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章 重重黃沙埋白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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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的苗疆。
    明麵上雖然還是蠱神盟最強。
    但卻是建立在老門主不死的前提之下。
    當年的他,以一人之力,壓得整個苗疆四派抬不起頭。
    但歲月是把刀。
    再強的人也有老的一天。
    蠱神門的老門主,如今已經年過八旬。
    坐鎮蠱神盟近六十年。
    可以說完全是憑借一己之力,支撐著整個宗門不倒。
    可惜……
    幾十年時間裏。
    卻找不到一個合適的繼承人。
    對於曾經南疆第一大蠱門的蠱神門來說,簡直是一種莫大的悲哀!
    其實。
    當年他倒是替自己找了個傳承之人。
    那便是上一代聖女。
    也是他的女兒。
    隻是,她卻陷入了男女之歡中,不惜拋棄自己的聖女身份。
    她殉情過後。
    老門主傷心欲絕,心灰意冷。
    也就是門內無人能夠挑起大梁,否則他早就退隱閉關。
    如今多年過去。
    七殺蠱門、千山蠱門,一個個虎視眈眈,狼子野心。
    就等著老門主什麽時候撒手人寰。
    可以想象得到。
    等老門主一死,偌大的蠱神盟馬上就會分崩離析。
    被幾大蠱門鯨吞蠶食。
    連骨頭渣子都不剩下。
    而經過柳白一提醒,陳望也看出來,眼前這小姑娘的天資驚人。
    正是因為其心性單純,像一塊未經雕琢的璞玉,所以才能與蠱蟲無比契合,培養出無限接近於蠱王的蠱蟲。
    若是蠱道方麵天賦愚鈍的話,哪怕是有再好的養蠱之術,也絕對不能培養出高級別的蠱蟲來。
    “姑娘,你叫什麽名字?”
    陳望又問道。
    “叫我淺淺就好了。”
    “對了,你之前說,可以帶我去我娘曾經住過的地方,是不是真的?”
    陳望隻是順口一說,淺淺便當真了。
    但此刻迎著她純淨的眸子。
    陳望稍一思索,當即點頭答應下來。
    “可以啊,淺淺,不過目前我還有事要處理,等辦完事之後,一定帶你去一趟苗疆。”
    “真的嘛……阿望哥哥,你可一定要記得。”
    淺淺喜笑顏開,瞬間忘記了之前的不快。
    兩人立下約定。
    淺淺也答應暫不追究金鱗蠱吞食小黃之事。
    之後。
    一行人不再耽誤,繼續翻山越嶺,向前趕路。
    柳白來到陳望身邊,一邊走著,一邊沉聲問道。
    “阿望,你想圖謀蠱神盟?”
    淺淺是老盟主的親生孫女兒,而且根骨無一,天資傲人。
    如果被蠱神盟知道。
    絕對會將她迎回去繼任下一任盟主。
    如今,陳望與她結下善緣。
    柳白不蠢,當即便回過味來。
    陳望如果操控淺淺為己所用,便等於幕後掌控了整個蠱神盟。
    甚至往大了說,可以利用蠱神盟的實力逐步吞並整個南疆,也不是不可能。
    陳望卻隻是搖頭一笑。
    “柳叔,我這也是未雨綢繆,早做打算。”
    聞言。
    柳白心中一驚,隱約的明白了陳望的意思。
    沒有選擇再問下去。
    白三娘乃千山蠱門聖女,卻死在了中海,這件事情當時很多人都看到了。
    紙終究包不住火,千山蠱門必然不會輕易揭過此事。
    陳望此舉,等於是為了提前布局,擺下一顆棋子。
    但這顆棋子究竟能不能用得到,那就不得而知了。
    此時已經進入了荒原,最多隻有半日就能到達元山地帶。
    呂雁沒有再送信回來了,也不知現在處境如何。
    但陳望想著,以呂雁的聰明配合寧長庭,應該不會被梁侯、梁蟾父子給發現端倪。
    “還有多久?”
    眼看越過高山。
    陳望眺望遠處,朝身邊人問道。
    “陳先生,最多半日,就能進入元山地界。”
    寧家一個暗衛低聲回道。
    半日麽?
