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質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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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上,周潔從公共衛生間洗漱回來,就見胡巧巧靠在欄杆上等她。
    “你這麽早,腳不痛了吧?”
    “睡了一晚好了,不知道今天會不會腫。”
    周潔對著鏡子,將長發用夾子固定在頭上,瞄了一眼她的鞋子,“我估計到下午還會痛,有平底鞋就好了。”
    “要不我們穿拖鞋?”胡巧巧笑著說。
    “廠裏不準穿拖鞋,今天再看看,實在難受,晚上出去買雙布鞋。”
    兩人吃了早餐回到車間。
    車間裏,上夜班的工人還在機器邊忙碌,他們快下班了,疲憊的臉上有了些精神。
    白班眾人三三兩兩閑散在辦公桌附近,等待組長集合安排工作。這裏的工位不是固定的,由組長指派去哪台機器工作。
    周潔發現車間的一邊還有十來台圓形的機器,但隻有三台開啟。那機器和這邊的不同,紗團是在空中的架子上,圍著機器旋轉,整台機器看起來就像一個大蘑菇。
    “集合。”謝雲飛低沉有力的聲音響起。二十多個人便排成兩排,齊齊注視著他,聽候差遣。
    謝雲飛掃了一眼眾人,發現多了幾張生麵孔,想起那是昨天新來了。昨天戴著口罩,沒見過幾人的真麵目。
    他目光掠過後排的周潔時,有一瞬間的驚訝。這就是那個叫周潔的女孩吧,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讓他印象深刻,沒想到竟然是位絕色佳人,他瞬間精神一振。
    “朱曉琳,1號機。”
    “劉紅梅,2號機。”
    ……
    大家領命陸續散去,就剩下三個新來的。謝雲飛說:“你們跟我過來。”
    他領著三人去到昨天的機器旁,“周潔、胡巧巧看左排,何秀看右排。”
    幾人趕緊帶好口罩,開始駁接那全是線頭的紗。謝雲飛觀察了一會兒,見她們的手法都正確,便離開了。
    胡巧巧環顧四周後,拉下了口罩掛在下巴上,“她們好多人都沒帶口罩呢,捂著好熱。”
    周潔點點頭,繼續做事。她喜歡戴著口罩,可以隱藏自己的情緒。
    胡巧巧又對著對麵的何秀說:“你一個人看一排能看得過來嗎?”
    何秀慢條斯理地說:“慢慢看唄。”
    胡巧巧很喜歡說話,想到什麽就過來對周潔說。好在那個組長並不嚴格,隻是偶爾投過來巡視的目光,胡巧巧見到就趕緊閉嘴。
    周潔想起在針車部,別說講話了,扭頭張望一下組長就衝到了麵前,劈頭蓋臉一頓“快點”,真是天差地別的工作環境。
    但她不會因為管得寬鬆就無所顧忌,她喜歡現在這工作,忙碌能讓她忘掉一切煩惱。
    下午,胡巧巧腳痛得實在難受,瞅見謝雲飛出了車間,便馬上蹲在地上,小臉皺成一團,對周潔訴苦:“我的腳好痛。”
    周潔也是一樣,雙腳像是踩著刀尖上,真想拿刀子把鞋跟割掉。腰上也像是掛了一圈沙袋,沉重又酸痛。
    胡巧巧叫她:“周潔,蹲一下吧,那個組長剛出去,肯定上廁所去了。”
    周潔心想,上廁所要去二樓,來回十分鍾左右,歇五分鍾應該沒事。她就跟著蹲在地上,真的感覺舒服多了。
    胡巧巧將鞋子脫下,揉著腳背,“又腫了。”
    周潔一下一下捶著腰,“也許明天就適應了。”
    她突然瞄見了謝雲飛,正站在機器一頭,一臉嚴肅地望著她們。
    他不是上廁所去了嗎?這是走到半路就解決了?
