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九為道之極、水宮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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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見老道一口便道破他今日來曆。
縱然陳望也算是見過大風大浪的老江湖。
一時間,腦海深處仍是有如雷動,轟然一聲變得空白。
怎麽可能?
藥王穀雖然有造化長生功,相、卜兩字篇。
前者可相天地人玄道,後者上觀天星、下審地脈,感應天地。
但也做不到未卜先知的地步。
這等測算之術。
別說見,聽都沒聽說過。
此刻。
看著草廬門外那道長袍身影。
陳望向來從容的臉上,罕見的露出一抹凝重,心中更是有如浪潮洶湧。
一瞬間,他想到了無數種可能。
但又被他一一否決。
他來龍王廟之事,絕對算得上是臨時起意。
更何況。
在此之前。
他從未聽說中海有個叫龍王廟的地方。
更不知玄鬆、玄意,以及眼前這個神秘老道人。
如今,他竟然能一下猜透來意。
震撼的同時,陳望心裏也難以抑製的生出幾分凝然沉重。
“居士不必緊張,老道出自麻衣派,本派中人自小便要修行連山經、歸藏以及周易,還有諸如三命通會、滴天髓、皇極經世書等等,通曉陰陽,能觀星辰。”
“老道今早算簽,便知有居士前來,所問乃是道家金纂密籙。”
似乎看出他的心神變化。
赤明老道搖了搖頭,淡淡一笑道。
麻衣派?
連山、歸藏、周易、滴天髓、三命通會、皇極經世書?
聽著他這一番話。
陳望心中更是震撼。
正是因為接觸過相術,他才比常人更為清楚這些相經的分量之重。
尤其是前三者。
合稱三易。
古往今來不知多少人潛心鑽研,試圖一窺其中神秘。
但縱然他們天資縱橫,耗盡心血,苦苦研究半生甚至一輩子,別說精通三易,就是通曉一門都足以自傲。
眼前的赤明老道,竟然能夠同時學得三易。
這是何等驚人?
若是傳出去,恐怕天底下的風水相師都要為之震動。
至於麻衣派。
陳望也有所耳聞。
與上清、靈寶、符籙、丹鼎等流派不同,此派中人,以相術為基,追求的並非長生大道亦或是禦劍於千裏之外,而是至高無上的相命之道。
不過。
沒記錯的話。
這一派早在兩宋時代,就已經消失在了曆史長河中。
之後,雖然偶爾有零星記載。
但大多都是些心術不正之輩,冒充麻衣派傳承坑蒙拐騙,欺騙世人。
沒想到。
時隔一千多年。
今日在這座人煙清冷,香火寂寥的湖邊破落道觀中,竟然被他再一次見到了真正的麻衣派傳人。
赤明道人,少說有八十幾歲。
在此修行傳道了大半生。
名望極高。
太極湖四周的十裏八村,誰人不知赤明老道之名。
他沒理由因為這點小事情。
欺世盜名,毀了一輩子的清譽。
“真要說。”
“陳居士所在的藥王穀,與我麻衣派之間,其實也有幾分淵源的。”
赤明老道袖袍一揮,說不出的灑脫隨意。
而聽到這句話。
陳望瞬間明白過來他的意思。
確實如此。
畢竟藥王穀所學,醫字篇為立山之本,山字篇則為鎮山之功,命字篇為傳山之術,相卜則是開山之計。
相卜兩篇。
和麻衣派傳承極為相似。
隻是……
陳望還是不明白。
既然赤明老道乃是麻衣派傳人,為何會跑來這麽一座無名道觀,隱居於此。
若是行走江湖。
以他的能力,就算重聚麻衣,甚至開宗立派都不算難事。
猶豫了下。
他還是沒能人忍住心中好奇。
將疑惑當麵問出。
不過赤明老道聽完,隻是淡淡一笑。
還是一旁的玄鬆道人解釋道。
“陳居士,我師傅他一輩子淡泊名利,一心隻想修行傳道。”
“隱居於此,也是因為當年機緣巧合。”
玄鬆話音剛落。
赤明老道便接著說道。
“這太極湖山明水秀,實在是一個再好不過的修行之地,而且我們這一派早已經不問世事,心無旁騖,無需雜念。”
“原來如此。”
陳望聽完,心中更是感慨。
在如今這個物欲橫流的時代。
赤明老道還能保持初心,纖塵不染,實在難能可貴。
再想到之前在城隍廟見到的那一幕。
那一道道憎惡的身影。
兩相對比。
簡直就是一個天一個地。
也難怪那裏早就被俗塵汙濁,而龍王廟雖然香火不多,活的清貧,但一千多年的傳承從未斷絕。
“屋外說話,不是待客之道。”
“玄鬆,請陳居士進門,燒壺茶水。”
赤明老道眼神灼灼,對弟子吩咐道。
他這輩子一共收了三個徒弟。
都是玄字輩。
大徒弟玄鬆、二徒弟玄真、小徒弟玄意。
三人當中,天資最高的當屬玄真。
赤明老道也一直對他抱著最多的期待,一心想要將麻衣派傳承的重任交到他手上。
但可惜,玄真此人心思太雜。
去過山下,見識過外麵世界的繁華後,對於修行之事越發厭惡。
十多年前的一個深夜。
留下一封書信後,便不告而別。
那幾年裏赤明老道沉浸在痛苦當中,甚至對自己都產生了濃濃的懷疑。
認為自己不宜教徒。
一直閉關了將近兩年時間。
才從陰影中走出。
不過也幾乎斷絕了再收徒的心思。
直到十一年前,一個大雪封山的夜晚,一個還在繈褓中的嬰兒,被人遺棄在觀門之外。
眼看小家夥差點凍斃。
於心不忍的赤明老道將他收養。
也就是之前在外麵見到的小道士。
原本按照赤明老道的意思,並沒有收徒的念頭,隻是打算將他養大成人後,再送他出山。
不過兩年前。
小家夥主動想要出家修行。
認真考慮了一番後。
加上玄鬆苦苦相求。
赤明老道才終於答應,將他收下,作為玄字輩小徒弟,又取修道真意中的最後一個字為名。
道號玄意!
