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拈花摘葉、蠱門天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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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轉眼數天過去。
    陳望一直未曾出門。
    每天就待在清風小築,無非就是修行、喝茶、賞月、觀江潮以及臨摹九疊籙。
    還有一點。
    雁蕩劍閣真傳,蕩魔十三劍,他也不曾遺忘。
    天罡宗的周天呼吸法終究隻是入門之道。
    真正的殺伐之術。
    他日在修行界得以立足的底牌。
    絕對是它無疑。
    陳望又豈會視而不見?
    隻不過通篇看似短短一百零七字,卻是字字珠璣,晦澀難懂,一共蘊藏了十三式劍招。
    強橫無比。
    即便沒有修行,僅僅是看看,陳望仿佛都能從字裏行間感覺到那股衝天的劍氣。
    而且。
    蕩魔十三劍的招式。
    極有意境。
    以四季為基凝聚劍氣,觀日月星辰感悟劍意,從神泉、苦海起無上潮汐劍勢,聚驚天一劍,方可鎮邪、斬妖、蕩清天下之魔!
    幾天時間。
    陳望除卻每日基礎修行,以及休息時間外。
    幾乎全部的心神,都沉浸在了其中。
    越是通讀,越是覺得雁蕩劍閣,當年那位開山祖師的驚才絕豔。
    到底是何等天才人物。
    才能創造出來如此驚世劍術?
    隻可惜……
    生不逢時啊。
    要是早生一千多年,或許還有機會,見一見那位劍仙人物。
    亦或者麻衣派曆代祖師。
    甚至獨自駕船,遠赴海外仙山,見識見識隻存在於傳聞中的天罡宗。
    最關鍵的是。
    陳望實在想不明白。
    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麽,才會導致這些隱世大宗,紛紛消逝在時間長河內。
    麻衣派稍微好點。
    但也遠遠不複當年的巔峰。
    落魄至此,隻剩下大貓小貓三兩隻。
    反觀藥王穀,不過是俗世武道宗門。
    卻能延續千年,傳承不斷。
    關於這一點實在費解,琢磨不透。
    有時候,他也會想到一件事。
    那就是當日方修齊臨死前,曾經試圖用秘密換取一條生路。
    除了血刀門的秘籍外。
    還有關乎武道門派紛紛避世不顯的秘密。
    這其中,是否修行門派也有牽扯?
    陳望不敢確認。
    老頭子宋長夜或許知曉一些,但他從下山後,這十多年時間裏,幾乎都已經銷聲匿跡,毫無下落和蹤影。
    想找到他詢問。
    還不如幹脆死了這條心。
    其實還有一個人。
    龍王廟觀主赤明老道。
    赤明久在修行界,而且年輕時更是尋訪過無數名山大川,去過昆侖,見過真武,或許清楚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麽。
    隻是……
    在那位老道士麵前。
    陳望簡直就是一張白紙。
    藏不住任何秘密。
    真要貿然去問,或許會適得其反。
    所以,他的想法是還不如幹脆自行探索,江湖那麽大,如今的中海也不過是一隅之地,總有機會走過。
    呼——
    一早。
    盤膝坐在古亭下的陳望。
    緩緩睜開眼。
    清澈深邃的眸子內,有道道精芒,如同電蛇浮現。
    慢慢吐出一口濁氣。
    刹那間,口鼻間,猶如白練般的氣息,嗖的一下破空而出。
    足足掠出三四米外。
    精準命中一株古樹垂下的枝條,隻聽見哢嚓一聲,枝條從中一分為二,截成兩段,青蔥綠葉更是如同雪花般簌簌而落。
    “吐氣如劍。”
    “拈花摘葉!”
