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移蓮步上前，執起鎏金酒壺為二人斟酒。
    燭光下，那雪白的臉頰泛著淡淡的紅暈，眉眼間透著幾分羞澀。
    動人到了極點。
    “父王，林默，你們慢用，我就先走了。”倒完酒，古玥輕聲說道，作勢要離開。
    “哎？”
    林默有些意外：“走什麽，一起吃啊！”
    古玥遲疑了一下，玉指不自覺地絞著衣袖。
    她自然知道今晚父王的用意——是要試探林默對她，到底有沒有心意。
    這種事……
    她一個姑娘家怎好在一旁聽著？
    光想想，就讓她耳根發燙。
    古厲見狀，哈哈一笑：“算了，你也留下來一起吃吧，都不是外人！”
    “好……”
    古玥輕聲應道，在父親身旁坐下。
    燭光映照下，她雪白的脖頸染上一層淡淡的粉色，如同三月桃花。
    酒過三巡。
    古厲的臉已經微微泛紅。
    他端起酒杯，豪邁地說道：“林小友，本王最是欣賞人才，年紀輕輕就有如此修為，為人又沉穩可靠，當真是天驕之才。”
    “得你相助，實乃未央城之幸！”
    “來，喝一杯！”
    林默謙遜地笑笑：“王爺過獎了。”
    他也舉杯飲盡，酒液入喉，帶著淡淡的桂花香。
    古玥坐在一旁，安靜地聽著二人交談，每當林默說話時，她的眸子就會不自覺地望向他，眼中閃爍著異樣的光彩。
    “唉！”
    古厲突然歎了口氣，仿佛有什麽心事。
    林默見狀，好奇問：“王爺為何歎氣？”
    “別提了！”
    古厲故作為難，唉聲歎氣道：“林小友，本王最近可是愁壞了。”
    說到這裏，他故意看了女兒一眼：“玥兒這丫頭，眼光太高，這麽些年來，追求她的人倒是不少，可她卻一個都看不上！”
    “她的終身大事，可一直是我的心頭刺！”
    “愁人啊！”
    林默聞言，笑著問道：“王爺地位尊貴，想必認識許多的青年才俊，就沒有為郡主牽過線？”
    “嗨，怎麽沒有？”
    古厲連連擺手，一臉無奈：“那些個貴族世家公子，她一個都瞧不上眼！”
    此刻。
    一旁的古玥知道，父親是在故意把話題往那方麵引。
    這讓她心跳不自覺地加快。
    她起身為二人斟酒，借機掩飾內心的緊張。
    “對了！”
    古厲突然一拍桌子，眼中精光閃爍：“說到這事，林小友，本王昨晚做了個怪夢，你絕對想不到！”
    “哦？”
    林默放下酒杯，饒有興趣地問道：“是個什麽樣的夢？王爺若願意說，我洗耳恭聽。”
    古厲盯著林默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道：“昨夜，本王海夢見玥兒找到了意中人，成婚了！”
    他故意頓了頓，才繼續道：“你猜怎麽著？她的新郎官，竟是林小友你！”
    這話一出，古玥的心又顫了一下。
    她猛地抬頭，和父親一起緊張地看向林默，似乎想迫不及待看看他的反應。
    可林默卻沒有多想。
    更不知，今晚這所謂家宴，是鐵衣王古厲專門給他設的“圈套”。
    這個夢讓他微微一怔，很快又失笑道：“看來，王爺是太擔心郡主的婚事了，才會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不過雖是夢，我也算是高攀了，可配不上郡主的千金之軀！”
    “哎！”
    古厲大手一揮，不以為然地說道：“這有什麽高攀不高攀的，林小友，你言重了！”
    “再說！”
    “林小友可是本王最欣賞的人才，又屢次助我未央城渡過難關。有能力，有擔當，說來……倒還真是個不錯的人選！”
    他眼神意味深長。
    突然話鋒一轉，直截了當地問道：“林小友，若本王真把玥兒托付給你，你覺得如何？”
    一時。
    大堂內瞬間安靜下來，連燭火都似乎停止了跳動。
