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溪流千年 第一卷第224章 流 氓不談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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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岱然的屋子內,馬舉仁坐在椅子上,閉著雙眼,身邊立著兩個侍女。
    片刻功夫後,有一人急匆匆走進來,正是馬關正。
    馬關正撲通跪倒在馬舉仁麵前,頭也不敢抬,顫聲道:“老祖宗,您怎麽來了,不孝子給您添麻煩了。”
    馬舉仁並未回應,馬關正就這麽跪著,一聲也不吭,喘氣都得靜悄悄著,許久過後,馬舉仁才開口道:“沈良,是怎麽回來的。”
    馬關正擦了擦額頭的汗,說道:“回老祖宗的話,是我和我大哥的主意,當時崔清睿使詐陰了我哥倆一手,當著各宗主的麵,給我安了個莫須有的罪名,廢了我的修為,他這是想剝了我術派門主的位子,借機削減咱馬家在燕明宗的勢力,當時他勁頭正盛,就借著罪名對術派和藥派咱們一族下手,宗門利害皆在一念之間,此時咱們族內又沒有人能頂起術派門主之位,我們哥倆便商議出了這麽個主意。”
    頓了頓,他接著說道:“沈良這家夥,燕明宗老一輩人都了解他,他當年就是個畜生,為了奪一顆珠子,把自家同門一十三人都殺了,為達目的,為爭利益從不顧手段,要不是當年老宗主念在他還有些許功勞,幫他說了幾句話,他早就被他師傅孟長翼給宰了。這個人啊,流落在外數十年,做過的惡依然不少,在遠東的幾座城裏做霸王,毫無王法,更無人道。”
    馬舉仁靜靜地望著馬關正,馬關正心裏緊張,趕緊繼續說道:“當時局勢緊迫,崔清睿與咱們暗中鬥了幾十年,我們擔心崔清睿會和歸忽三季處理廣家一樣,打我們個措手不及,所以決定拉沈良入夥,他是一直想回來的,隻要能讓他坐穩術派之主的位子,作為回報,他願意聽我們調遣,甚至他更想把燕明宗攪和得天翻地覆,這是他對當初被掃地出門的仇怨和報複。”
    馬舉仁終於開口,問道:“你怎麽確定,他就能穩坐術派門主之位,他這個人就是壞,但壞,本身並沒有價值。”
    “會的”馬關正回道:“老祖宗,這家夥是畜生不假,但在靈術這方麵,我是自愧不如的,他可是一等一的天驕,年輕的時候,自創十三奇術和十五怪法,打遍天下無敵手,要不老宗主會對他那麽疼愛?他才二十歲的時候,老宗主就定下他是下任術派門主,甚至話裏話外表明他也是未來宗主了。老宗主當年執意要保下沈良,是孟長翼以死相逼,才僅僅給了他一個逐出宗門的判罰,現在當年的那些老人物都隱退了,我親自帶著沈良去禁地找的老宗主,老宗主果然願意讓沈良回來,還親自出麵,讓術派的人聽候沈良的調遣,崔清睿這才沒有對我的術派下手,那場危機也就渡過去了。”
    馬舉仁問道:“上一任宗主,就這麽溺愛這個人才?殺了自家同門,都不怪罪?”
    “老宗主就是一口咬定人肯定不是他殺的,但其實那些死人身上的傷,就是沈良的術法造成的,而且沈良被崔門牙子(崔清睿的爹)用了讀心術,這總不能撒謊吧,沈良嘴上和心裏都承認了,人就是他殺的。可老宗主就看中了沈良這小子的天分,非保下他不可。計劃原本執行的很成功,奪權那天,多虧沈良出手,他幾乎憑著一己之力,將崔清睿迅速拿下了,我和大哥給崔清睿布置了個死局,誰料讓他鑽了空逃了,讓沈良當宗主,是為了堵住禁地老祖們的嘴,咱們直接上位,老宗主不會同意的,沈良若做了宗主,以他的性子,定會把燕明宗帶的烏煙瘴氣,到時候我們再清理門戶,一切就水到渠成了。”
    馬舉仁張口便道:“那為何現在被清理門戶的,是我們?”