    “快起來,組長來了。”她慌忙站起身,小聲提醒旁邊揉腳的胡巧巧。
    就一小會兒,機器上已經是一片紅燈,她趕緊駁紗。
    胡巧巧顧不上穿鞋,兩腳把鞋子踢到機器下,赤著腳踩在地上,真是舒服。
    謝雲飛慢慢踱步走了過來,在離周潔幾步之遙處站住。
    周潔全身汗毛都豎起來了,腳也暫時停止了疼痛。
    她不知道為什麽害怕,也許是被金科長懲罰過的後遺症,她心裏已經做好被訓斥的準備。
    她低頭忙碌,慌亂的神情掩在口罩下。心裏祈禱:看在老鄉的份上,睜隻眼閉隻眼吧。
    幾分鍾後,他經過她身後,走向胡巧巧,周潔頓感無形的壓力消失了。
    這就對了嘛,老鄉何必為難老鄉呢?
    胡巧巧眼角餘光瞥見謝雲飛過來了,倒是並不慌張,周潔沒事,她肯定也沒事。
    謝雲飛走到她旁邊站定,見她光著腳,就用家鄉話說:“把鞋子穿上,不要衣冠不整。”
    胡巧巧驚訝地看了他一眼,見他似笑非笑地看著她,他竟然用家鄉話對她說話,好親切,好好聽!
    她羞紅了臉,蹲下身把鞋子掏出來,迅速穿上,謝雲飛才滿意地走開。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隨他挺拔的背影,姿勢真帥。
    他猛然回頭看向她,她猝不及防之下,有一瞬間的愣怔,然後低下頭,臉更紅了。
    謝雲飛臉上露出一絲促狹的笑容。
    趙光明在送走周潔之後,每每想起她時,就是進廠門口時的冷淡神情,他感覺這次要想和好如初似乎有點難度。
    可是他又做錯了什麽呢?在老家那件事,當時他們才認識不久,並沒有多少感情基礎,選擇唐晶晶,也在情理之中啊!
    怪隻怪唐晶晶多事,將舊事重提,徒生事端。他一直念著往日情份,對她狠不下心,她卻不顧情份,煽風點火破壞他們感情。
    真是最毒婦人心!
    他越想越生氣,決定去當麵質問唐晶晶。
    中午,日頭正盛,趙光明等在宏大鞋廠門口。
    望著這熟悉的廠房,熟悉的道路,回憶起他和周潔的點點滴滴,那時他們濃情蜜意,有誰能料到會變成如今的情形?
    這一切都是唐晶晶造成的!他心中的怒火在烈日的炙烤下燃燒得更猛烈了。
    唐晶晶出了廠門口,一眼望見路對麵樹下的修長的身影,那張俊美的臉龐讓她心髒怦怦直跳。
    見他臉色陰沉,估計是來興師問罪的。她揚起嘴角,隻要能見到他,就算他天天來找她問罪都沒關係。
    她笑吟吟地走過去,迎著他犀利的眼神,柔聲說道:“光明哥,是你找我嗎?太讓我意外了。”
    趙光明見她眼中滿含驚喜,一臉開心的模樣。伸手不打笑臉人,他滿腹的怒氣頓時被堵在了喉嚨,發作不出來。
    他避開她熱切的眼神,悶悶的點點頭。
    此時他突然後悔來找她,覺得自己是不是太衝動了?如果被周潔知道不就誤會更深了,他現在想掉頭回去。
    轉念一想既然來了,就把事情問清楚,他冷冷地問道:“唐晶晶,你說,我哪裏對不起你?”
    “光明哥,你怎麽這麽問?我從來沒覺得你對不起我呀。”
    “那你為什麽要破壞我和她的感情?”
    唐晶晶聽出些眉目,他們的確因為她的話鬧起了矛盾。
    “我沒有,我怎麽會?我一直希望你過得好。”
    趙光明哼了一聲,“你把廠裏的事添油加醋告訴她,是為了我好?”
    “我沒有說什麽呀,知道你們要走,我是和她談過一次話,我說你重情重義,對我還能念舊情幫助我,讓她好好珍惜你。”
    她用無辜的眼神望著他,“我覺得她不會計較這些,難道是我想錯了?”她絕不會承認她是故意的。
    趙光明避開她的眼神,那樣的眼神會讓他意誌動搖。
    他冷聲說:“那你為什麽要把我們在老家的事告訴她?”