    看到這一幕。
    饒是陳望,神色間也不禁閃過一絲滿意。
    這並非炫技。
    而是代表著他對於氣息的掌控越發醇熟。
    呼吸吐納,不僅僅是引氣入體,洗髓伐骨那麽簡單。
    煉氣煉氣。
    歸根到底煉的就是一口先天真炁。
    類似於飛花摘葉這種小手段,他之前也能做到,無非就是借助於內勁,使得如同飛羽般的樹葉,在短時間內鋒利如劍。
    但剛才那一下。
    不說內勁,他連氣血都沒動用。
    完全就是憑借著煉氣法門。
    做到這一步。
    也就意味著他在周天呼吸法的修行上,已經登堂入室。
    “十天不到。”
    “能有這個成就,應該算是不錯了吧。”
    看著滿地的落葉,陳望喃喃自語道。
    其實。
    何止是不錯。
    若是傳入修行界,多少人都要眼紅。
    不說其他人,龍王廟的玄意,走到這一步,用了足足半年。
    終於大師兄玄鬆道長,更是花費了將近一年。
    才終於過了煉氣關。
    武道修行有躍龍門的說法,放到道門修煉中其實也一樣。
    推門入境。
    跨過第一重煉氣關。
    也就意味著正式踏入了修行界。
    短短十天不到,如此成就,就算放在那些頂尖宗門裏,也隻有核心弟子、大教天驕,方才能夠做得到。
    “不管了。”
    “修行路漫漫,這肉身秘境,都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渡過。”
    琢磨了下。
    陳望心裏實在沒有底氣。
    畢竟迄今為止,他所結識的修行者,也隻有赤明老道一人。
    至於玄鬆和玄意。
    充其量和他差不多,還處於第一步。
    但一想到,赤明老道那雙每次恨不得把自己吞了的眼神,陳望還是直接斷了那個念頭。
    反正再有個……嗯,兩天半就能再見。
    以赤明老道的修為。
    恐怕到時候一眼就能看穿。
    都不用問,從他的反應就能看出來一些端倪。
    想到這,陳望人一下輕鬆了不少。
    轉而起身。
    隨意舒展了下身體。
    “嗯?”
    剛一抬起雙臂,陳望眉頭忽地一皺,狐疑的低頭看了眼身上。
    一身白色練功服上。
    此刻竟是浸染著一道道黑色斑點,隱隱還透著一股說不出的刺鼻味道。
    “洗髓伐骨?”
    這種情形他實在太過熟悉。
    但也正因為如此。
    陳望才會表現的這般詫異。
    要知道,武道修行,錘煉筋骨、打熬體魄、凝聚氣血,其實也就是煉體的過程。
    每跨過一個大境界。
    便會出現洗髓伐骨。
    而他所修行的搬山鎮獄勁,絕對算得上武道界最為頂尖的煉體功法,幾乎每一次打通周身竅穴,都會伴隨這種情況。
    這也是搬山鎮獄勁的強橫之處。
    肉身凝練的無比驚人。
    要不怎麽敢誇下海口,取這等驚世之名?
    但距離……上一次洗髓伐骨才多久?
    沒記錯的話,應該就是前幾日,打通第七十七處神封穴時。
    這個頻率,未免有些太過恐怖了。
    尋常人能夠經曆一次洗髓伐骨,對自身武道境界,就有著難以想象的好處。
    如今他道武雙修。
    不斷淬體,打熬體魄。
    陳望都懷疑他日自己是否能夠修成傳說中的無垢之體。
    身如璞玉,通透無比。
    “說不定真有可能……”
    這麽多次的洗髓伐骨,他早都能明顯感覺到,越是往後,所伐煉出的雜質汙垢越來越少。
    但眼下……
    一身長衫卻是幾乎都被汙垢浸透。
    可想而知,踏入煉氣關的一刻,為他帶來的好處何等驚人!
    喃喃囈語聲中。
    陳望臉上罕見的浮現出一抹驚喜。
    他不知道自古以來,有多少人如同自己這般,道武同修!
    但想來應該寥寥可數。
    畢竟無論是武道,還是修道,對於修煉者本人的天賦根骨要求極高。
    更何況,一個人的精力是有限的。
    而兩條路卻是無窮無盡。
    道武同修,最大的可能性不是大鵬展翅,反而是兩頭不討好。
    但從眼下的情形看。
    自己應該是成功走出了第一步。
    而且,其中的好處難以想象。
    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的,應該還是從柳白那裏。
    坐鎮九玄鏡背後的那些老家夥,確實算是天縱奇才,在武道路上登頂之後,眼看前路斷絕,竟然能夠想到這樣的方式,尋求破境。
    就算立場不同。
    陳望也不得不佩服。
    就是不知道,是否有人真的成了?
    想到這,陳望眼神裏不禁露出一絲期待,他頭一次對九玄鏡產生如此之重的好奇。
    恨不得現在就放下手頭所有的事。
    去一趟九玄鏡的總舵。
    見識見識那些老家夥。
    不過……
    這念頭一起。
    立刻就被他給扼殺在了搖籃裏。
    那些老東西,為了所謂的長生大道,連剛入舵的天才新人都不放過,他一個外人,真要出現在了他們的視線中。
    一旦泄露出半點氣機。
    被他們發現了道武同修的可行性。
    怕是就要忍不住動手。
    當成長生大藥,吞食反哺自身。
    光是想想,都讓人不寒而栗。
    陳望可不想真遇到那樣的情形,還是老老實實修行到大境界。
    真等到那一天。
    就算那些老東西按捺不住強行動手。
    他也有足夠的反製手段!