    陳望點點頭。
    心裏已經有了計較。
    這點時間,想來呂雁和寧長庭還是撐得住的。
    到時候裏應外合。
    他們到達海東香堂的那一刻,便是梁侯、梁蟾父子的死期。
    正要提醒眾人趕路。
    陳望眼角餘光忽然瞥過肩膀。
    “嗯,睡著了?”
    金鱗蠱雙眼緊閉。
    氣息一靜一動。
    赫然是在沉眠中修行。
    難怪它這麽久也沒說話。
    應該是之前吞噬的那頭實力接近蠱王的蠱蟲,身體得到了極大的供能,所以此刻需要好好的沉睡一覺。
    見此情形。
    陳望將金鱗蠱小心的放進懷中收好,繼續引領眾人向前趕路。
    呼……
    隻是。
    就在這時,前方天地交界處,驟然出現了一條若隱若現的黑線。
    猶如一道豎線。
    將天地都切割開。
    在眾人的視線下,這條黑線快速地滾滾而來!
    等到看清楚之時,所有人全都倒出涼氣……
    “不好了陳先生,我們遭遇了極為罕見的沙塵暴!”
    沙塵暴!?
    聽到這個詞。
    陳望臉上也是浮現出一絲重之色。
    旁邊的柳白更是緊緊握著雙拳,似乎想到了什麽往事。
    如今這個時節,荒原之上本來就沒有多少野草了。
    如果遇上沙塵暴,在狂風的吹襲之下,風沙卷起整片荒原,將會瞬間變成一片混亂的戈壁地帶。
    “找個地方避避再說。”
    陳望無奈,隻好帶領著眾人尋了一塊巨石,躲在石頭後麵。
    呼呼呼!
    外麵好似風神在怒吼,可怕的狂風卷著漫天沙土,將天空中的光線都給遮蓋了起來。
    世界仿佛陷入了黑暗,隻有不斷傳來的風吼聲,令眾人的耳朵都隱隱生出刺痛感。
    陳望本以為此行前往元山海東香堂複仇,應該是沒有多少難度。
    卻沒有想到還未真正到達海東香堂,便遇到了這等天災。
    好在。
    一個多小時過去,外麵的沙塵暴總算漸漸平息了。
    隻是,等他們出來一看。
    原本還算平坦的荒原,竟然變成了一望無際的戈壁。
    隻有那些體積巨大的石頭,突出了沙層地表,其餘所有的地形全部被厚厚的沙土所掩埋。
    天空中,也彌漫著無數的灰塵,視線模糊,可見度不足五百米。
    邁步走在這戈壁沙土上,每一腳下去都深深陷入,極為費力。
    “阿望,看來我們趕路的速度要慢許多了,估計今天是到不了了。”
    柳白搖頭苦笑,誰也想不到上天竟然如此的戲弄他們。
    這種沙塵暴幾十上百年不遇,偏偏讓他們給遇上了。
    寧家的暗衛首領們也是心驚肉跳。
    他們忍不住想著,這種天災莫非是上天提示,此行必然是九死一生,凶險無比?
    “無妨,放慢趕路的速度,明天到就明天到吧!”
    陳望向著眾人發號指令,沉穩的語氣,令大家聽了都安心不少。
    現在路途變得更加艱難了,千萬不能表現出任何氣餒的模樣,否則大家的體力將會消耗的更快。
    欲速則不達,在如今這種局麵之下,隻能保存體力,緩緩前進。
    很快,天就黑下來了。
    眾人找了個沙丘。
    又在厚厚的沙土中挖出了許多枯樹枝,點燃一堆篝火。
    寒冷的夜晚,眼前的火堆總算帶給大家些許溫暖。
    幾名寧家的暗衛首領則是輪流在周圍巡守,時刻不曾放鬆。
    他們在換班休息之時也沒有去睡覺,而是趁著這個時間打坐練功,想多增加幾分此行保命的資本。
    此次前來的暗衛分隊長,總共有五人。
    分別為盧曉東,張勝,謝凱文,趙文武,以及諸葛浩寧。
    五人都是多年效忠於寧家,忠心不二的家奴。
    後來寧家暗中發展暗衛,加上當日長刀之夜中立下赫赫戰功,這五人也被提拔成為了分隊長。
    此次寧河圖便是極為信任他們,才將他們派來與陳望一起執行任務。
    陳望看這五人根骨不錯,且刻苦勤學,暗自點了點頭。
    他站起身,向著正在練功的謝凱文和趙文武走了過去。
    兩人都未真正踏入武者境界,所練的都是一身外家功夫。
    但見這兩人揮拳踢腿之間氣勢十足,力量也很剛猛。
    但由於沒有真正練出內勁來,所以招式的威力也很有限。
    “陳先生,在您麵前獻醜了……”
    二人忽然才發現,陳望站在麵前看著他們,頓時臉上浮現出尷尬之色。
    陳望則是擺了擺手,示意他們不必客套。
    隨即更是平靜的道。
    “武者想要練出內勁,必須先開啟竅穴。”
    “而要開啟竅穴,就得先打通經脈,活絡氣血。”
    “我觀你們方才的練功之法,雖有其形卻無其神!”