    古玥屏住呼吸，精致動人的眸子，此刻一瞬不瞬地盯著林默。
    心跳又快了半拍。
    這個問題，也是她一直想知道的。
    如今父王借口一個夢，以玩笑口吻問出，她倒很想知道林默會如何回答。
    “這……”
    林默聞言，很快就尷尬地笑了笑：“王爺，您喝多了，這話可不好開玩笑。”
    古厲見他不接茬，又加重語氣道：“怕什麽，本就是夢話、酒話、玩笑話而已！”
    “本王可是把你當自家人，但說無妨！你隻說，你可願接受？”
    他拍了拍林默的肩膀，笑眯眯的。
    可……
    這笑，卻有些雞賊。
    林默沉默下來。
    半晌，才微微搖了搖頭：“即便如此，我恐怕無法接受了。”
    什麽？！
    古厲臉色驟變，濃眉倒豎，顯然沒料到會得到這樣的答複。
    古玥也驚呆了。
    她如遭雷擊，整個人僵在位置上。
    雪白的臉頰，也瞬間失去血色，仿佛感到深深的失望，又有些難以置信。
    他這算是……拒絕了？
    “咳咳！”
    古厲很快回過神來，強笑道：“林小友，本王說了，這就是酒話醉話，消遣之言而已，你不必如此拘謹。”
    “就當做玩笑，說實話又能如何？”
    他還當林默是礙於自己，礙於古玥郡主的身份。
    因此，才借口敷衍過去。
    可林默卻正色道：“王爺，我說的是真的，如今我已成了親，如何再娶呢？”
    “成親？？”
    父女二人異口同聲地驚呼。
    這句話，讓二人都有些始料未及，甚至完全沒有意料到。
    半晌，古玥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顫抖著試探問問道：“成親……什麽時候的事？上次我去晴天城，你不是還沒有……”
    她努力的控製著自己的語調。
    可聲音，還是有些顫抖。
    林默笑了笑，解釋道：“巧了，正是你走之後的事。那之後沒幾天，我就辦了一場成親典禮。”
    古玥的臉色越發蒼白，如同一張白紙。
    她強撐著問道：“對方……是誰？”
    “寧師師，寧家大小姐。”林默答道，“郡主見過她的。”
    “是她……”
    古玥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她牽強地扯了扯嘴角，言不由衷：“我……記得，是個有些冒冒失失，卻心底純良的姑娘。”
    “她很適合你。”
    “是啊。”林默並未察覺她的異樣，還笑著說道：“她雖然從小被寵壞了，刁蠻任性，可人不壞，而且也率真可愛。”
    此刻。
    古玥坐不住了。
    她沒想到，父王的試探，竟試出了一個對她而言堪稱晴天霹靂的結果。
    更沒想到，林默居然已經成婚了。
    怎麽就那麽巧……
    她心緒複雜，有些動作僵硬的站起身，聲音微微發抖：“父王，林默，你們慢用，我先走了。”
    林默這才注意到她異常的神色，關切地問道：“你怎麽了？臉色不太好。”
    “沒事……”
    古玥努力維持著最後的體麵，擠出一個苦澀的笑容：“許是大堂太悶了，出去走走就好了。”
    她轉身離去，月白色的裙擺微微搖動，如同凋零的花瓣。
    那背影，竟透著幾分落寞。
    林默望著她離去的背影，有些摸不著頭腦。
    她……
    這是怎麽了？
    古厲望著女兒離去的背影，忍不住長歎一聲。
    這丫頭……
    古厲心中一陣無奈。
    作為父親，他太了解自己的女兒了。
    她生性清高，眼光極高，未央城內多少世家公子趨之若鶩，她卻連正眼都不願給一個。如今好不容易對林默動了心，卻偏偏……
    “咕嘟！”
    古厲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辛辣的酒液滑過喉嚨，卻澆不滅心頭那股鬱結之氣。
    他忍不住又看了林默一眼——這個年輕人端坐在席間，眉目俊朗，正氣十足，確實是個難得的良配。
