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
    “噔噔噔！”
    廊外傳來巡邏教徒的腳步聲，一對紅衣教徒巡邏而來。
    赤伶迅速收斂情緒，挺直腰背，又恢複了那個冷若冰霜的司命大人模樣，那些人見了她，也紛紛恭敬行禮。
    而她則冷漠的不予回應，如同往常那樣。
    直到那些人離去，才放鬆下來。
    回到自己的房間，熟悉的熏香氣息撲麵而來，赤伶反手鎖上門，終於卸下所有偽裝。
    此刻，腦海竟想起林默來。
    明明是那麽個可惡的小子，可一句話，卻讓她久久無法平靜。
    自由……
    這曾此生都難以企及的兩個字，如今竟讓她有希望能觸到，心底，竟還生出了一絲……期待？
    她知道，自己如今正行走在萬丈深淵的繩索上，稍有不慎就會萬劫不複。
    可奇怪的是……
    這種危險的感覺，竟讓她第一次感到……真的活著。
    她立在窗前，望向懸在天上的那一輪明月。
    口中，喃喃道——
    “既然如此……那就賭一把。”
    ……
    未央城。
    上午的陽光慵懶地灑在庭院裏。
    林默半躺在搖椅上，閉目養神，微風帶來一絲涼意，他快要打盹兒。
    忽然。
    一陣悠長的鍾聲從遠處傳來，打破寧靜。
    “當——”
    “當——”
    林默緩緩睜開眼睛，眉頭微皺，望向未央大殿的方向，心中不禁疑惑。
    朝會結束了？
    可今日怎麽持續了三個時辰？
    畢竟平日裏，朝會最多一個時辰便會散去，今日卻異常漫長。
    就在他思索之際。
    又一陣低沉而急促的號角聲驟然響起！
    “嗚——”
    這聲音，林默再熟悉不過——這是未央城召集大軍的號角！
    “嗯……”
    “莫非出事了？？”
    林默瞬間從搖椅上起身，眼中慵懶之色消散。
    他快步走出庭院，朝著未央大殿的方向趕去。一路上，眾人也都紛紛駐足，神色緊張地望向城中心。
    顯然，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號角聲驚動。
    當林默趕到未央大殿前的廣場時，眼前的景象讓他目光一凝。
    果然。
    成千上萬的士兵正在迅速集結，鐵甲碰撞聲、戰馬嘶鳴聲、將領的喝令聲交織在一起，整個廣場籠罩在一片肅殺的氛圍中。
    而在大殿正前方的白玉階上，鐵衣王古厲負手而立。
    他一身玄鐵重甲在陽光下泛著冷冽的光澤，麵容冷峻，目光如刀，渾身散發著一股令人窒息的威壓。
    在他身旁，還有古玥陪同。
    纖細的手指緊緊攥著衣袖，表情也少有的凝重，顯然事態嚴重。
    林默快步上前，拱手道：“王爺，發生什麽事了？”
    “林小友來了？”
    古厲見是他，微微點頭，沉聲道：“實不相瞞，是邊境出事了！”
    “哦？”
    林默追問：“什麽情況？”
    “剛收到急報，在我與戰北王楊梟的領地交界處，因一處泉水之爭，雙方百姓爆發大規模衝突，死傷不少。”
    古厲的聲音低沉而冷硬，眼中隱隱有怒火燃燒。
    林默眉頭一皺：“泉水之爭？”
    古玥在一旁補充道：“那處泉水所在之處，是一處爭議之地，為此，父王和戰北王楊梟已經爭吵過不止一次。”
    “後來，雙方都彼此妥協，暫時兩境共用。”
    “可今日，那地方卻突然爆發衝突，甚至演變成械鬥……”
    林默眼中精光一閃：“會不會是楊梟的陰謀？他如今野心十足，是否是故意挑起爭端，以此為借口發動戰爭？”
    古厲冷哼一聲：“當然不排除這個可能！”
    他猛地握拳，指節發出"哢哢"的聲響，渾身戰意勃發：“哼……但不論如何，我古厲的百姓，絕不容他人欺淩！”
