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應過來的金鱗蠱。
    接下來的時間裏，無論怎麽旁敲側擊，要麽是一問三不知，要麽就是幹脆裝作沒聽見。
    緘口不言、守口如瓶。
    不過……
    就算如此。
    陳望仍舊從它的隻言片語中，嗅到了一絲遠古秘辛的味道。
    鳳凰古城。
    作為苗疆最為出名的古城之一。
    自古以來，便是連接湘西與內疆的必經之路。
    背靠鳳凰山、猛洞河繞城而過，又與梵淨山相鄰。
    那裏夷漢共居。
    苗人早已成了熟苗。
    無論習俗、口音還是規矩，幾乎都和外麵的漢人無異。
    而古城外的鳳凰山，拔地而起，主峰直穿雲霄，遠遠望去，猶如一根天外鱗羽。
    加上山下藏有地火之脈。
    溫泉冬暖夏涼。
    常年水流不竭。
    即便是寒冬臘月雪漫大山的年月，古泉中熱氣籠罩。
    城中居民，都是那種暖壺前去背水。
    回家就能飲用洗漱。
    時間長了，一種說法便開始越傳越廣。
    鳳凰山乃是上古時代一頭涅槃的鳳凰的本命神羽，在無盡火焰中墜落所化。
    因為來往苗疆的行商不少。
    這個傳言也順勢流傳到了外麵。
    連遠在望京的方曦都聽說過一些。
    而今聽金鱗蠱字裏行間的意思，這個說法似乎並不是空穴來風，毫無道理。
    反倒像是真有其事。
    隻不過，應該不是鳳凰神羽，而是另外一種上古神鳥？
    青鸞？大鵬？孔雀明王？畢方？亦或是朱雀、三足金烏。
    按照火這個屬性的話。
    前三者應該可以排除。
    但蘊藏火意的，畢方、朱雀以及三足金烏，皆是火鳥。
    究竟是哪一個？
    或者說還是另有其物？
    陳望陷入沉思，隻覺得心裏千頭萬緒，纏成一團，根本梳理不清。
    主要是金鱗蠱這小玩意，活的時間實在太過久遠。
    自上古時代，橫跨時間長河，一直到今日。
    就是他，也不敢想象，它究竟見過多少天地奇物？
    甚至於萬一，這就是它給自己挖的一個坑。
    隨便一句話就能讓人陷入瘋狂。
    呼——
    察覺到情緒開始漸漸有了不受掌控的趨勢。
    陳望吐了口濁氣。
    強行驅散腦子裏的胡思亂想。
    如今的他，不過茫茫世界的一個小卒，何必自尋煩惱，去思考那些和自己完全沒有邊際無關的問題？
    與其想那些雜七雜八的東西。
    還不如好好思索下。
    怎麽提升境界？
    從下山過後，看似見識了不少，也學了不少。
    實際上，仔細思考一番，武道境界仍舊停滯不前。
    下山時是化勁。
    而今還是化勁。
    數月時間隻勉強打通了兩處竅穴。
    道門煉氣，雖然入門，但身後的路遙遙無期。
    至於分神術、蕩魔十三劍，更是恍如鏡中花水中月。
    雜而不精。
    就如讀書隻是囫圇吞棗，等於做無用功。
    看著車窗外一閃而過的山景，以及遠處那片茫茫水域，陳望忽然覺得，不知不覺間，自己似乎有些漸行漸遠了。
    “想什麽呢？”
    似乎察覺到他眉頭緊皺。
    神色間略有異樣。
    一隻柔若無骨的小手，忽然放進了他的掌心內。
    陳望下意識側頭。
    頓時迎上蘇靈溪那雙清澈如水、靈氣四溢的眸子。
    “沒……”
    陳望輕輕握住她的小手。
    搖頭一笑。
    不知道為何，蘇靈溪身上仿佛有一種魔力，能讓人心情莫名的平靜下來。
    之前還緊皺著的眉頭，漸漸舒展開來。
    心裏那一股躁動，也煙消雲散。
    “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
    “我們不是都在嘛。”
    蘇靈溪咬著嘴唇，輕柔如風的聲音傳入耳邊。
    聞言。
    陳望隻覺得心頭一股暖流湧動。
    是啊。
    為什麽要想太多？
    安心做好眼前的事情就好。
    所謂無敵路，那就是不管從前，不顧將來，隻看當下。
    瞻前顧後，反而是大忌。
