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
    古少玦嘴角不自覺地上揚，心中竟有些激動起來。
    “天助我也！”
    他忍不住在心中狂呼。
    多年來，這個天賦異稟的妹妹就像一根刺，深深紮在他心頭。
    尤其是最近半年——
    父王明顯開始冷落他這個嫡長子，甚至表現出對他的種種失望，反而頻頻帶著古玥出席各種重要場合，甚至讓她參與軍政要務。
    這種危險的信號，讓古少玦夜不能寐。
    眼中之釘，肉中之刺！
    現在，機會來了！
    隻要古玥被嫁出去，那麽從此她將成為一個外人，而外人，是沒有繼承未央城的資格的，而沒有了古玥這個絆腳石，他將成為唯一繼承者！
    念及此處，古少玦愈發高興。
    他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烈酒入喉，卻澆不滅心頭那團興奮的火焰。
    “玥兒。”
    這時，古厲的聲音渾厚如鍾，在大殿內回蕩：“這件事，你當真要回絕，而不再考慮了麽？”
    “是。”
    古玥深吸一口氣，雪白的廣袖隨著她的動作泛起漣漪。
    她的眸子直視父親，聲音清冷得不帶一絲波瀾：“無需考慮，方公子並非我心中良配，我不會嫁給他。”
    方唐玉聞言，臉色瞬間漲得通紅。
    他猛地站起身，腰間玉佩碰撞出淩亂的聲響，聲音也因急切而變的尖細起來。
    “玥兒妹妹！”
    “那你到底想要嫁什麽樣的？我可以改！我願意為了你改變成任何樣子！”
    古玥連看都沒看他一眼，冷豔的臉上，反而平靜非常。
    而且……
    她不屑回答這個問題。
    卻在沉默片刻後，目光不自覺地飄向身旁的林默。
    那一眼，如同冰雪初融。
    林默心頭猛地一顫。
    他分明看到郡主眼中閃過一絲幾不可察的嬌羞，那眸子裏漾起的微波，與她平日裏冷若冰霜的模樣判若兩人。
    他一時有些納悶。
    什麽意思？
    郡主這眼神……不太對勁啊？
    古厲將這一切盡收眼底。
    他濃眉微挑，眼中閃過一絲了然。
    看來，這丫頭對林默確實有幾分心思……這個認知讓他嘴角不自覺地上揚。
    也難怪。
    林小友年紀輕輕就有如此修為，為人又沉穩可靠，確實是個良配。
    連他，也十分欣賞這個年輕人！
    “方老弟。”
    古厲轉向方霸，聲音裏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你也看到了，感情之事，看來不可勉強啊。”
    “要不……還是算了吧！”
    方唐玉一聽，頓時急了。
    他上前兩步，望著古玥的眼中，滿是哀求：“玥兒妹妹！我對你是真心的，我真的可以改！”
    “你喜歡的模樣，我都可以學！文雅的？豪邁的？還是……”
    他這副情真意切的模樣，倒是顯的情真意切。
    畢竟以他魁南城世子的身份，想要什麽樣的女人沒有？平日裏隻需勾勾手指，就有無數佳人前赴後繼。
    如今卻對一個女子如此低聲下氣，著實令人唏噓。
    不知道的，還真當他是個深情種。
    可惜……
    古玥早就看透了他的真麵目。
    她冷冷地掃了方唐玉一眼，那目光如同在看一件令人令人厭惡的物件：“方公子，你還是死心吧。”
    “我們，絕無可能。”
    這句話如同一記耳光，狠狠抽在方唐玉臉上，他踉蹌後退兩步，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活像隻鬥敗的公雞。
    “古玥！”
    突然，一個陰冷的聲音突然打破沉寂。
    隻見古少玦猛地拍案而起，臉色難看，語氣透出訓斥的味道：“你太不懂規矩了！方公子是魁南城世子，論身份地位哪點配不上你？”
    “人家如此放低姿態，你還這般不識抬舉，簡直丟盡我未央城的臉麵！”