    “你們的路沒有走對,所以無論如何苦修下去,都不會有多好的結果。”
    聽到陳望這一番簡短的話,二人頓時如被驚醒,愣在了原地。
    隨即,認認真真的彎腰鞠躬下去。
    “還請陳先生賜教!”
    “我這倒是有門外家拳功……”
    陳望想了想,忽然道。
    外家拳功?!
    一聽這話。
    兩人先是僵住,隨後四目相對,各自臉色間皆是露出一抹濃濃的震動。
    要知道,武道不顯的時代。
    一門功法何等珍貴。
    寧家雖然待他們也不薄,但卻不可能賞賜如此珍貴的法門。
    但這種法門對於擁有藥王穀傳承的陳望來說,卻什麽也不算。
    他也並非不想賞賜更好的法門,實則是因為這二人根基太淺薄,如果一開始便修煉上等法門,很可能會遭到反噬。
    畢竟,他們沒有崔照以及袁樹那樣的天賦。
    盧曉東、張勝以及諸葛浩寧聽到動靜也跑了過來。
    當得知陳望賜予了他們修煉獨門秘法,也是激動萬分。
    當場捶胸頓足,表明忠心!
    “陳先生,以後我們定會對您誓死效忠,永不背叛。”
    “是的,陳先生,您讓我們往東,我們絕不會往西,您讓我們上刀山下火海,我們連眉頭都不皺一下!”
    五人之前是出於寧河圖的命令,才聽令於陳望。
    但此時,全都是發自內心深處對陳望真正的膜拜以及臣服!
    陳望在五人心中的地位,已經絲毫不遜色於寧河圖。
    甚至遠遠超過。
    畢竟一個是活命之恩。
    陳望此舉,卻等於讓他們有了立命之本。
    隻要不死,就有著無限可能!
    “好了,繼續練功吧!”
    陳望揮了揮手。
    他當然不是收買人心那麽簡單。
    更重要的是。
    拓展自己的勢力。
    白日碰到淺淺那姑娘時,他就生出了念頭。
    一人之力終究有限。
    若是尋常凶險還好,但若是對上一山一派一宗門時,就會力有不逮!
    或許,他隨手賜下的一門功法。
    能造就出一位武者呢。
    反正就當是落子布局,也不會損失什麽。
    反而還會讓幾人死心塌地。
    為了修行,想必他們接下來也會拚死。
    因為,隻有活著,才有可能踏入武道修行之路。
    為什麽說修行是躍龍門。
    一入武者,便於尋常人隔開一道天塹。
    他們在寧家多年,忠心耿耿,一是為了報寧河圖大恩,另外未免沒有鯉魚躍龍門,一躍而升的意圖。
    招呼了一聲幾人。
    陳望徑直朝著柳白走去。
    就近盤膝坐在地上。
    二人烤著篝火,都沒什麽睡意,幹脆一邊閑聊,一邊靜靜等候著遠處天際東方的魚肚白漸漸升起。
    很快,天就要亮了。
    寧家的五個暗衛首領也是苦練了一晚上,沒有休息片刻。
    “阿望,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我們正午時分就可以到達元山地帶了。”
    柳白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沙土。
    陳望點點頭,宣布繼續趕路。
    他和柳白二人幾天幾夜不吃不喝都沒問題,寧家五個雖然腹中十分饑餓,卻也能忍得住。
    一行人艱難的踩著又深又軟的沙土,行進的速度並不快。
    呼。
    陳望暗中施展出分神術,神念一化為二,二化為四,最後化為了十六道。
    方圓百米以內,都在他的感應之中。
    這麽做也是因為漸漸靠近海東香堂了,防止對方察覺,派人前來設伏。
    然而,盡管陳望想的如此之周到。
    變故仍生!