不過這兩年時間,赤明老道並未急著讓他跟隨自己學道。
而是研讀經書。
三易繁雜晦澀難懂,一般人就算耗盡畢生心血,也難以有所成就。
再加上當年玄真的教訓。
讓赤明意識到,比起天賦,更重要的是心性。
好在這麽多年下來。
玄意心思澄澈,一心向道。
“是,師傅!”
聽到師傅吩咐,玄鬆躬身答應下來。
隨即伸手做了個請的手勢。
“陳居士,請!”
“多謝。”
陳望也是暗暗鬆了口氣。
赤明老道既然算到了他今日行程,眼下鬆口,必然是答應了所求。
跟在玄鬆身後。
穿過庭院,推門進入草廬。
讓他驚歎的是。
赤明老道好歹也是一觀之主,草廬之中布置實在有些出乎意料。
一張臥榻、一副茶幾。
然後就是書桌,以及幾乎堆滿了牆壁的書卷。
除此之外。
再無其他多餘之物。
空曠無比。
“觀中清貧,隻有山中粗茶,還望居士不會介意。”
赤明老道示意他坐下。
茶幾下鋪著一張地毯,並無桌椅,隻有幾隻老舊不堪的蒲團。
他似乎早就習慣。
伸手一撩道袍,盤膝坐下。
見此情形,陳望更是心生敬意。
“當然不會,反倒是道長此舉,實在讓我汗顏。”
他雖然對於錢財並不看重。
但也很難做得到和赤明老道這樣,對俗世之物完全視作過眼雲煙的地步。
現在讓他從清風小築搬走、
找個破草屋住下。
說不在意肯定是假的。
人一旦習慣了舒適圈,再想跳出去難如登天。
這也就是古人說的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玄鬆伺立在一旁,懸掛在火塘上的水壺中已經傳來一道道水聲,估計不多時就會煮沸。
“陳居士,不用拘謹。”
“盡管詢問,老道一定知無不言。”
見盤膝坐在蒲團上的他,一舉一動中透著幾分拘束,赤明老道爽朗笑道。
陳望也不耽誤。
迅速取出那份紙卷,攤開鋪在茶幾上。
“咦……”
隻掃了一眼,赤明老道目光頓時亮起,滿是滄桑的臉龐上更是露出幾分激動。
“這是龍虎山符印啊。”
“應當是仿二十四治都功印而造。”
“陳居士這是從何得來?”
見他再次一口道破。
陳望都已經有些習慣了。
正琢磨著如何解釋它的來曆時,赤明老道卻是善意的搖了搖頭,“既然不太方便,貧道先看符印再說。”
聞言。
陳望不禁暗暗鬆了口氣。
畢竟這東西是從張家所獲,也算來路不正。
萬一引得老道長不喜,反而會壞了大事。
哪知道赤明道長心胸如此廣闊,見他稍稍露出一點為難,便主動收回話語。
目光重新落在那一道道形如天書般的符文上。
赤明老道心神很快就被吸引進去。
猶如一尊石雕。
見此情形,陳望下意識屏住呼吸,生怕驚擾到了他的思緒,一旁的玄鬆也是如此。
屏氣凝神垂手而立。
草廬內,隻剩下火塘上銅壺中滋啦的水聲。
不知道多久後。
等壺中水徹底燒開,沸騰的水氣幾乎要將蓋子衝出去時。
陷入沉思中的赤明老道,終於回過神來。
隨著他身形晃動。
刹那間。
原本仿佛被定格了的草廬也有了生氣。
陳望卻是下意識緊張起來。
連呼吸都變得凝滯,小心翼翼的看向赤明老道。
“道長,怎麽樣?”
不僅是他。
玄鬆也是瞪大眼睛,豎著耳朵靜聽。
他之前雖然看過,但卻並未太多頭緒,隻覺得那其中的道門密籙繁複深奧,令人束手無策。
“老道要是沒看錯的話。”
“這隻符印上的符籙,應該遠遠不止一重,而是九重,貧道說的可對?”
赤明老道抬頭,目光深邃猶如一汪深潭。
“不錯。”
“一共九疊,乃是雷印。”
陳望顧不上心中激蕩,點點頭回應道。
“那就沒錯了,九為道之極,震為雷,從這疊符籙中看,應當是水宮雷。”
“役召五部,統禦雷霆。”
“陳居士這方符印……實在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