    “洗個澡去……”
    思忖了片刻,陳望搖了搖頭。
    幹脆不再多想。
    如今考慮太多。
    反而隻會徒增煩惱。
    甩了甩長衫,提了一口氣,借著身前一片灌木叢腳尖一點,縱身一步掠出,刹那間,便橫空出現在樓梯處。
    外梯能夠直抵別墅的每一層。
    隻見陳望速度快得驚人,猶如一道青煙,轉瞬間,便攀行到了二樓。
    推開房門。
    三兩下脫掉身上的練功服。
    準確無誤的扔進牆角的髒衣簍裏。
    長衫落下的那一刻。
    浴室裏已經傳來了一陣嘩啦啦的水聲。
    彌漫的霧氣中,隻能隱約看見一道修長挺拔,白皙如玉的身影,自顧自的衝洗著身體。
    滾沸的熱水。
    從身上流過,一點點將洗髓伐骨後逼出的汙垢洗淨。
    足足半個多小時後。
    才見到他從浴室裏出來。
    身上隨意裹了一條浴巾,修長勻稱的身材洛露在空氣中,看似瘦削的身體,卻是線條分明。
    尤其是腹部。
    八塊腹肌更是層次明朗。
    赤腳走在地毯上,一舉一動間,渾身上下似乎都蘊藏著一股恐怖的力量。
    不過,陳望並未在意這些。
    隻是隨手從衣架上扯過一塊幹淨的毛巾,輕輕擦拭著發梢上的水珠。
    叮叮叮——
    就在他準備躺會時。
    床頭上的手機忽然響起。
    拿過來一看。
    來電人竟是顯示著‘靈溪老婆’幾個字。
    陳望眼神一亮,隨即又有些忐忑。
    自從上次將方曦送去百草堂,之後就再沒去過。
    之前返回中海時。
    他明明還惦記過這件事。
    畢竟方家那邊也算解決了一樁心腹大患。
    太長時間不敢保證,但元氣大傷的方家,三五年時間內是緩不過來了。
    方曦也不會擔心,會被方家人強行帶走。
    隻是……
    這幾天他全部的心神,都在修行上,反而把這件事拋到了腦後,忘得一幹二淨。
    眼下看著不斷閃爍的手機屏幕。
    陳望頭一次覺得有些心虛。
    甚至因為緊張,呼吸都變得急促了些許。
    猶豫了片刻,他才一咬牙按下了接聽鍵。
    不管了。
    見機行事好了。
    “喂……”
    剛一接通,電話那頭便傳來一道清冷軟糯的聲音。
    “老婆,是我。”
    陳望沒個正行,嘻嘻哈哈就想著糊弄過去。
    “什麽呀,你怎麽這麽久都沒接電話?”
    百草堂後院走廊上。
    聽著老婆兩個字,蘇靈溪心頭沒來由的亂了亂,小臉上泛起一絲緋紅。
    下意識偷偷瞥了眼不遠處,正蹲在地上伺弄著花草的嬌柔身影。
    好在方曦並未注意到自己的異樣。
    蘇靈溪這才悄悄鬆了口氣。
    隻是,連她自己都沒發現說話的語氣裏,不自覺地帶了幾分嬌嗔的味道。
    “剛洗澡去了。”
    “這個時間洗澡?”
    蘇靈溪一臉詫異。
    這才不過早上七八點,她和方曦剛剛吃過早餐沒多久。
    “怎麽?”
    “不信啊。”
    “要不……老公給你打個視頻?”
    聽著她話音裏的驚奇,陳望嘴角不禁揚起一絲弧度。
    “不……不要!”
    一聽這話,蘇靈溪心神再度慌亂起來。
    那家夥怎麽這樣啊。
    都不害臊的。
    她才不要看他洗澡。
    “確定不要嗎,老婆,我還想著為了公平,讓你看回來呢。”
    “什麽?”