    隻會徒增煩惱。
    金鱗蠱或許真的見識過神鳥涅槃，羽化高山，但那些上古秘辛，遠古秘密，與他並不會造成太多關係。
    “好。”
    一瞬間仿佛撥開雲霧見青天的陳望。
    目光裏恢複澄淨，古井無波。
    兩人之間的小動作，方曦並未察覺到，此刻的她還沉浸在蒼山碧水的美景中。
    靠在車窗上，目光閃爍，一張臉上滿是驚歎。
    沒多大一會功夫。
    也就半刻鍾左右。
    他們便走完了盤山公路，駛入了長長的環湖大堤上。
    太極湖仍舊一如既往。
    廣闊的湖麵一望無垠、碧波蕩漾。
    猶如一副活著的水墨畫卷。
    隻可惜，不是雨季來，否則景色更為醉人。
    即便看過了幾次，陳望還是下意識放緩了車速，欣賞著外麵的湖光山色。
    “真的有人在劃船呀。”
    忽然間。
    方曦指著遠處湖麵上的一道黑影驚呼出聲。
    幾個人順勢望去。
    隻見煙波浩渺的湖麵深處，一艘烏篷船慢悠悠的飄著。
    這一幕頓時引起了她的興致。
    “等會到了南岸，那邊就有人專門租船，你要想去，下午就可以試試。”
    陳望笑了笑。
    上次過來的時候。
    他們一行五人就已經遊過湖了。
    當時租的也是一艘烏篷船。
    “真的假的？”
    方曦眨著眼睛，神色間滿是憧憬。
    “等會到了你去問不就知道。”
    陳望聳了聳肩膀。
    上午肯定不行。
    今天過來有事要做。
    除非這丫頭能說動玄意，要不然就隻能自己親自上手。
    不過看她這一路的反應。
    別說劃船，估計坐船都得時刻擔心，會不會掉下湖裏。
    沿著湖堤一路開過。
    偶爾還能見到周末來這邊旅遊的遊客。
    騎著自行車環湖賞景。
    這一幕看的方曦更是期待。
    至於蘇靈溪則是陷入回憶之中。
    最後一次來這邊，應該還是高三的那個暑假。
    她和姐姐在家實在無聊，都沒讓父親送，和母親打了個招呼後便來了這邊。
    那時候，湖邊隻有一座療養所。
    遠不如眼下熱鬧。
    知道的人很少。
    哪像現在，舉目望去，南湖山麓之間，坐落著一座有一座的民宿。
    “到了！”
    繞過半片湖，陳望將車停在湖邊的樹蔭下。
    “到了？”
    方曦一臉詫異。
    下意識指著遠處半山腰間、風格各異的民宿，要麽是古樓，要麽是小院，還有特地裝飾成吊腳樓的院子。
    和山景卻是異常契合。
    遠遠望去，就如點綴在蒼山綠水之間的明珠。
    “咦，那裏有座廟？”
    見陳望推門下車，懵懵懂懂的方曦，也跟著下去。
    四下換股了下。
    突然發現後邊竟是矗立著一座古廟。
    伸手在額頭間搭了個涼棚，避開頭頂烈日，隱隱還能看到龍王廟三個字。
    “不是廟，是道觀！”
    陳望停下腳步，認真糾正道。
    道觀與佛寺之間千差萬別。
    現在說無所謂，別等下進了大門，還在好奇為什麽沒有和尚，那才是真的尷尬。
    “不是寫了龍王廟嗎，怎麽會是道觀？”
    方曦更是錯愕。
    一雙眼睛裏滿是霧水。
    “廟本就是道門所有。”
    陳望也懶得解釋，“你不拿著手機嗎，多查多看。”
    “哦。”
    方曦還挺聽話。
    真就順勢打開了手機搜索起來。
    在她低頭去看時。
    後邊的路虎也跟了上來。
    蘇清影和楚小瑜一前一後從車上下來。
    “阿望，我給師傅他們帶了些禮物，在後備箱，你幫忙拿一下。”
    “行。”
    陳望並未覺得意外。
    相反這才是蘇清影的性格。
    做什麽事情之前都會考慮周到，待人接物，麵麵俱到。
    隻是。
    就算有了心理準備。
    他還是有些低估了女人的可怕。
    整個後備箱裏，幾乎都被填滿了，大大小小的袋子，都是這邊不容易買到的東西。
    “外麵曬，你們先進去。”
    “哦，對了，把玄意叫來給我幫忙。”
    拎著大包小包的東西。
    見幾個人站在陽光下等著。