    這番話，倒讓方霸哈哈大笑。
    他那臉上肥肉隨著笑聲不停顫動，忍不住誇他道：“說得好！瞧瞧，倒還是少玦賢侄明事理！”
    方唐玉也得了幾分麵子。
    他連忙挺直腰板，臉上重新堆起自信的笑容，仿佛古少玦這番話，又給他鍍了一層金似的。
    林默冷眼旁觀，心中洞若觀火。
    哼。
    古少玦這般上躥下跳，無非是想借機把古玥嫁出去，少一個爭奪王位的對手。
    這家夥的算盤，都快寫在臉上了！
    古玥也不是傻子。
    她自然也明白兄長的意圖。
    隻見她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聲音清冷如冰：“王兄若真如此看好這門親事，不如自己嫁過去如何？”
    “什麽？！”
    古少玦勃然大怒，一張俊臉漲得通紅：“放肆！我可是為你好！”
    “不必了。”
    古玥麵無表情，語氣卻暗藏鋒芒：“我現在就挺好，至少……看得清某些人心裏打的什麽算盤。”
    “你！！”
    這句話如同一柄利劍，直指古少玦心底最陰暗的角落。
    算盤，被拆穿了。
    他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額頭青筋暴起。
    越想越生氣的他，猛地轉向古厲，聲音因憤怒而顫抖：“父王！您聽聽這死丫頭說的什麽混賬話！她眼裏還有沒有長幼尊卑？！”
    “我看還是把她嫁過去算了，這對我們兩家來說都是大好事！”
    “若她敢不從，直接打斷腿丟上轎！”
    “看她還敢忤逆！！”
    話音一落，他還給一旁的赤眉翁，玄骨老，青瞳嫗等三老暗暗使了個眼色。
    三老立刻會意，也紛紛起身，拱手諫言。
    “是啊！”
    “王爺，世子說的在理！”
    “若古方兩家聯合，那可是雙王合璧，莫說區區一個戰北王梟雄，日後在整個南牧州，也足以叱吒風雲，傲視群雄！！”
    “沒錯，到時候，恐怕連州主都要瞧咱們臉色！！”
    “……”
    “你們！！”
    古玥氣的俏臉如霜，渾身發抖。
    她沒想到古少玦這麽無恥，真是見縫插針，不遺餘力的想要把她嫁出去，這樣他就少了個眼中釘。
    司馬昭之心，人盡皆知。
    太無恥了！
    古厲濃眉緊鎖，卻沒有立即表態。
    粗壯的手指有節奏地敲擊著案幾，目光在兒女之間來回掃視，似乎在權衡什麽。
    方霸見狀，連忙趁熱打鐵：“古老兄，我真心覺得這是一樁天作之合的姻緣啊！咱兩家聯姻，那可是強強聯合！”
    “到時候，就算給他楊梟一百個膽子，也不敢覬覦未央城半寸土地！”
    “咱們將成為鐵杆盟友！！”
    這番話，的確在理。
    如今楊梟野心勃勃，覬覦未央城，就是覺得自己能拿捏了鐵衣王。
    可若鐵衣王真和他方霸聯姻，絕對的強強聯合。
    王上加王！
    如此一來，楊梟也自然沒那個單子進犯了，因為招惹鐵衣王，就等於同時招惹了他魁南王。
    這兩個人聯合起來，他楊梟可吃不下去！
    而方霸自以為，自己這番苦口婆心的勸說，甚至從兩家成為軍事同盟層麵來說，定能打動古厲。
    畢竟身為一個掌權者，比起一個女兒，還是大局更加重要。
    就連皇室之中，也曾將公主與他國聯姻。
    公主，難道不比一個郡主尊貴？！
    而且這件事，的確對兩家是極為的利好，除非古厲是傻子，否則他就不可能看不透這個簡單的道理！
    可誰知！
    “方老弟。”
    古厲終於開口，沉聲開口，可依舊是婉拒：“玥兒既然不願，此事還是此作罷吧。”
    方霸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沒想到古厲會如此幹脆地拒絕，可還是不死心：“古老兄，你尊重玥兒的想法，我理解，當父母的，哪裏又能不心疼孩子呢？”