    “是她問我為什麽要和你分手,我就實話實說,難道她因為這件事和你鬧嗎?是不是有些蠻不講理呢?那是我們之前的事呀。”
    “你明明是故意的,當初是你毀了我們的感情,如今還要破壞我和她,我真的很痛心,你怎麽會變成這樣?”
    唐晶晶聽著他的指責,眼裏噙滿了淚水,一幅備受打擊的模樣。
    她顫聲說:“光明哥,你怎麽能這樣說我?我辜負了你是我不對,可是我已經受到了懲罰,我的婚姻、我的人生都已經毀了。”
    “這些事歸根結底,都因為我去了你家,雖然全都與你有關,可我從來沒有怨恨過你。”
    “因為我心甘情願為你付出,為你不顧一切。可是你不怪她的小肚雞腸,竟然來怪罪我的付出,太讓我寒心了。”
    唐晶晶掩麵而泣。
    聽著她的哭訴,趙光明臉上的冷漠有些掛不住了,他做得確實有點過分,“晶晶,我……”
    “她要介意你我的過去,難道是我的錯嗎?是我們不該認識嗎?”唐晶晶抹著眼淚說。
    趙光明不作聲,周潔提分手的原因就是介意他的過去,他如何能抹去他的過往?太強人所難了吧。
    望著哭得梨花帶雨的唐晶晶,他心生憐惜,“你別哭了,我說的都是氣話。”
    “光明哥,你們是有誤會了嗎?要不我去找她解釋一下。”
    “她不會聽解釋的。”此刻趙光明有些煩躁,他覺得周潔有些蠻不講理,要是有唐晶晶一半的善解人意他也滿足了。
    唐晶晶自怨自艾:“都怪我不會說話,本來想讓你們好好的,卻惹出這些事情。”
    “光明哥,你確定是因為這件事嗎?她曾說很介意你打牌,我勸她說那隻是娛樂而已,相信你有分寸。”
    “她還對你說了這事?”趙光明挑眉問道,這太讓他意外了。
    他這麽久一直遵守承諾,沒有摸過牌,為什麽她還掛在嘴邊,還四處宣揚,太不尊重他了。
    趙光明心裏煩悶,呆不下去了,”你回去上班吧,我……打攪了。”
    “沒有,能看到你,我很開心。以前那廠有你,我從沒有感覺到孤獨。現在一個人在這廠裏,才嚐到孤苦無依的滋味。”唐晶晶帶著苦澀的笑容說道。
    趙光明看著唐晶晶,她漂亮的臉蛋上淚痕點點,顯得更加纖瘦嬌弱。
    他原本可以擁她入懷,好好疼惜,如今兩人之間卻有一道無形的屏障橫陳。
    他們人生的道路,在匆匆相交之後,就相去甚遠。一切隻怨天意弄人。
    “你好好保重自己吧,我走了。”
    “光明哥!”
    唐晶晶抓住他的手臂,雖然她很想撲進他的懷裏,但這光天化日之下不合適。
    她深情地說:“經過這些事,我已經看清了,這輩子我隻會在乎你,無論你怎麽做,我都不會怪你,隻要你開心就好。”
    趙光明心裏感慨,如果這番話是從周潔嘴裏說出來該有多好。可是她不會,她隻會冷靜、理智地說:“分手!”不給他一點機會。
    他歎了口氣,掰開唐晶晶的手,“回去上班吧。”
    唐晶晶見他要走,忙說道:“我聽她們說……方彥和新提拔的倉管有些曖昧。”
    方彥經過加班事件後,就成了大家重點關注的對象,一有風吹草動就會傳播開來,無論真假與否。
    趙光明一怔,這個方彥,真是死性不改。“野花”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唐晶晶獻計獻策說:“不如叫你姐姐出來外麵帶孩子,那樣就沒有女人趁虛而入了。”
    趙光明點點頭,這倒是個辦法。“謝謝。”
    唐晶晶望著他的背影,心裏又升騰起了一線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