    陳望忍不住挑了挑眉。
    “今天來觀裏上香嗎？”
    方曦剛看完廟和觀之間的區別，正要說什麽，抬頭正好看到蘇清影和楚小瑜下車。
    對蘇清影她還稍微熟悉一點。
    畢竟那天晚上，蘇清影和蘇靈溪都在船上。
    她被接到清風小築的那兩天，還是這位蘇姐姐在照顧她。
    之後再去的百草堂。
    至於楚小瑜，她偷偷看了下，是個很漂亮的小姑娘，年紀和自己相差無幾。
    但……
    當她目光瞥過楚小瑜衣領處時。
    方曦瞳孔卻是忍不住一縮。
    好……好挺！
    胸口處的裙子都被撐起一道驚人的弧線。
    再低頭看一眼自己，雖然這段時間，每天一早就起來按著方子煎藥，看似效果明顯，已經漸漸有了輪廓弧形。
    不過和那個小姑娘一比。
    自己還是屬於貧字行列啊。
    不是，她怎麽長的？
    方曦咬著嘴唇，心頭莫名的生出幾分自卑。
    看看人家，長相甜美可愛又有料，而且，一看就知道是那種性格溫和的女孩。
    再看看自己。
    本以為相貌算是為數不多值得自傲的存在。
    如今，這點優勢也蕩然無存。
    一時間，方曦就跟被霜打了個的茄子似的。
    “怎麽了？”
    察覺到她忽然間變得興致不高。
    一旁的蘇靈溪，不禁關切的問道。
    “沒……沒什麽師傅。”
    方曦搖搖頭。
    沒想到，眼角餘光剛好從師傅的領口劃過，驚鴻一瞥間，隻能看到一片令人眩目的白嫩。
    一時間。
    她心頭更是難過。
    為什麽，這世界如此無情，受傷的總是自己？
    一行五人，四個女孩就自己平平無起！
    “方曦，好久不見！”
    正失神間，不遠外，蘇清影帶著楚小瑜走了過來，笑著和她打了個招呼。
    “蘇姐姐好……”
    方曦已經徹底沒了心氣。
    病懨懨的打了個招呼。
    她現在最後悔的就是為什麽要穿一件顯身材的緊身長裙出來。
    要是普通的裙子，還能遮掩一下。
    如今，低頭一瞥間那道可憐的弧線，仿佛都在嘲笑著自己。
    “怎麽了，感覺不太高興啊。”
    聽她語氣低沉，蘇清影不禁一怔。
    下意識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
    但溫度正常，並不像生病發燒的樣子。
    下意識看了眼旁邊的妹妹，可惜蘇靈溪也不清楚發生了什麽。
    “我沒事，真的，可能……哦，對，可能是有點暈車了。”
    本來是想盡力隱藏自己。
    沒想到，反而引起了眾人的注意。
    連那個和自己年紀相仿，但規模傲人的小姑娘也好奇的看了過來。
    方曦臉龐頓時滾燙一片。
    連連搖頭，給自己辯解著。
    “怎麽不早說，我車上有暈車藥，我去給你拿。”
    蘇清影嗔怪的看了她一眼。
    轉身就要離開。
    “蘇姐姐……”
    方曦嚇了一跳，暈車隻是她的說辭，又不是真的。
    等下要是吃藥豈不是全露餡了。
    “也不是很嚴重，不用吃藥了，休息一會應該就沒事。”
    “那……也行。”
    聽到這話，蘇清影也隻能答應下來。
    “走吧，先進門，院子裏有樹蔭，喝口水休息休息。”
    見狀，方曦才終於鬆了口氣。
    跟在師傅身邊，一行人往龍王廟裏走去。
    和平日差不多。
    除了為數不多的外地遊客，正在院子四周好奇的閑逛，還有幾個一看就是本地的老人過來上香。
    “好冷清啊……”
    方曦看了眼四周，忍不住低聲喃喃道。
    望京有好幾座千年古寺。
    她以前幾乎每年都會和家裏人一起去拜佛。
    眼下的龍王廟，除了他們之外，人少的可憐。
    和印象中的廟宇宮觀，人聲鼎沸，熱鬧非凡的景象完全不同。
    “別亂說話。”
    聽到這話，蘇靈溪壓低聲音提醒道。
    “哦。”
    方曦吐了吐舌頭。
    正想著找個地方休息。
    “方曦嗎？你好，我是楚小瑜。”
    還沒等她找到合適的地方，身後忽然傳來一道軟萌甜美的聲音。
    方曦一愣。