    “就算他楊梟與紅蓮教聯手又如何？”
    “本王奉陪到底！”
    這一聲怒喝，猶如雷霆炸響，震得周圍將士精神一振。
    他們紛紛握緊兵器，眼中戰意熊熊。
    迫不及待！
    林默看著古厲，微微點頭。
    還別說，這位鐵衣王雖然性格剛烈，但護短之心極強，絕不會讓自己的子民受辱，這點倒是不錯。
    “那，王爺打算如何應對？”林默問道。
    古厲目光如炬：“我已下令集結大軍，即刻開赴邊境！若楊梟真敢動手，我便讓他知道，挑釁我古厲的下場！”
    “讓他知道，鐵衣之怒！”
    聞言，林默不禁感慨，這一天終究還是來了。
    不過他並不意外。
    那戰北王楊梟覬覦鐵衣王的萬裏領地，早就已經想要吞並，收入囊中，甚至為此還不惜暗中和紅蓮教結盟……
    浪子之心，昭然若揭。
    這一天，遲早也會來到的。
    這時，他開口道：“王爺，給我也準備一匹戰馬吧。”
    “哦？”
    鐵衣王笑著問：“林小友願意助我？”
    “當然。”
    林默微微一笑，目光溫和卻堅定：“王爺待我不薄，不僅賜我豐厚俸祿，還讓我做了客卿。如今未央城有難，我豈能袖手旁觀？”
    古玥聞言，眼中滿是感激的光。
    鐵衣王也是聞言放聲大笑，重重拍著林默的肩膀：“好！有林小友相助，我軍如虎添翼！你一人可抵千軍萬馬！”
    這時，莫老從後方快步走來，躬身提醒道：“王爺，時辰不早了，咱們該出發了。”
    鐵衣王點點頭。
    他正要下令，卻忽然發現大軍中少了一個人物。
    頓時眉頭緊鎖，銳利的目光在人群中掃視，沉聲問道：“少玦呢？出這麽大的事，他為何不來？！”
    現場頓時安靜下來。
    莫老麵露難色，上前一步，低聲道：“回稟王爺，世子昨夜……去了紅袖閣喝花酒，今早才醉醺醺地回來，這會兒怕是還睡著呢。”
    話音未落，周圍將士紛紛露出古怪神色。
    有人歎息。
    有人暗自搖頭。
    還有更多的人，目光不自覺地瞟向英姿颯爽的古玥郡主。
    要知道，王爺有一對兒女，嫡長子是古少玦，另一位便就是古玥郡主了。
    按理說，王爺的鐵衣王爵位，和日後這未央城中的一切大權，都遲早是嫡長子古少玦的，可……
    世子古少玦那孤高自負，目中無人的性格，早就廣為流傳。
    而且養尊處優，喜歡沉迷酒色花叢。
    百姓們私底下也早有議論。
    可反觀郡主古玥，雖是個女子，可她卻有自己的擔當和魄力。別的不說，此次未央城爆發火瘟山魈之亂，她可沒少出力，甚至還親自參與救治災民。
    因此，她在百姓中的聲望，也是越來越好。
    這一比，就高下立判！
    “混賬！！”
    鐵衣王勃然大怒。
    他一掌拍在身旁的石獅子上，石屑四濺：“這個不爭氣的東西，整日沉迷酒色，不思進取！”
    “我古家世代英豪，怎麽出了這麽個沒出息的東西！”
    莫老見狀連忙上前勸解：“王爺息怒，世子身上畢竟還有傷未愈，不如就讓他留在城中修養吧……”
    莫老說著，意味深長地看了古玥一眼。
    他心中很清楚——
    正因早就看出了世子的不爭氣，他才選擇扶持郡主。
    如今，正是大好機會。
    此番，若是把世子留在城中，對郡主反而是件好事！
    鐵衣王深吸一口氣，強壓怒火，沉聲道：“也罷，就讓他在城中反省！”
    隨即，轉身麵向大軍，聲如洪鍾。
    “全軍出發！！”
    隨著這聲令下，沉重的城門緩緩打開。
    鐵衣王一馬當先，率領大軍浩浩蕩蕩地開出未央城。
    古玥騎在戰馬上，她回頭望了眼巍峨的城牆，心中暗暗發誓——不論如何，她一定要守住這片土地。
    即使與戰北王楊梟，與紅蓮教為敵。
    哪怕，付出性命！
    這時林默策馬來到她身旁，低聲笑道：“郡主不必憂心，此戰我們必勝。”
