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天台。
    “你想談什麽？”南煙轉身，直視男人。
    傅律霆：“當年……抱歉，是我錯了。”
    南煙挑眉，看他的眼神多了幾分疑惑。
    “我知道，傷害已經造成，道歉不能彌補過錯，也無法挽回損失。但這麽多年，終究欠你和孩子一句對不起。”
    “你到底想說什麽？”
    “不要拒絕我的好意，至少在讓曜曜平安、小寶和暖暖幸福這件事上，我們目標一致。”
    他也不說什麽“給個機會”、“彌補曾經”之類的話，隻“曜曜平安”這一點就讓南煙無法拒絕。
    畢竟，這次曜曜能夠脫險，也的確多虧有他。
    傅律霆在用實際行動證明，他所承諾的，絕不隻是空話。
    “我已經跟師父說好，以後曜曜的身體就由他親自調理。十二歲是個坎，他老人家建議在這之前，可以讓小家夥學點拳腳功夫，或許會有所幫助。”
    “拳腳功夫？”
    “嗯。”傅律霆點頭，“我知道，你之前都不讓他劇烈運動，也不許他多思多慮，但正如師父所說，堵不如疏，隻要他自己願意，不妨嚐試一下。”
    “可一時之間也找不到合適的人來教……”
    溟字輩的幾個身手倒是不錯，可他們用的都是殺招，旨在對付敵人
    ，最好一擊斃命，跟強身健體沒有半點關係。
    傅律霆：“師父說他可以教。”
    “範老？”
    “咳……他老人家從醫之前，在少林寺學藝。”
    而且，還師從方丈。
    如果不是為了娶媳婦兒還俗，恐怕現在已經當上主持了。
    南煙：“……”
    傅律霆：“那就這麽說定了，等曜曜身體好點，我就帶他上山拜師。”
    南煙：“？”誰跟你說定了？
    不過，既然有現成的資源，她實在想不出拒絕的理由。
    隻要為了曜曜好，她不會因為和傅律霆之間那點恩怨，就自私地選擇拒絕。
    當然，南煙也不會感激。
    因為——
    傅律霆：“我知道，這些都是我該做的，你不需要因此對我轉變態度，也不用原諒，該怎麽討厭還是繼續討厭，想怎麽惡心還是繼續惡心。”
    “……”話都被他說完了。
    “現在我們在曜曜的事上算是達成一致了，接下來該說說顧淮予。”
    南煙瞳孔驟緊，瞬間警惕：“我完成手術，你放人，都是談好的條件，等價交換。怎麽，你還想出爾反爾？”
    傅律霆苦笑：“在你眼裏我就是這麽一個言而無信的人？”
    南煙沒接話，但臉上的防備已經說明一切。
    “我沒有事後追究的意
    思，你救了老太太，我也確實放了顧淮予。”
    南煙冷笑：“先放了，然後再帶手下來堵人？”
    “咳……”傅律霆不自然地輕咳一聲，“是你太狡猾，我才不得不這麽做……”
    “什麽？”他說得太小聲，加上天台風大，南煙沒聽清。
    “沒什麽！”
    “那你突然提這件事幹嘛？”
    傅律霆雙眸微眯，一抹深邃掠過：“他潛入傅家書房，想找什麽？”
    南煙沒料到他這麽直接，微微怔住。
    “我檢查過現場，書櫃、抽屜、保險箱，都被動過，卻什麽都沒丟。我猜，他應該還沒找到吧？”
    南煙默然，下一秒忽地抬頭：“一份合同。”
    “……合同？”男人有些意外。
    意外她的直白和坦誠。
    傅律霆本以為她對他防備至此，要麽不回答，要麽隨便敷衍一句。
    “什麽合同？”
    南煙勾唇：“怎麽，傅總問得這麽詳細，是準備幫忙？”
    “不可以嗎？”他表情認真。
    這下輪到南煙一噎。
    “或許我知道在哪兒。”他又補充了一句。
    “……大約五年前，傅氏和廣廈航業簽過一份訂購二十艘私人遊艇的訂單，你有印象嗎？”
    “有。這筆訂單數額不小，如果我沒記錯，還經過了董事會投票才
    決定的。”
    南煙雙眸放光：“那你記不記得當時代表傅氏出麵驗收遊艇的是誰？”
    “你指的單人，還是團隊？通常這種大訂單，都是一個團隊負責出麵交涉，當然也包括完成最後的交付。”
    “單人，可能叫景州。”
    傅律霆沉吟一瞬，隨後搖頭：“沒有。團隊名單裏沒有這個人。”
    “這麽肯定？”
    “嗯。我看過一遍的東西，就不會忘，也不會記錯。”
    南煙一時恍惚。
    因為同樣的話，她也在曜曜口中聽見過。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父子”？
    所謂的“血緣牽絆”？
    “你的意思是，顧淮予找這份合同，是為了找這個叫景州的人？”
    南煙沒說話，算是默認。
    傅律霆沒再繼續追問，隻道：“我回去找一下，晚點發給你。”
    南煙不由愣住。
    就這麽答應了？
    沒有要求？
    沒有條件？
    男人見狀，微微失笑：“很奇怪嗎？為什麽這樣看我？”
    “不像你。”
    傅律霆一時間不知道該鬱悶，還是高興。
    “你以為我要跟你談條件？”
    “這很符合傅總的一貫作風，不是嗎？”
    男人音調微涼：“我隻對外人苛刻。”
    南煙輕扯嘴角，反正她也不是“內人”。
    這場談話總算沒像之
    前那樣不歡而散。
    結束之後，南煙先一步去了病房，剛好曜曜從昏迷中醒過來。
    “媽咪……”
    “曜曜！”南煙坐到床邊，湊近，眼裏是掩蓋不住的驚喜。
    “……對不起，又讓你擔心了。”蒼白的嘴唇張合之間，說出的每個字都讓人心疼。
    “乖，已經沒事了。”
    “媽咪，不要自責，也不要怪小寶，是我主動幫忙的。”
    “嗯。”
    “也不要罰溟潯叔叔，他勸過，我沒聽。”
    “好。”
    “曜曜，你想不想去上學？”
    “……上學？”男孩兒愣住。
    “嗯，京川一小。”
    “不想。”
    之前參加麵試已經讓媽咪擔心了，他不會再讓媽咪為難。
    曜曜知道，媽咪不喜歡他動手，更不喜歡他動腦。
    南煙：“真的不想嗎？以前是媽咪太過小心，一直把你束縛在島上，但現在媽咪覺得，你應該接觸一下外麵的世界了。”
    “真的嗎？”曜曜歪著頭，漆黑的瞳孔露出幾分探究和思索。
    “嗯。”
    “那我聽媽咪的，媽咪希望我怎麽做，我就怎麽做。”
    “去上學吧，跟小寶和暖暖一起。”
    “好。”
    曜曜下意識看向病房門上那扇小窗，一個身影飛快躲開了。
    所以，媽咪的改變跟他有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