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紅爐點雪 初心如磐 第三十五章 不再阻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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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浴清人,鳳喧雪映。
橘林劍鳴。
秦嫻有些目眩魂搖,不知是被這一手劍技所攝,還是被佳人所奪。
在梁鹿笙看來,自然是前者,畢竟他都說過不喜歡自己,她信了。
梁鹿笙轉動眼珠,突然上前一把抓住秦嫻的胳膊道:“跟我來!”
“去哪?還有這究竟是……”秦嫻還想追問,但少女不聽,拖著他就走。
穿過賣花裏橘林,一口氣跑到秦嫻平時釣鯉的溪邊。
溪水已經凍結成冰,鼎山腳下樹葉也基本掉光了,隻剩下光禿禿的樹丫,承載著薄薄一層白雪。
“你怎麽知道這裏?”秦嫻問道。
“有個煩人精帶我來過,釣魚,沒意思,隻是些普通鯉魚,一點靈氣都沒有。”梁鹿笙嘟著嘴吐槽。
隨即摔開他的手,挑起眉毛道:“說正事,你瞧溪水如今結冰了,剛好讓你看看什麽是劍的魂!”
梁鹿笙橫劍於胸,突然一聲輕喝,一劍刺向冰結的水麵。
水麵上的浮雪,似乎被這一劍掃開,露出晶透的冰層。
慢慢裂開一道手指寬的口子,一隻黑鯉跳了出來,接著是第二條,第三條……足足跳出七條黑鯉魚。
“怎麽樣?是不是很神奇?”梁鹿笙翹著嘴角問道。
秦嫻點頭。
很慢地將她的話重複了一遍:“很神奇!”
“這就是我的順心意,棲梧懂我,知我,所以我這一劍想要鯉魚他便帶來鯉魚,但我隻要一條,他卻帶來七條,這是它自己的決定,高叔這是它自己的決定,觀劍!如觀人!不論是氣劍意劍,練的其實都是另一個自己!”
梁鹿笙說到這裏,十分自豪,當老師真的很有成就感啊!對不起了,高叔叔,借你的話一用,嘻嘻。
轉頭看向秦嫻,呆了一下,見他神色凝重盯著冰麵的鯉魚,以為是不解其意。
不由自主想是不是太深奧,他聽不懂……所以語氣輕鬆道:“不懂沒關係,我當時也不懂,但是等你把你的鐵鍬當成是另一個自己,甚至自己的孩子時,悉心教導,假以時日你會懂的!”
秦嫻垂下眼眸,半晌,茫然地搖了搖頭,“這些魚還能吃……”
“啊?”
梁鹿笙先是一愣,後感覺快要氣死。
“我在教你養劍魂,你卻在這裏想著——吃!?”
心道看來這世間四大徒勞,“雕朽木”是該第一位。
說著,氣惱地輕咬嘴唇,隨即咬牙道,“你到底學不學?不學我可走了?”
秦嫻頓時變得手足無措起來,結結巴巴地說道:“那個……我……學!等我把魚撿上來。”
梁鹿笙有些明白為什麽北學兩位先生,二先生也好,四先生也好,都性子溫和,喜怒不形於色。
如此弟子估計不在少數,性情不養好,可不活活被氣死麽。
“快點!”梁鹿笙側著頭,用一雙清澈如寶珀般的眼睛瞪著秦嫻。
秦嫻回頭與少女眼眸對上,那麽純淨的瞳仁,真的隻在初生的小鹿身上見過。
但此時這頭眼神清澈的小鹿,眼中卻是幾乎燃燒!
一道聲音如同深淵傳來,森冷至極。
“我數到三!一……二……”
低頭撿著魚的秦嫻有種閘刀在頸的感覺,連忙抱起最後一條,手腳並用爬上岸來。
長出一口氣道:“好了,來了。”
“把魚……放下!”
見秦嫻將魚一個個放在雪地裏壘好,非常滿意地回他一個大大的笑容,很開心地說道:“孺子可教也!”
……
秦嫻看著翻臉比翻書還快的少女。暗地想:這女孩美是極美,但是性子也太善變了,不禁為莫七迦和宋錢的眼光和未來擔憂。
他喜歡安靜的,相貌倒是其次,隻要善良,安靜些就好,他不喜歡吵鬧。
這個樣子的,確實讓他受不了。
“咳咳……集中一些,不要再發呆了。”梁鹿笙提點道。
“下麵傳你我悟劍的劍經,不許外傳!”梁鹿笙正色道。
秦嫻點頭,正襟危坐。
“一共六招!看好了,第一劍,綠陰春盡!”
梁鹿笙手中短劍輕飄飄地向前刺去,宛如一枝綠枝還帶著新芽的芳香,突然劍鋒轉而拖地,自下而上,斜撩而出。
這一劍秦嫻感覺臉上隱隱有股熱浪襲來,猶如炎炎夏日的日頭,暴曬!
“第二劍,飛絮繞香!”
劍鋒隨著梁鹿笙的旋轉,似乎有種莫名的吸引,秦嫻也被拖動著向前靠去。
“第三劍,一寸狂心!”