    隻可惜……
    “王爺？”
    林默察覺到古厲的目光，疑惑地抬頭：“郡主是不是不太對勁？”
    古厲勉強扯出一個笑容：“沒事，來……咱們再喝兩杯！”
    他提起酒壺，為林默斟滿。
    嘴上，卻不再多言。
    想來，他乃堂堂鐵衣王，南牧州十八藩王之首。
    手握重兵，威震一方！
    平日裏，一個眼神就足以讓朝野震動，一句話就能決定無數人的命運，可如今，卻連女兒的終身幸福都……
    世事無奈啊。
    雖說男人三妻四妾本是常事，可問題就在於——
    這是古家！
    古家，可不是尋常百姓人家。
    他鐵衣王的掌上明珠，未央城的郡主，怎麽可能給人做小？
    這要是傳出去……
    他這張老臉往哪擱？未央城的威嚴何在？
    就這一點，就注定無緣了！
    廳內的氣氛漸漸活絡起來，但古厲眉宇間的那抹愁緒卻始終未散。
    他在為自己，也為女兒古玥可惜。
    “對了！”
    林默突然放下酒杯，臉色變得凝重起來：“我倒是有個消息要告訴王爺，隻是這消息，算不得好。”
    “嗯？”
    古厲濃眉一皺，眼中閃過一絲銳利。
    他放下酒杯，神色也多了幾分嚴肅來：“莫非……是和楊梟有關？”
    “不錯！”
    林默重重點頭，沉聲解釋道：“今日我在黃石山，遇到了刺客，對方是楊梟之子楊鐧，還有一位……”
    “是紅蓮教的第一金牌殺手，鬼刀！”
    “什麽？！”
    古厲大驚失色。
    他猛地拍案而起，一雙銅鈴般的眼睛瞪得滾圓，眼神滿是震驚與怒氣：“林小友，你沒受傷吧？出這麽大的事，為何不通知本王助你？！”
    林默微微一笑，語氣輕描淡寫。
    “不必了。”
    “當時，我就已經處理好了。”
    “哼！”
    古厲怒不可遏，一拳砸在案幾上。
    青銅酒樽被震得跳起，酒液灑了一桌，聲音如同雷霆炸響。
    “他們好大的狗膽！明明輸了決鬥，竟還派人刺殺你？”
    “不知死活！”
    “輸了不認賬，卑鄙之徒！！”
    這位鐵衣王怒發衝冠，暗金色錦袍無風自動，無形的威壓以他為中心擴散開來，燭火被壓得幾乎熄滅。
    罵了一通後，他才轉向林默：“對了，林小友，那兩個人你如何處置的？”
    林默輕描淡寫地撣了撣衣袖。
    “全殺了。”
    “殺得好！”
    古厲咬牙切齒，臉色那叫一個難看：“要是落在本王手裏……哼，本王定要他們千刀萬剮，死無全屍！！”
    他顯然怒到了極點。
    作為一方霸主，他最恨這種背信棄義的小人，決鬥輸了就該認，暗中刺殺這種卑鄙做派，算什麽本事？
    林默等古厲稍稍平複，才繼續道：“另外，我還從赤伶處得知了一個消息。”
    他語氣一沉，壓下聲音——
    “戰北王楊梟果然不服，雖是輸了決鬥，可卻暗中聯合了紅蓮教，打算擇日就向我們開戰。”
    “哼！”
    古厲冷笑一聲，眼中的怒火漸漸化為冰冷的殺意：“賊心不死！那個反複無常之徒，本王並不意外！”
    “他定是覺得我們贏了決鬥，掉以輕心，所以想要趁機偷襲！”
    “當真以為我是好惹的麽！！”
    言罷。
    古厲他猛地轉身，對著門外一聲暴喝——
    “來人！！”
    很快，一名身披鐵甲的副將應聲而入，單膝跪地。
    “王爺有何吩咐？”
    “聽著！”
    古厲的聲音如同悶雷滾過：“楊梟隨時可能打來，立刻讓所有將士們守好要塞，嚴陣以待，絕不可掉以輕心！”
    “有什麽消息，立刻來報！！”
    “是！”
    副將抱拳領命，鐵甲碰撞出清脆的聲響。
    他也意識到要處大事，轉身大步離去，腳步聲如同戰鼓般急促。
    林默看著副將離去的背影，眉頭微蹙。
    “王爺，咱們有多少兵馬？”
    古厲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之前為了以防萬一，本王已暗中調遣了二十萬大軍到了邊境。”
