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煩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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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裝部,張春燕低頭剪著線,心裏想著事情。
她聽說中秋夜趙小龍他們玩得很瘋,跳舞跳到半夜。她知道那晚周潔和劉小英她們一起回宿舍的,證明她也在場。
雖然提醒周潔要學會防著別人,但擋不住男孩子要追她呀。
趙小龍那樣的男孩子,嘴像抹了油,專門挑好看的女孩子接近,兩三個月就換人。她那麽單純,怕是經不起甜言蜜語的追求。
像那個阿芳,被那個修機器的已婚男人花言巧語哄得團團轉,聽說都流產了兩次,什麽都沒得到,灰心喪氣地回老家去了,這一輩子怕是完了。
無論因為周潔是同鄉,還是因為四弟,她都應該保護她,得想個辦法,杜絕後患才行。
最近阿江對趙春燕她們管理又鬆散了,上班聊個天這些小事他是睜隻眼閉隻眼。其實並不是他想放鬆,而是實在奈何不了她們這些老油條。
“誒,你們說現在的男孩子怎麽回事,連找對象都不積極。”張春燕開始了閑聊。
“怎麽啦?”
“就我那個老弟呀,二十多歲了,還沒找對象,他還總是說不急,他不急我爸媽著急呀。”
“處對象也要看緣分的,急也急不來。”胖大姐說。
“是要緣分,隻是他整天在工地上,全是男的,能有什麽緣分。”張春燕歎了口氣。
斜對麵的鄧大姐笑道:“廠裏這麽多女孩子,你當大姐的幫他介紹個不就行了。”
“我也想啊,你們不知道我那老弟,也就是個小小的代班,眼光卻高得很,”張春燕笑著掃視了一下眾人。
“他要個子高,長得漂亮,性格本份,最好是老家的,那樣語言好溝通,你們說,廠裏有幾個符和呀?”張春燕很是無奈地說。
“人家年紀輕輕就是帶班,很厲害了,再說你弟長得不錯,這要求也正常啊。”鄧大姐說。
“就是,哪個男孩不喜歡漂亮的女孩呀?”
“廠裏也有幾個漂亮的呢,隻是叫不上名。”
“誒,你那個老鄉就很合適呀,就是經常和你妹一起那個女孩子。”胖大姐提醒道。
“你是說周潔吧,她不行。”
“怎麽不行?”胖大姐仿佛聞到了八卦的氣息。
鄧大姐也被勾起了好奇心,問道,“那姑娘看著不錯,個子高,長得漂亮,完全符合條件,怎麽不行?”
張春燕歎了口氣,“不是說她不好,是人家已經定親了,所以不行。”
“這樣啊,那也是,好看點的女孩子都很早定親的。”胖大姐說。
有人說,“隻要他們倆個看對眼,也可以去退親的。”
“那樣不好。我聽說,是男方家的爺爺在街上一眼看中她,然後叫人上門來說親,結果還成了。”張春燕笑道。
“這就是緣分到了。”
“還別說,就是緣分到了。我們那裏有一對,說媒三次,都說的同一個人,最後還是說成了……”
聽著她們將這話題越扯越遠,張春燕麵露微笑,她的目的達到了。
她說這麽多,隻是想把周潔已定親這個消息傳出去。並且編了個故事,加深她們的印象。
她知道,一起剪線的阿翠和趙燕是同鄉,還有個弟弟在裁床部上班。另有一個女的和趙燕也是同鄉,這些消息一定會在茶餘飯後傳播開來的。
年怕中秋月怕半,過完中秋,離過年就不遠了。
一晃進入到臘月,天氣變冷,不過對於廠裏上班的人來說,倒是並無多少影響。回家過年這個議題成了大家的熱點。
對於打工人來說,春節是他們唯一能過的節日。過年意味著親人團聚,意味著美酒佳肴,意味著逍遙自在;沒有準時打卡,沒有疲勞加班,沒有嚴格的廠規。有的隻是呼朋喚友,吃喝玩樂,盡情地享受生活,這樣的人生美事誰不期待呢?
張春燕開始計劃回家的事情,她孩子在老家,今年才五歲,早就說好過年回去給他買玩具。
她去問周潔過年要不要回家,周潔忙不迭地點頭說要。出來快一年了,進入到臘月,才敢想平時不敢想的事,因為這不是幻想,是美夢快成真了!隻希望時間過快一點,團聚的那一天早點到來。
張春燕一直在打聽廠裏什麽時候放假,她要計劃定火車票。廠裏遲遲沒決定,她心中暗自焦慮。
臘月十二,廠裏終於貼出了放假通知,臘月二十放假,正月初八上班,工資繼續壓一個月,年後返廠再結算。
張冬梅看完撇撇嘴,“過年都還要壓一月工資,真不要臉!”
小青看了辦公室一眼,冷笑著說:“這就是當老板留人的手段,怕你不回來了,沒人給他掙錢。”
大家議論紛紛:“工資這麽低,還回來個鬼呀!”
“不回來他不更高興,每人送幾百塊給他,人多就幾千塊錢呢。”
“還是當老板好,怎麽都不吃虧。”
“我不給他打工了,他當木頭板板!”
“對,那麽黑心,讓他自己幹!”
……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每到過完年,打工人的工作就有了變數。工資高福利好不缺貨的廠招工是人潮洶湧,工資低的廠就門可羅雀。
興發製衣廠本就地處偏僻,加上不時缺貨,工資低至三四百,對比一般五六百的製衣廠,顯然沒有優勢。由於廠裏很多工人都變成了熟手,大神看不上這間小廟了,就會想跳槽。
大家回到家鄉閑聊時會相互打聽工資多少,一聽說誰的工資高,就會說:“你那廠還招不招人?”
