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無恥老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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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邊被雨滴衝刷出一塊鴨蛋青色的留白,接著這惱人雨便遂了梁風的願,從雨線連天到薄霧濃雲,不過才用了一炷香的時間,漸漸的,霧氣止住了勢頭,隻剩下一片幹爽,好似人間夏夜一個晴朗舒爽的傍晚,隻是人間的煙火氣不再,少了萬家燈火,再美的景致都隱隱有了蒼涼之意。

    梁風感慨的摸了摸自己的眼,那魔頭的聲音還在耳邊:“你天生至陰之身,我開你天目天耳,從此魑魅魍魎,盡皆可聞可見。這個男娃娃陽氣太重,所以隻好取其反骨,做了兵器。對於魑魅魍魎,他卻是目不能見,耳不能聽。且他雖失了記憶,武功卻比你高了不少,你二人行走人世,當以你為耳目,他為利劍,互相之間體量配合,方可成就一番大事。切記,莫要男娃娃再提前塵。再像以前一樣廝混打鬧,互相猜忌,於你二人當差捉鬼並無半分好處。黑玉的邪氣很重,須往那惡鬼聚集之處去,方可尋得。你們這番進入黑玉的四世輪回,前路必是凶險萬分。然你二人前世孽障甚重,遇到那為害人世的禍害,當以扇封惡魂,以心正萬法。方可累積功德,修得正果,早日覓得歸宿。”

    是嗎?梁風心下藏著問。看著秦厲蒼白無邪的睡顏,梁風不知道他的記憶中,跟自己有關的那部分到底還留下了什麽----也許是在中東戰場上那次不期而遇,也許是美國賭場裏令彼此心跳加倍的博弈,亦或是非洲草原上你死我活的無情搏殺,最糟糕的,莫過於互相射殺彼此至親的那一次,唯一的不同是,他成功了,她卻一敗塗地,無論如何想要否認,她在這個男人麵前,都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想到這裏,梁風的一隻手不自主的攥成拳頭。愛人的血尚未冷卻,她卻要在一瞬間接受身份的轉變,和自己的殺夫仇人放下前怨,並肩作戰,還要成為一對生死相依的拍檔。梁風的恨意並非不被洞悉,那魔頭在離開的時候她也曾小心試探,當時她問那魔頭:若我和他中的一個死去,將會如何?男人如畫的眉眼裏沁著刺骨的冷,譏誚的眼神好似看透她的心:死上一個,便一起下地獄罷。

    ***

    獨孤羨站在明鏡台上,衣衫早已淩亂,發冠也不知何時丟棄到了哪裏,明鏡台的風本是極汙穢的,帶著冥界冤魂的魔煞氣兒,弱一些的小仙兒哪怕被刮一下也會肉疼。獨孤羨站在這道邪氣四溢的風眼中間,墨發和雪色衣袂隨著腥臭的勁風飄得像一團雲霧,反倒顯出幾分脫俗落拓的道骨仙風來。牛頭和馬麵站在一旁默默的看著他,心裏嘖嘖稱奇:能在煞氣四溢的邪風裏如此飄飄欲仙的,上天入地估計也就獨孤羨這個奇葩了。再觀一旁的小玉王,蒲桃青色的大袖裹著他修長挺拔的身形,一雙狐狸樣的媚眼裏精光四射,豔紅的薄唇緊緊的抿著,線條堅毅。他一隻手背在身後,神色倨傲而冷靜。一眼看過去,仿佛昔日那個令三界震撼的魔君又回來了,看得一旁的牛頭馬麵心下一顫,一時竟忘了這立在明鏡台上的身子,隻是他的一縷殘魂碎魄。想來這小玉王打出名震三界的威名之時,他二人還是繈褓中的嬰孩兒,對於這位魔君的種種事跡都是從旁人口中聽來的。本以為他粉身碎骨,早已隕滅於當時,不想還有這等機緣,竟在此時此刻得見魔君複生。世事無常,仙魔鬼事又何曾有常?

    “上仙慢走!小玉王慢走!”收回思緒,馬麵君極客氣的垂下頭,帶著對前輩的由衷崇敬,恭恭敬敬行了個禮。

    牛頭君舉起手中的通魂令旗,正要狠狠斬下,那小玉王抬起手來,斷然製止了他:“慢!”

    年輕的鬼差一頭霧水,時辰顯然就要到了,他真不知道這位難纏的老前輩到底在磨蹭什麽。

    獨孤羨笑意盎然,絕色的容顏似把邪風漸厲的明鏡台點亮,優雅的回過頭,朝著小玉王點了下頭:“多謝阿玉成全。”

    馬麵心中暗暗稱奇,原來這魔君竟然感受到獨孤羨的心境,方才出聲製止。一縷殘魂竟也可以做到窺探神意,若是這魔君真的成功曆了四世輪回,解了心結,到時候他靈力大增,若願意乖乖聽了天帝招安去那淨化池裏呆著倒還好,若是不聽使喚,豈不是三界大患。

    馬麵心下思緒湧動,眼神不由偷飄到那魔君身上。卻發現這魔君神態慵懶,眼神正似有似無的喵著自己,眼裏眉間滿是諧謔笑意。馬麵君一個激靈,仿佛從噩夢中驚醒一般,心裏暗罵自己糊塗。既然他可以做到與獨孤羨心意相通,為何不可洞察自己的思緒。當下伸出大掌,用力抹了把長臉。心下不放心,又偷偷看過去,那魔君好像沒事兒人一樣,全神貫注的看著那獨孤羨去了。