    “啊……”
    身後傳來慘叫!
    這叫聲令人整個心髒像是被死死的攥住,渾身雞皮疙瘩都出來了。
    陳望他們一群人是沿著直線前進,每兩人之間,間隔不超過十米。
    以這樣的陣型趕路也是為了方便前後之間可以互相照應,且能夠最快速度的對暗中有可能出現的敵人作出反應。
    但落在最後的一個趙文武,卻出事了……
    剛才這道慘叫聲,正是來自於趙文武。
    呼呼呼!
    所有人轉頭一看,神色驚愕。
    趙文武……人去哪裏了?!
    是的,趙文武整個人都沒看見了。
    茫茫的戈壁,一望無際的沙土,天空中混亂的沙暴殘留,以及那隱約可見的濃密烏雲。
    天地之大,卻沒有趙文武的身影。
    方才那慘叫聲的回音,還沿著戈壁灘遠遠的傳出,未曾消散。
    “怎麽會這樣?”
    柳白神色難看,來到了趙文武剛才站立之地。
    陳望也走了過來,蹲下身子,抓起了地上一把沙土。
    這沙土上還有些許血跡,微微溫熱,正是來自於趙文武。
    一片死寂,繚繞在所有人的心頭!
    縱然是陳望,也沒有見到過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
    趙文武死了,暗中有人出手,以極快的速度將他斬殺。
    甚至就連陳望都沒有反應的過來。
    而且這人居然可以躲開分神術的探知,出手殺人,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殺人就算了,殺完之後僅僅轉瞬之間就能做到全身而退。
    最誇張的是,連趙文武的屍體都給帶走。
    這到底是人還是鬼?
    此刻,荒漠遠處,忽然傳來一兩聲烏鴉的鳴叫。
    這叫聲尖銳刺耳,聽在眾人的心頭,隻覺得無比的瘮人,毛骨悚然!
    柳白也知道事情的嚴重性。
    四周張望之下,視線極為開闊,根本沒有什麽遮掩物體。
    可趙文武的屍體究竟去哪裏了?
    莫非……
    出手的不是人,而是民間鬼怪傳說故事中的幽靈!
    畢竟除了幽靈之外,有血有肉的生物怎麽能做到這麽駭人聽聞的事情?
    茫茫大漠,趙文武的屍體不翼而飛了。
    其餘四個寧家暗衛首領,全都是沉默不語。
    他們的瞳孔深處,既有著痛心,又有著深深的驚恐……
    未知的事情,總是最讓人感到害怕的。
    他們不怕死,卻怕死的莫名其妙,死的窩囊憋屈!
    “老趙,一路好走!”
    四人向著地上的這灘血跡跪下,深深的磕了三個頭。
    這一跪,也算是給曾經的老友作出最後的告別。
    陳望看著這畫麵,也是有些於心不忍,深深的歎了口氣。
    昨日夜裏,趙文武向自己謙虛討教的模樣還曆曆在目,可現在卻死了,連囫圇屍身都沒有留下。
    “難道,海東香堂知道我們來了,派人暗中刺殺。”
    陳望緩緩自言自語,雙目中的凝重漸漸化為無邊無際的冰寒殺意。
    柳白卻道。
    “這個可能性不大。”
    “呂雁已經獲得了海東香堂的信任,梁侯父子不可能會主動派人來。”
    陳望也覺得如此,隻是實在想不到其他的可能。
    而且,就算真的是海東香堂的人出手,也絕對做不到在陳望未察覺之時殺人,且將死屍帶走。
    “無論是海東香堂搞的鬼,還是何人!”
    “放心,我會讓他付出血的代價。”
    陳望抿著嘴唇,一字一句,擲地有聲!
    幾人都低下了頭,沉默的跟在了陳望的身後。
    一群人漸行漸遠,在這血色戈壁上留下了深淺不一的腳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