    下意識回過頭去。
    赫然就是那個讓她略感自卑的小姑娘。
    “你……”
    方曦錯愕的看了她一眼。
    罕見的有些不知道怎麽開口。
    還是楚小瑜主動道，“我看你一個人，要不要一起去喂貓。”
    “喂貓？”
    方曦眼睛一下瞪大。
    下意識指了指四周，“不會是龍王廟裏養的貓吧？”
    “也不是，都是些流浪貓，不過它們很乖很可愛，不會傷人的，我帶了貓糧和零食，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楚小瑜從隨身背包裏，拿出一大把的貓條。
    上次回去的時候。
    她就想好了。
    公司事情太忙，自己養隻貓的話可能會餓著它，但廟裏的那些流浪貓就不同了，隻要每次來的時候給它們投喂就好。
    還能享受吸貓的快樂。
    簡直沒有比這個更棒的選擇了。
    “可以呀。”
    見她不像開玩笑。
    方曦立刻答應下來。
    “走，它們估計在哪貓著納涼。”
    一聽她答應下來，楚小瑜眼睛頓時彎成了一道月牙，臉上浮現出一抹笑意。
    帶著方曦，兩人朝著旁邊的樹蔭下走去。
    見到兩個丫頭走遠。
    蘇清影則是拉著妹妹，四下參觀起來龍王廟。
    她們以前雖然來過。
    但經過修葺，龍王廟已經改善一新，和蘇靈溪印象中那座破敗不堪的古觀幾乎完全不同。
    此刻也是悅然前往。
    “呀，真的有貓。”
    兩人沿著石階走進前殿時。
    楚小瑜也帶著方曦，終於找到了第一隻貓咪。
    赫然就是上次見過的那隻三花，正躺在花叢下的陰涼處睡覺。
    方曦一看，眼睛頓時亮了起來。
    “不止一隻呢。”
    “觀裏的道長們特別心善，附近山裏的流浪貓，幾乎常年都在觀裏生活。”
    “玄意小道長每天都會給它們喂食……”
    說到這裏，楚小瑜忽然想起來了什麽。
    “對了，待會帶你去見見玄意小道長。”
    “好。”
    方曦這會早就把之前的悶悶不樂拋到了腦後。
    斂著裙角蹲在地上。
    小心翼翼的摸著三花的腦袋。
    幾個女孩四處閑逛時。
    陳望則是提著大包小包的東西，直奔後院廚房而去。
    不過。
    剛穿過長廊。
    拐角處正好迎麵走來一個身穿道袍的身影。
    身材高大。
    他下意識以為是玄鬆道長。
    正準備招呼一聲，讓他幫忙，但等他抬起頭，卻發現，身穿道袍的身影很是陌生。
    而且行色匆匆。
    低頭擦著他迅速離去。
    “嗯？”
    回頭看了一眼那道背影。
    陳望心裏忽然有種說不出的熟悉感。
    好像那個人在什麽地方見過。
    “陳居士……”
    正猶疑之間，長廊盡頭再次出現一道身影。
    這次沒錯，正是玄鬆無疑。
    “玄鬆道長。”
    陳望回頭招呼了聲。
    但等他再度回頭時，卻發現剛才那個木釵束發的道人，身影已經消失在了拐角處，看方向應該是從龍王廟離去了。
    “這……我來我來。”
    看他手上大包小包的東西。
    玄鬆一臉的無奈。
    眼前這位陳居士實在太過客氣，不僅出錢將龍王廟上下修繕一新，又專門在鎮上找了一家糧食蔬菜的店鋪，每天一早就會送來蔬菜肉類。
    如今龍王廟，再不複以往的清貧。
    連玄意師弟這段時間，臉色都明顯好了不少，人也長高了點。
    這今天過來，又送來如此之多的物資。
    他心裏實在過意不去。
    “別看我，玄鬆道長，這是你師妹帶來的，我就是個搬運工。”
    一看玄鬆的神色。
    陳望就知道他在想些什麽。
    當即搖了搖頭，將自己摘得一幹二淨。
    師妹？
    剛聽到這個稱呼，玄鬆還愣了愣，不過馬上又反應過來。
    他說的不就是玄清師妹。
    “觀裏現在也不缺什麽，真不用再送了。”
    “那沒轍啊，玄鬆道長，車上還有呢，還是趕緊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