    獨孤羨從袖中掏出一塊鵝卵石般滑嫩的圓形物事兒,掂量摩挲幾番,朝空中一拋。金光一閃,一麵圓鏡端現,鏡身籠罩的白霧雕琢出一片花海,烘托得寒潭般的鏡麵妖冶幽深,鬼斧天工一樣。馬麵牛頭瞪著眼,指著那鏡子幾乎說不出話來:“這這不會是”

    “當年風瞳魔君與洛王相戀之時,因仙魔身份之隔,總不能隨心相見。後來風瞳便起了風辛殿的白梨神木,洛王則貢獻了了玉髓瓶的仙霖玉液,方造了這麽個欺天瞞地的寶貝。”

    小玉王不緊不慢的一番解說,震得兩個鬼差頭皮發麻。他們何嚐不知這大名鼎鼎的通魂鏡。當年為了斬草除根,將各路邪物統統收編,霸道厲害為禍一方的交由天兵府銷毀。這邪物難道不是名列碎寶名冊,被徹徹底底的毀掉了嗎?怎麽會好端端的在這個獨孤羨手裏還如此明目張膽的拋出來用。看著架勢,這老兒肯定是要鑽進去,訪個親會個友什麽的。牛頭和馬麵哭喪著比獨孤羨老上十倍的醜臉,心裏暗暗碎罵:無恥老兒,真是麻煩!

    也不管兩個鬼差如何的咬牙瞪眼,獨孤羨起身,往那鏡中一邁,白衣立刻隱在了一團雲霧中,找不到蹤跡。牛頭急得正要上前,小玉王伸臂攔下,笑著搖頭:“小娃娃,隨他去吧。大概是有事情要交代一下,你們盡可放心,時辰誤不了。再說了,這等寶貝,以你這個娃娃的法力,怕是要被吞掉的。”牛頭瞪著一雙死牛眼,恨恨的從鼻子裏噴出一口比冰還寒的濁氣,退到一邊。

    獨孤羨靜靜的站在一團白霧中,麵容優雅沉靜。漸漸的,一抹紅色撥開迷霧,越來越近。獨孤羨露出一個如釋重負的笑,朝著那抹紅色迎上去,直到在彼此麵前站定。

    “怎麽,還有事?”司鬼看著獨孤羨紛亂的衣角,沉香色的眸子無悲無喜,他打量了下四周,眉頭皺起:“你還留著這邪物?”

    獨孤羨靜靜的看著他,漆黑的眼珠一眨不眨,仿佛要把眼前的人映到心裏。

    “有事快講,誤了時辰可別怪我。”司鬼不耐的催促道。

    獨孤羨笑意加深,點了點頭:“好了。”話音剛落,他出手如電,雙手化劍,朝著司鬼的招子直直的插了過去,周身清氣隨著功力集結,之前輕飄飄的雲霧也被帶成一條洶湧的銀河。

    司鬼伸手欲擋,不想那獨孤羨早已搶了先機,兩隻手分別扣在自己雙眼上,一股熱力從他掌中流出,燙得自己的雙目又熱又癢。

    “獨孤羨,你這是做什麽?”司鬼察覺到他並無傷害之意,索性放開雙手,任由其擺布。

    獨孤羨並不答話,隻是專心運功,口中念念有詞。司鬼嘲諷的牽起嘴角:“哎呦,我們的獨孤羨不會是良心發現,把你那對招子給我了吧。”

    獨孤羨收了手,有些緊張的看著司鬼,待看清他的眼眸之後之後,便如釋重負的長吐一口清氣,笑道:“給你?我才不舍得。”

    司鬼摸了摸眼部,忽覺眼前一陣天旋地轉,接著天陰目中所見的景象,便如被放大清晰無數倍一般,一片清明,心下一驚,急忙收了天陰目的法力。然而法力退卻,眼前卻並沒有漆黑一片,而是一如既往的清晰明淨。

    司鬼急忙看向獨孤羨,見他笑容可掬,頗有幾分得意的打量著自己。

    “獨孤羨,你這是唱的哪出戲?”

    白衣仙君看著司鬼陰慘慘的俊臉,無奈的歎了口氣,笑道:“我存心害你的時候,你當是假的。等我真心救你的時候,你反倒不信什麽了。”

    司鬼一撇嘴角,冷哼一聲,道:“我該信你什麽?”

    獨孤羨沒有答話,隻是笑得越發好看。他清了清嗓,斂了笑,正色道:“鬼鬼,這回我可是真的走了。剛才的事兒,你不必猜忌。早年家傳了一副河濱洛王的招子,供養在白茶花鄉的仙祠,家母養護得很好,沒有任何問題,你眼睛不好也是因我而起,想不到重來一世,你這眼病還是這樣嚴重,哥哥我慚愧。”

    司鬼不動聲色的抬起手來,正欲去摘那招子,獨孤羨一掌從中間別過去,眉眼深沉:“司鬼,聽話。”

    看著獨孤羨那難得認真的臉,司鬼的心裏忽然升起一陣久違的愉悅。他嘴角揚起,露出一個萬年不見的詭異笑容:“這可不行,那你豈不是不欠我什麽了。”

    獨孤羨化為一縷輕煙,聲音遠遠的飄在空中:“你的幽冥斛燈我還未還,總能抵債了罷!”

    “這就想抵了?做夢。待你滾回來,立刻把招子拿回去,我可不領你情。”

    獨孤羨發出一陣爽朗的笑聲,消失在白霧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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