    “可你要知道，我方家可不是什麽刀山火海，也並非龍潭虎穴！”
    “她若嫁過來，隻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我們都會疼愛她！”
    “再者——”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隻要你點頭，一切都……”
    “不必多言。”
    古厲大手一揮，打斷了他的話，聲音多了幾分不耐：“我古厲的女兒，婚事由她自己做主。”
    “我也不會為了搞結盟，而以自己的女兒為代價。”
    這句話如同一道驚雷，震得滿堂賓客鴉雀無聲。
    古玥眼中也閃過一絲動容。
    她沒想到父王會如此堅定地站在自己這邊，心頭湧起一股暖流。
    “你……”
    方霸的臉色瞬間陰沉如水。
    儼然。
    他已經十分不悅。
    隻見他深吸一口氣，眯起小眼睛，聲音裏帶著隱隱的威脅：“古老兄，你可要想清楚了。拒絕這門親事，就是拒絕魁南城的友誼！”
    “哈哈！”
    古厲聞言，突然放聲大笑。
    那笑聲如同雷霆炸響，震得房梁上的灰塵簌簌落下，他望向方霸，眼神卻忽然如猛虎般犀利起來。
    “方霸！你這是在威脅本王？”
    他那高大的身軀緩緩站起，大氅無風自動，一股無形的威壓以他為中心擴散開來，燭火被壓得幾乎熄滅。
    所有人都感到呼吸一窒，仿佛有一座無形的大山壓在胸口。
    濃濃的上位者氣勢！
    “我……”
    方霸不自覺地後退半步，圓臉上的肥肉微微顫抖，他這才意識到，自己麵對的是一位真正的霸主。
    “不敢不敢！”
    方霸又連忙擺手，臉上重新堆起笑容，隻是那笑容怎麽看怎麽勉強：“我隻是……為兩家可惜罷了。”
    “姻緣本就強求不得，方老弟不必可惜。”古厲說完，目光又在方唐玉身上掃過，語氣中帶著幾分譏誚。
    “而且令公子一表人才，身世顯赫，如此一位優秀天驕人傑。”
    “就算這樁姻緣不成，也不會缺女人的！”
    這番話表麵上是褒獎，可那冷笑的嘴角卻再明顯不過。
    他當然沒忘了，之前方唐玉對女兒下情花毒的事，這讓他極為震怒。
    更可氣的是……
    那情花毒竟是自己的嫡長子古少玦提供的！這個認知讓古厲心頭火起，卻又無可奈何，畢竟家醜不好外揚。
    “咕嘟！”
    方唐玉被古厲的目光盯得渾身發毛。
    忍不住，吞了口水。
    此刻，他清楚地感受到那股如有實質的殺氣，後背瞬間被冷汗浸透。
    這位平日裏囂張跋扈的世子此刻像個鵪鶉般縮著脖子，連大氣都不敢喘，更不敢與古厲對視。
    方霸見狀，也無可奈何。
    但，他仍試圖做最後的努力：“古老兄，雖是如此……可我真心遺憾啊！若能兩家聯姻，雙王聯手，日後在這南牧州，甚至連州主都不懼！”
    “不如你再……”
    “行了，就這麽著吧。”
    古厲大手一揮，直接打斷了他的話，聲音不容置疑：“方老弟若是願意，可以留下來喝幾杯。隻是這些聘禮，本王就不收了！”
    方霸的嘴唇蠕動了幾下，還想再說什麽。
    可當他看到古厲眼中那不容商量的堅決時，終於意識到事不可為。
    最終，他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聲音裏滿是尷尬：“既然如此，我也尊重古老兄的意思。是我們高攀不起了！”
    “我們走！”
    說完，他轉身就要離開。
    那些魁南城的侍從們手忙腳亂地開始收拾滿堂的珍寶，沉重的箱子在地麵上拖出刺耳的聲響。
    “父王！”
    方唐玉急了，一把拉住方霸的衣袖：“怎麽就這麽走了？您快想想辦法啊……”
    “住口！”
    方霸火冒三丈。
    他猛地甩開兒子的手，壓低聲音怒斥：“你個沒出息的東西！為了你，我這老臉都丟盡了！”
    “人家都趕人了，你還要留下丟人現眼嗎？！”