    古玥重重點頭，眼神柔和下來。
    “嗯。”
    “有林默你在，我們勝算有多了幾成，剛才不是連父王都誇你，得你一人，可抵得上千軍萬馬麽？”
    她相信林默的實力。
    也正因有林默同行，她才覺得莫名安心。
    就在這時。
    隻聽一聲大喝從遠處傳來——
    “古伯父，且慢！”
    這聲音中氣十足，在嘈雜的大軍中清晰可聞。
    古厲眉頭一皺，循聲望去。
    下一刻，便見一支隊伍正朝這邊疾馳而來。
    這支隊伍足有五百名精銳將士隨行護衛，人人身著亮銀鎧甲，腰間佩刀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隊伍中央是一匹通體雪白的駿馬，馬背上端坐著一位衣著華貴的青年。
    此人約莫二十出頭，一身錦緞華服上繡著金絲紋路，腰間玉帶上懸掛著價值連城的玉佩，威風凜凜，氣質華貴。
    整個人，如同太陽般耀眼奪目。
    “是他？！”
    古玥一見此人，原本平靜的俏臉立刻寒了下來，眉頭緊蹙，眼中閃過一絲說不出的情緒，有點像……
    厭煩？
    林默敏銳地察覺到她的表情變化，低聲問道：“此人是誰？”
    古玥麵無表情道：“這是魁南王之子，方唐玉。父親昔日曾與他父親魁南王是並肩作戰的夥伴，可後來……”
    她的聲音中帶著明顯的慍意：“在父親與戰北王楊梟爆發衝突時，魁南王卻對兩邊都態度曖昧，甚至不願公開支持父親。”
    “昔日掛在口中的所謂情誼，怕也是虛情假意罷了。”
    古玥頓了頓，聲音又冷了幾分：“至於這方唐玉……更是討厭。”
    “討厭？”
    林默聞言不由挑眉，再次打量那個策馬而來的貴公子。
    能讓一向優雅從容、處事淡然的古玥都如此厭惡，此人究竟做了什麽？
    很快。
    方唐玉已來到近前。
    利落地翻身下馬，動作瀟灑至極，上前幾步，恭敬地向鐵衣王行禮：“古伯父，小侄有禮了！”
    行禮時，他的目光卻不由自主地瞟向古玥，那眼神……
    熾熱得幾乎能灼傷人。
    “玥兒。”方唐玉臉上掛著迷人的笑容，聲音溫柔得能滴出水來：“咱們又見麵了。我多次派人請你去魁星城遊玩，可你總是推脫。上次我大老遠趕來，你連麵都不給我見……”
    他故作傷心地歎了口氣。
    “哎，我好傷心啊！”
    古玥的表情依舊冷淡，語氣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方公子說笑了。前陣子我外出雲遊，不在未央城，還望莫怪。”
    這話說得滴水不漏，卻透著一股明顯的疏離感。
    林默在一旁暗暗觀察，心中了然。
    果然。
    看來，這方唐玉似乎是古玥的追求者，而且看這架勢，還是個死纏爛打的主兒。
    以古玥的性格……
    越是這樣，反而越容易招致她的反感。
    這方唐玉，還是不懂女人啊！
    雖然古玥態度冷淡，可還是澆不滅方唐玉的熱情。
    他站在古玥麵前，臉上掛著燦爛的笑容，一副想要再和她說點什麽的樣子。
    可這時，鐵衣王古厲沉聲開口，打斷了這略顯尷尬的氣氛：“方賢侄此來，究竟所為何事？”
    他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方唐玉這才戀戀不舍地收回黏在古玥身上的目光，轉身麵對古厲時，臉上立刻換上了恭敬的神色。
    他整了整衣襟，拱手道：“古伯父，小侄此番前來，是奉父王之命！”
    “實不相瞞！”
    “父王聽說了伯父您和楊梟之間爆發的領地衝突，深感痛心！”
    “念在都是南牧州的藩王，實在不願看到藩王之間爭鬥得你死我活。所以父王決定，要做這個和事佬，從中斡旋調停，助二位和平解決！”
