黑色能量十分相似。
    但是……
    宮十一卻說他沒接觸過黑色寶箱。
    林川目光落在宮十一身上。
    他確定，這人應該沒有說謊。
    那麽……
    林川又看了看宮十一這時的狀態。
    隱隱便有些猜測。
    還記得末世前有部電視劇，名叫《第八號當鋪》。
    那些心懷貪欲或執念的人，會被當鋪選中，當成優質的潛在客戶。
    林川覺得，此刻的宮十一，應該就算是黑色寶箱的“潛在客戶”。
    他頹廢絕望到了極點。
    如果此刻，有哪怕一絲的希望降臨。
    那麽他必然會牢牢抓住那絲希望，像抓住最後的救命稻草！
    也就是說……
    宮十一，已經被黑色寶箱盯上了。
    或許今天，或許明天，他應該就能，看到黑色寶箱了……
    林川微微搖頭，卻並不準備插手宮十一的抉擇。
    就算他現在告訴他，黑色寶箱是會將他拽下地獄的東西。
    但隻要寶箱能給他一絲拯救兒子的希望。
    即便真讓他下地獄地獄，宮十一可能也無所謂。
    所以真沒必要，在這種事上，多管閑事。
    林川想了想，沒準備再管這個頹廢到生活都不能自理的男人。
    他正欲轉身離開。
    卻突然聽到“砰”的一聲脆響。
    是宮十一跪在了地上。
    林川俯首看他，微微皺眉。
    他語氣還挺冷淡的，一點不近人情：“我沒有殺你，已經挺對得你了。”
    “我、我知道……”宮十一聲音依舊枯敗，咽了咽喉嚨，“我隻是，隻是……”
    他說著，突然又問：“大佬你想殺神罰者嗎……”
    林川挑眉。
    宮十一補充：“葉海明，那個神罰者……”
    林川依舊沒吭聲。
    宮十一又繼續：“他似乎用什麽方法，混淆了自己的坐標……但我知道他在哪。”
    林川也知道葉海明在哪。
    不過他還是靜靜地聽宮十一說完。
    “他在天通苑！就是那個末世前，人口最多最密集的社區……”
    確實。
    林川所知道的葉海明，就是在天通苑。
    不過。
    他垂眸看著宮十一：“為什麽想我去天通苑？”
    “因為卓天依，很可能就在那裏！”
    “京都的種種亂象，都是卓天依弄出來的！”
    “而那個死了四百多萬人的天通苑，很可能就是它現在的根據地！”
    林川挑眉：“你是想我殺了卓天依，為你兒子報仇？你自己怎麽不去天通苑？”
    “我……”宮十一苦笑，“我根本連靠近那裏的資格都沒有……”
    “那個地方，因為四百萬人口全部失蹤，已經備受矚目。”
    “現在，整個天通苑，被各大勢力層層包圍……而我，卻連參與的資格都沒有……”
    “不應該吧？”林川微微皺眉，“以你的實力，想要加入某個勢力應該不成問題吧？”
    要知道，當初寺尾還活著的時候。
    鋼鐵要塞那場會議，宮十一可是在各路強者中，坐到了1號桌的存在！
    1號桌都是些什麽人？
    林川，寺尾，奧古斯特……
    都是有頭有臉的知名強者！
    就這事，宮十一隨便吹出去，他去任何一個勢力，應該都會被奉為上賓才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