梁鹿笙腳尖輕點,盤旋飛起,自上而下,一劍擊地。
“第四劍,向橫波覺!”
接著借劍尖觸地反彈,直起身子,一劍橫斬。
“第五劍,畫簾遮匝!”
橫斬一劍被梁鹿笙硬生打斷,扭轉腰肢,翻轉手掌,反握劍柄,以劍柄向前刺出,出其不意,正是之前傷秦嫻的那招。
“第六劍,月在庭花!”
梁鹿笙手中的劍以一種詭異的姿勢,突然回旋,梁鹿笙也一手撐地,腳下蹬地,出現在自己對麵,秦嫻沒有看清她是如何調轉身位的,但她就突然出現在了對麵,一劍向上刺出,短劍輕顫,劍鳴驚山!
……
那一場冬雪隨著這幾日溫度的回升而逐漸消融,祖洲的地麵又恢複了以往的幹燥,但鼎山深處破屋,還是冷風撲麵,地麵濕滑。
梁鹿笙喜歡上了當老師的感覺,尤其是教一個笨學生。
攆也攆不走。
這都四五天了,秦嫻還隻是掌握了第一劍。
尤其是他那把鐵鍬,似乎根本就與這意境滿滿的《六幺劍經》格格不入。
恭喜站在遠處,恨恨地看著有美人親自教習的秦嫻,氣不打一處來。自己擔心他的安危,好不容易從那黃衣小姑娘手中脫身,便慌忙去尋他,可他倒好,在溪邊竟然跟著一個姑娘學劍,那悠哉的模樣,差點沒把自己氣死。
雖說秦嫻給了自己一枚藥神錢,手指痊愈了,但他重色輕友的行為還是深深令自己不齒。
翻出那日偷,不對,是搶來的小手爐,這幾日研究許久,也不知是什麽用,便以為自己走眼了,隻是普通小手爐罷了。
此時突然身後深林中一道身影慢慢走來,下一刻就出現在自己身後,靜靜地凝望著練劍的秦嫻,一襲白色襴衫包裹著他消瘦的身軀,比秦嫻最後一次見時,要顯得憔悴了許多。
這位名聲在外的儒門當世四先生,好像有些心事。
恭喜心裏直犯嘀咕,但能悄無聲息出現在自己身後,這個年紀,還穿襴衫,在這祖洲,想都不用想他是誰。
轉身嘴上客氣得很,揣起手爐行禮道:“見過四先生!”
“你好,尚能西還好嗎?”張鑒像是與後輩隨意聊天,問起其家中長輩。
“那老東西……額,掌門說是有事耽擱了,還未到祖洲。”恭喜脫口而出,又意識到不妥,改口道。
張鑒微微頷首,感慨道:“一別數年,好多老朋友都不曾再見,是該出去看看了。”
隨即伸手指向恭喜手中的手爐,笑道:“這個你還是還回去的好,不然他們可不會善罷甘休!”
恭喜不解,環視了下四周,不明白先生口中他們指的是誰,黃衣小姑娘?天士府?
恭喜把玩著手爐無所謂道:“天士府而已,尚能西還應付得來。”
“小心!”張鑒揮手打飛恭喜手中手爐,將恭喜拉到身後,手中憑空出現一把灰色紙傘,撐開護住兩人。
手爐飛空足足十丈遠,突然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株高大的柳樹,慢慢浮現,最後是一圈湖水,一座山穀,竟就那樣浮在天上,不似人間世界。
恭喜被這一幕震驚得目瞪口呆,但隨即拉著一張苦瓜臉,後悔至極:果然是寶貝,要知道早點出手了,這能賣多少錢?
這邊的動靜也是驚動了遠處練劍的兩人,以及——澆花的老人!
秦嫻看著半空突兀出現的山穀,以及山穀下方的兩人。
四先生,終於來了麽,是要阻止自己修行嗎?
想到這裏,一顆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握著劍手心裏捏著把冷汗,變得有些緊張。
“先生!”身旁的梁鹿笙對著張鑒開心地喚了一句。
飛奔了過去。
“你這小鹿,怎麽不回學堂去,讓你兄長擔心!”張鑒溺愛地摸摸少女頭。
“先生不擔心我嘛?”梁鹿笙俏皮道。
“擔心?你這小家夥出來,該擔心的是別人!”說著望了一眼遠處的持劍少年。
秦嫻走到近處,深深行了一禮:“見過先生!”
張鑒悠悠道:“你真的考慮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麽樣的結果了麽?哪怕是加入盜門?哪怕是跟著與你一般大的小姑娘學習也可?”
秦嫻沉默了一會兒,道:“想清楚了,從來都是我自己做選擇,不管是哪一門哪一派,什麽人教,秉持本心不失,就好。”
“好吧,我不再攔你,記住自己的話,本心!”
秦嫻一下子抬起頭來,他沒想到先前說不許自己修行的先生,竟然不再加以阻撓,抿起唇角,神色有些複雜道:“謝謝先生!”
此時天空中山穀傳出一道冷冰冰的話語。
“原來是儒門在後麵撐腰,我說盜門為何如此大膽,敢動我道門天法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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