    他走到牆上的軍事地圖前，粗壯的手指在上麵點了幾個要塞：“如今，全都布置在這些關鍵位置。”
    林默搖搖頭：“還不夠！據我所知，楊梟麾下有二十萬大軍，如今又和紅蓮教結盟，得了十萬紅蓮教徒相助。”
    古厲濃眉緊鎖。
    他沉思片刻，突然指向地圖南端：“本王在南方邊境，還有八萬人馬，但臨時調遣過來，最快也要半個月才能抵達，怕是來不及！”
    林默則表示：“不必調南方守軍，若將南方守軍調走，則南方空虛。一旦和楊梟開戰，保不齊有其他藩王趁虛而入……”
    “到時，反而腹背受敵。”
    “是啊！”
    古厲語氣沉重的可怕：“這也是我所擔心的！但事已至此，我也沒的選擇。”
    “這次不惜一切代價，我也要徹底滅了楊梟那個老賊！”
    “敢覬覦我未央城，他吃了雄心豹子膽！！”
    “說來……”林默突然開口：“我晴天城還有十萬兵馬，除去一些老弱病殘，能湊出八萬精銳來。”
    “我倒可以將他們調過來！”
    “哦？”
    古厲猛地停住腳步，銅鈴般的眼睛瞪得滾圓：“當真？林小友，願意調兵？”
    “當然。”
    林默點點頭，語氣堅定：“如今我既是晴天城主，那些兵馬自然聽我號令，加上我這八萬人馬，倒能與楊梟兵力相差不多了。”
    “哈哈！”
    “好！好！好！”
    古厲大笑起來，連說三個“好”字，臉上的陰霾一掃而空。
    他大步走到林默麵前，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林小友果然深明大義，這次，又要多虧了你了！”
    “也好！”
    “輸人不輸陣，這次本王定和楊梟那混賬鬥到底，不死不休！！”
    他聲如奔雷，眼神死死盯著地圖上黑金城的位置。
    那正是楊梟的大本營。
    渾身，殺氣騰騰。
    那雙銅鈴般的眼睛裏，此刻隻剩下熊熊燃燒的戰意！
    林默看著這位一方霸主，嘴角微微上揚，倒也不愧是鐵衣王——霸氣凜然，寧折不彎！
    “王爺。”
    林默舉起酒杯，眼中同樣閃爍著期待：“這一仗，我們必勝！”
    古厲哈哈大笑，端起酒杯與林默重重一碰。
    “說得好！幹！”
    二人一飲而盡，酣暢淋漓。
    ……
    此刻。
    與黃沙城遙遙相望的一座深山之中，月光下，密密麻麻駐紮了上萬個行軍帳篷。
    無數黑金城精銳，嚴陣以待。
    空氣中，都透出一股大戰即將打響的火藥與緊張感。
    “噠噠噠”
    就在這時，一匹快馬闖入軍營。
    隻見一名斥候跳下馬來，連滾帶爬衝向了那最為高大的中軍大帳，進去就趕緊跪在了地上。
    “報！”
    “王爺，不好了，世子他……”
    大帳上方。
    楊梟穿著玄鐵鎧甲，肩披虎皮大氅，正與麾下將領們研究進攻線路的他，聞聲抬起了那雙陰鷙狠辣的眼睛。
    眉頭，也微微皺起。
    “楊鐧？”
    “他怎麽了？”
    斥候麵露難色，語氣悲痛：“剛得到消息，世子他……死了！！”
    什麽？！
    這消息猶如一道驚雷，當場在中軍大帳炸響，在場統領們無不大驚失色，全部瞪大了自己的雙眼。
    楊鐧也臉色狂變，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回過神，他一聲怒吼——
    “放屁！”
    “絕不可能！你這消息是哪兒來的，胡說八道！！”
    “是……是紅蓮教傳來的消息！”斥候瑟瑟發抖地如視匯報：“紅蓮教為了刺殺林默，派出了第一金牌殺手鬼刀，和那位大司命赤伶！”
    “世子也一同前往！”
    “可……刺殺失敗了！鬼刀戰死，世子走投無路，在黃石山引符咒自爆，連屍骨……都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