    他的聲音中氣十足，仿佛故意要讓所有人聽到他父王的負責作為。
    同時，又似乎顯得格外真誠，
    古厲聞言，嘴角微微抽動，冷冷道：“想不到，你父王還挺關心我這個老朋友！”
    這話裏的諷刺意味明顯。
    可方唐玉卻渾然不覺，依舊恬著臉笑道：“那是，那是！伯父和我父王都是昔日戰友，感情深厚，父王當然要幫您的！”
    哼。
    古厲隻是在心裏冷哼一聲。
    昔日，他曾把魁南王當成戰友兄弟，可後來，那家夥的表現，也讓鐵衣王古厲徹底看清了嘴臉。
    以前自己與戰北王楊梟鬧到不可開交的份兒上，怎麽不見他表態。
    這會兒，倒突然冒出來？
    這讓古厲很懷疑。
    這時，莫老站出來詢問道：“原來如此……不過，不知魁南王打算如何調停？”
    方唐玉立刻來了精神。
    他眉飛色舞地說道：“是這樣，父王已向戰北王提出，五日後就在邊界，由戰北王和古伯父您各派出一位族內天驕，一對一公平比鬥！”
    “誰贏了，那邊境爭議領地就歸誰，如此可避免大動幹戈，減少流血犧牲。”
    “這可是和平解決之道啊！”
    他說得頭頭是道，仿佛這個主意多麽高明似的。
    語氣，十分驕傲。
    古厲冷哼一聲：“和平解決？他楊梟會同意麽？”
    他太了解戰北王楊梟了，那老小子為了對付自己，甚至暗中不惜和紅蓮教聯手，這樣野心勃勃的人，怎麽會同意這種小打小鬧的比鬥？
    方唐玉卻驕傲地拍了拍胸脯，信誓旦旦地說：“古伯父，實不相瞞，戰北王楊梟已經同意了，他也想和平解決，現在就看古伯父您了！”
    此言一出，在場眾人表情都變得古怪起來。
    古玥和莫老交換了一個疑惑的眼神，就連站在一旁的林默也不由挑了挑眉。
    古厲心中更是訝異。
    奇怪！
    按理說，楊梟胃口很大，他想要的可不止邊境這一小塊地，而是整個未央城領地！可為何那老小子會答應？
    這其中，怕是有蹊蹺！
    古厲沒有立即回答，而是轉頭看向林默：“林小友，你怎麽看？”
    林默神色淡定，不疾不徐地說道：“既然對方同意了，不妨咱們也先同意下來，一來可以看看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二來……”
    “咱們若不同意，倒顯得咱們得理不饒人。畢竟對方可沒先動手，表麵上是給了我們台階下。”
    “嗯！”
    古厲點了點頭：“不錯，我也是這麽想的！”
    就在他們交談時，方唐玉的目光又不由自主地黏在了古玥身上。
    他直勾勾地盯著古玥那絕美的容顏和玲瓏有致的身段，喉結不自覺地滾動了一下，嘴角甚至隱約有口水要流出來的跡象。
    心中，躁動不已。
    他可是迷戀古玥很久了，從小就很迷戀。
    在他眼裏，古玥郡主那無疑是九天之上的仙女兒般的美人，是最令他動心牽腸的極品人間尤物！
    每次看到她，方唐玉都忍不住要丟魂兒。
    “侄兒！”
    這時，古厲突然提高聲音，把走神的方唐玉嚇了一跳，他這才回過神來，慌忙問道：“古伯父，您意下如何？”
    片刻後，古厲沉聲道：“也罷，本王同意這個提議。”
    古玥聞言，立刻問道：“父王，那咱們今日還去邊境嗎？”
    古厲搖頭：“時間是五日後，不急，先解散大軍吧！”
    聞言，古玥照做。
    在大軍解散後，她依舊感覺方唐玉那炙熱目光在自己身上，讓她如芒在背。
    實在受不了方唐玉那赤裸裸的目光，她強忍著不悅，冷聲道：“方公子，我父親既然同意了，你便回去告知楊梟吧。”
    言下之意，就是提醒他方唐玉趕緊回去複命。
    說白了，就是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