    蘇靈溪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這句話的意思。
    還歪著腦袋想了想。
    直到下一刻,她腦海裏浮現出第一次見麵時。
    就是在百草堂裏。
    姐姐讓他留在走廊上,自顧自的去找自己。
    那一天,因為給院子裏那些花草鬆土除草,忙碌了一天。
    衣服被汗水打濕。
    沾在身上說不出的難受。
    便關上大門。
    進了房間泡澡。
    哪知道,姐姐有百草堂的鑰匙。
    來之前也沒打電話說上一聲。
    而那個可惡的家夥,聽到房間裏稀稀疏疏的動靜,還以為是進了賊。
    結果可想而知。
    一推門,正在泡澡的自己,毫無遮掩的暴露在了陳望的視線中。
    本來她都忘了這件事。
    畢竟都過去了好久。
    但她哪想得到,這個可惡的家夥,哪壺不開提哪壺,竟然說為了公平,讓自己看回去。
    他那是公平嗎?
    蘇靈溪又不是三歲小丫頭。
    哪能猜不到他那點心思。
    呸……不要臉!
    “老婆?”
    一看電話那頭半天沒動靜。
    陳望也有點鬱悶。
    他真沒多想,就是想著開個玩笑活躍下氣氛,哪知道會是這種結果。
    “和你說正事呢,再這樣不正經,我可就掛了。”
    蘇靈溪貝齒咬著紅唇。
    恨不得在那個家夥身上狠狠咬一口。
    “正事?”
    “什麽事?”
    一聽她語氣,陳望頓時鬆了口氣。
    蘇靈溪性子終究還是軟了點。
    這要是她姐姐,被這麽調戲,無論如何也得找回場子。
    找準機會,非得在他腰間軟肉上掐出幾道淤青的印子不可。
    “還記得上次的醫道夜宴麽?”
    醫道夜宴?
    陳望眉頭一挑。
    他怎麽可能不記得,印象太深了啊。
    本來就是陪蘇靈溪去走個過場,哪裏會想到,結果卻碰到了張狂奴那個瘋子。
    也正是那一晚。
    才成了後來張家覆滅的導火索。
    “記得啊,怎麽忽然提起它了?”
    陳望嗯了一聲,笑問道。
    “那你可還記得,張狂奴所使用的詭異手段?”
    “苗疆蠱醫?”
    陳望有些不太確認。
    他隻記得,生死關頭,張狂奴那個瘋子竟是從身體裏掏出一隻金蠶蠱。
    饒是他,當時心神都緊繃成了一線。
    那種蠱蟲極度凶險。
    吞食血肉為生。
    一旦施展,基本上就是血流成河的下場。
    “對,就是蠱醫!”
    蘇靈溪秀眉緊蹙,語氣也跟著變得凝重起來。
    “你知不知道,最近中海出了幾個自稱蠱門天醫的家夥,在醫道界四處登門挑戰,落敗者要斬下一隻手。”
    “說是喂食他們的蠱蟲。”
    “這些人囂張至極,已經接連敗了十多個國醫聖手,那些老前輩,治病救人一輩子,最終卻落了個如此淒涼的下場。”
    “阿望,你能不能幫幫我師傅,那些人已經盯上了柳家。”
    “師傅他老人家一把年紀,我怕他心有餘而力不足。”
    說到最後。
    蘇靈溪眼睛裏都已經泛紅。
    淚珠在眼眶裏來回打著旋,隻是卻仰著小臉,努力不讓眼淚落下。
    “蠱門天醫?”
    陳望眉頭一皺。
    聲音裏帶著幾分寒意。
    他這段時間,一直閉門修行,兩耳不聞窗外事。
    還真不清楚這幫人的行蹤。
    不過他們的出現,想必絕對不是偶然。
    或許……就跟張狂奴的死有所關聯。
    想到這,陳望放緩語氣,安慰道。
    “靈溪你先別急。”
    “我馬上過去,等到了再細說。”
    “好,那我等你。”
    蘇靈溪也是實在沒有辦法。
    她雖然有心想要做一點什麽。
    但那些德高望重,在醫道界成名多年的國醫聖手都紛紛落敗。
    大有當年。
    張狂奴自苗疆歸來。
    以一手詭秘莫測的苗疆醫術大殺四方時的架勢。
    如今的中海醫道界。
    幾乎人人自危。
    她又怎麽是對手?
    不過,要是陳望答應出手,一定能製服住那些草菅人命的家夥。
    掛斷電話。
    披著浴巾走到窗前,看著樓下小院中的風景,陳望眼神卻是一寸寸冷冽下去。
    再度拿出手機。
    找到一個熟悉的號碼撥了出去。
    片刻後。
    寧河圖蒼老恭敬的聲音傳來。
    “陳先生!”
    “我聽說最近中海有兩個自稱蠱門天醫的家夥,四處興風作浪,可有這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