    “快走！”
    方唐玉被罵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他不甘心地回頭望向古玥，卻見那位清麗絕倫的郡主連看都不看他一眼，正低頭與身旁的林默低聲交談。
    兩人靠得極近，古玥雪白的臉頰上還帶著淡淡的紅暈。
    與麵對他時的冷若冰霜，判若兩人。
    “可惡……”
    方唐玉心頭火起，卻又無可奈何。
    他隻能灰溜溜地跟在父親身後，在一眾侍從的簇擁下離開大殿。
    眼見事情發展至此，古少玦再也坐不住了。
    他猛地站起身，不甘心道：“父王！您不該拒絕的，我們正該與方家聯姻，這樣才能更加強大！”
    “如此一來，就更不懼那楊梟了！”
    赤眉翁等人見狀，也紛紛上前一步，正要附和。
    可還沒等他們開口，古厲就一聲暴喝——
    “住口！”
    這一聲如同雷霆炸響，震得房梁上的灰塵簌簌落下。
    古厲濃眉倒豎，眼中怒火熊熊：“你妹妹的事，你還是少插手！記著，做好你自己的事！！”
    顯然。
    他還沒忘記這混賬兒子給方唐玉提供情花毒的事。
    古少玦這般上躥下跳，看似為家族著想，實則全是私心。這點花花腸子，他這個當父親的豈能看不出來？
    剛準備幫腔的赤眉翁三老被這聲怒喝嚇得一哆嗦。
    他們剛邁出的步子又悄悄縮了回去。
    屁，都不敢再放。
    古少玦被劈頭蓋臉罵了一頓，臉色瞬間變得鐵青。
    他死死攥著拳頭，雖是憋屈無比，卻不敢再頂撞父親，最後隻能憤然轉身，大步流星地離開大殿。
    “世子……”
    赤眉翁弱弱地呼喚。
    “不必管他！”古厲大手一揮，“諸位，接著喝酒！”
    一時。
    宴會重新熱鬧起來。
    樂師們奏起歡快的曲調，侍女們穿梭其間，為賓客們斟酒布菜，方才的劍拔弩張仿佛從未發生過。
    古玥走到父親身邊，眼神感激：“父王，謝謝你站在我這邊。”
    古厲拍了拍女兒的肩膀，語氣稍寬：“你可是我女兒，我還能把你推進火坑，讓你嫁給方唐玉那個小畜生不成？”
    “那小子心術不正，我可瞧不上！”
    這時，莫老上前一步，白發在燭光下泛著銀光，語氣卻帶著幾分擔憂的味道。
    “王爺。”
    “方才魁南王離開時，臉色可不太好看，聯姻遭拒，他怕是覺得丟了麵子……”
    “哼！”
    古厲不屑地嗤笑一聲：“他高興與否，本王會在意麽？若說那楊梟還算是本王一個對手，本王都不懼。”
    “他魁南王，比起楊梟還差遠了！”
    “是。”莫老又道：“魁南王當然無法與王爺您媲美，但……此人也不是個心胸豁達之輩，還是要多多提防。”
    古厲聞言，轉向林默：“林小友，你怎麽看？”
    林默沉吟片刻，聲音很冷靜：“若是平常，魁南王沒這麽大膽子。可如今正值我們與楊梟交惡，提防一些總是沒錯的。”
    “嗯！”
    古厲重重點頭：“確實該如此，本王記著了！”
    宴會一直持續到深夜。
    結束後，古玥扶著喝多了的古厲回房，細心地為他端來一碗醒酒湯。
    “父王不該喝這麽多，讓自己難受。”
    “喝點湯吧！”
    古厲哈哈一笑，接過碗一飲而盡：“這有什麽，開心嘛！”
    接著他放下了湯碗，眼神一下子變得清明，哪還有半點醉意：“不過……我倒有件事問你。”
    古玥一怔：“什麽事？”
    古厲直視女兒的眼睛，單刀直入：“方唐玉那種小畜生暫且不提。你心裏，到底喜歡什麽樣的人？還是說……”
    他意味深長地頓了頓：“你已經有了喜歡之人？”
    聞言。
    古玥雪白的臉頰瞬間飛上兩朵紅雲，她下意識地否認：“當然沒有，父王，您喝醉了，別開玩笑了……”
    “撒謊。”
    古厲大笑，聲音洪亮：“你分明有了意中人！父王猜……是林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