“估計要招人,有些不回廠了。”
“那我跟你一起去,能進就進,進不了·再回廠。”
“行啊,過完年早點走。。。”
幾句話就決定了新年的打工方向。
當然興發製衣廠也不是就沒人幹了,壓工資的手段還是有效果的。為了被壓的幾百塊錢,有人不舍得走。有的人在沒找到更好去處之前,也會留在廠裏。加上年後又有一批一無所長的打工者出來,四處碰壁之後,這種沒門檻的廠就是最好的選擇。
當晚,張春燕搭摩的趕到工地上,和張茂林商量回家的事。
張茂林沉吟了一會,說道:“老板要求初八開工,來回太趕,我就不回去了。”
張春燕很失望,家裏父母還盼著他回去相親呢。勸道:"你也老大不小了,趁過年大家都在家,你正好相看個女孩子呀。“
張茂林笑笑,“不著急。”
“還不急!”張春燕真拿他沒辦法,他不回去,父母少不得在她耳邊嘮叨。她心念一動,笑著說:“周潔也要回去呢,你不是喜歡她嗎,那正好一起回去,可以增進她的好感,說不定她就同意了呢,男孩要主動一點啦。”
見張茂林沉默不語,她又說:“回家需要四天,把握好這幾天,讓她多了解你,改變她的想法,就心想事成了。”
張茂林想,也許這是上天給他的一次機會,他點點頭,“好,我和你們一起回,明天一早我就去買票。”
張春燕會心地一笑,拍拍張茂林的肩膀,“那就這樣說定了,買好票了通知我。”
“你有空ca我吧。”
第二天晚上,張春燕兩姐妹和周潔下班來到村裏的士多店,士多店裏有一部公共電話機。
張春燕撥通傳呼台,報上張茂林的bb機號碼,然後耐心等待。周潔第一次見打傳呼,覺得好神奇,以前隻能在屋子裏接打電話,現在他人在工地,也會收到信息並及時回複,時代在進步啊!
十多分鍾後,電話鈴聲響起,張春燕馬上接聽。隻見她從開始的興奮漸漸變成眉頭緊鎖,然後憂心忡忡地掛了電話,“他說回去的人太多,已經買不到票了。”
周潔大失所望,怎麽辦?回不了家,就見不到爸媽,她可是每天都在想象和他們重逢的場景,她心裏一陣酸楚。
張冬梅也是愁眉不展,她也很想爸媽了。
“不過他說會想辦法,就算買高價票也願意,讓我們放心。”張春燕安慰道。其實她並沒有放心多少,她聽說過春運票有多難買,一票難求啊。
接下來幾天,周潔上班都是心情低落。她的回家夢可能要破碎了,回家過年是她整個打工期間的精神支柱,每當辛苦勞累時,想到回家團聚的幸福,再苦再累也是值得的了。現在這支柱搖搖欲墜,叫她如何不心煩。
張冬梅倒是淡定,她想過,能回去是最好。回不去大不了就在工地上過年,反正哥哥姐姐都在這裏,有親人在身邊,哪裏過年都是一樣開心。
臘月十五,張春燕又問了張茂林,得到答複還是沒有票,高價票都沒有,他還在想辦法。張春燕更焦慮了,她好久沒見到孩子了,孩子也想她啊!
周潔得知後,更加無心上班。她坐著胡思亂想,要不然走路回去?古代沒有火車汽車,不也是走路嗎?聽說四川離廣東兩千公裏,走一個月能到吧?估計不行,起碼要兩個月。兩個月六十天啊,不累死也得餓死,自己那點工資哪夠花?想著自己蓬頭垢麵要飯回家的場景,還是算了吧,留廠裏好過去要飯,她勸自己接受現實。
阿玉過來坐在周潔旁邊,“怎麽,還是買不到票嗎?”
她遠遠望見周潔呆呆坐著,滿麵愁緒,知道她是為了回家的事煩惱。想到她們即將離別,她有些傷感。雖然有點不舍得她離開,但是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她也不想她難過。
周潔苦笑著搖搖頭。阿玉拍拍她:“愁什麽呀?買不到票就不回去啦,要不去我家過年,我帶你去桂林玩,很漂亮哦。”
周潔知道她在逗她開心,勉強笑笑不說話。
“可以這樣,先跟阿玉到廣西,再買去你們四川的票,應該可以吧?”朱彬插話進來,對周潔說。
自從偶然聽說她已定親,他就藏起了那份心意。難怪她對男孩子都是冷冰冰的,他理解了。他們近在咫尺,卻像是隔著天塹,隻歎他們沒有緣分。
雖然他們之間沒有可能了,但他還是可以當她朋友吧,看她煩惱,想為她排憂解難。
阿玉眼睛一亮,“這個主意好,可以一試。”
周潔對朱彬淡淡笑著說:“要是也買不到呢?現在可是春運期間呀。”
朱彬心中也沒底,還是說:“沒試過怎麽知道呢?”
周潔心領他們的好意,調皮地對阿玉說:“好,就跟你去廣西,遊一遊山水甲天下的桂林,買不到票,就去你家住著不走啦。”
“好呀,一言為定 。來,拉個勾。”阿玉笑著伸出手。
周潔用小指勾著,“先說好了,買到票就跟我去四川玩,帶你去看樂山大佛。”
“哈哈,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