    “這老小子蔫壞,本就是個反複無常的小人,這是讓他逮著機會了,五化梯發生的事,我兄弟倆實在料想不到啊!”馬關正磕了三個頭,“請老祖宗降罪。”
    馬舉仁的臉上沒有什麽表情,也許是褶皺太多了,但一雙眸子也似一潭清泉,許久也見不到一絲漣漪,他沉默良久後,說道:“昨日你們才從北邊回來,晚上沈良就改了江山,一大早就斷了馬家的後路,藥派和術派被其抽筋剝骨,僅半個時辰,馬家人和外姓人就完成了權力交接,你們兄弟倆坐鎮燕明宗這麽些年,就是帶著八百根蘿卜,他半個時辰能拔遍嗎?”
    “事發突然...實在.....實在反應不及,我大哥又不在,我修為又盡失,宗裏沒有能對抗沈良的人啊。”
    馬舉仁凝視著馬關正的雙眼,馬關正被看得心虛,不敢再抬頭,隻得再次請罪。馬舉仁說道:“你們究竟是在利用沈良,還是被沈良給利用了,如果你要驅趕一頭狼,那就得找一條狗,你卻引回來一頭惡虎,偏偏你的手裏還沒有拽著它的尾巴。”
    他頓了頓,又說道:“沈良回到燕明宗,一定是帶著目的的,他究竟是白的、黑的,還是黃的?”
    “他這個人的惡行是洗不掉的,打崔清睿是下死手啊,殺自家人眼睛都不會眨一下,要是價錢合適,連自己師父都能砍了。”
    “後生”馬舉仁淡淡道:“記住了,世間從未有絕對之事,就算親眼所見,也要保持懷疑和警惕。”
    “老祖宗說的是。”馬關正愧疚道,“都怪我反應不及,昨夜我....一點法子都沒想出來,隻能幹瞪眼,要是我大哥在的話,未準還有轉機。”
    馬舉仁說道:“事已至此,隨他鬧吧,崔清睿幾十年都翻不了的天,他也翻不過去。燕明宗離不開馬家,任他革來革去,你們都不要反抗,隻要藥派在手,他就算是頭虎,脖子上還是纏著鏈子的,不僅如此,你們還要配合他鬧,把事情鬧得越大越好,流點血、死點人也無所謂,我們遭的罪越多,這宗門得來的就越正統。”
    “這....孫兒不明白。”馬關正頭磕在地上,卻久久沒有聽到回應,膽怯地抬起頭來。
    豈料馬舉仁靠坐在椅子上,眼睛半眯成了一條縫,眸子裏的神光已經變了模樣,此時狠戾又冷徹,二人僵了很久,可馬關正的神色卻越來越不對勁,一開始還顯而易見的恐慌怯懦,越往後卻越放得開,渾身筋骨也不縮了,像個事不關起高高掛起的外人一般,若無其事地用目光回應著馬舉仁。
    幾十息後,馬舉仁開口了,語氣依然很平淡,說道:“馬關正這小輩,老朽二十年前見過他一次,雖然前前後後不過十幾息功夫,但其音容神色盡在老朽腦中,你學得很像,幾乎沒有漏洞了。”
    馬關正歪了歪嘴,一副不屑模樣,回道:“哦?那您老說說,怎麽認出我是假的?漏洞在哪啊?”
    “不可言明,這是老朽十五歲出關入江湖後,在一代代人精裏練出來的本事。”
    “嗬嗬嗬,我隻是給了你一個台階而已,實在是我自己裝得膩了,不想演了....”
    馬舉仁盯著馬關正,卻渾然不覺自己身邊的椅子上憑空出現了一個坐著的人,他身邊的兩個侍女也剛剛反應過來,迅速擋在了馬舉仁身前。
    “沈良。”
    “是我,老前輩,一把年紀還這麽操心呐。”
    馬舉仁原以為麵前的馬關正是沈良假扮的,沒想到那個馬關正竟是子虛烏有的,此時再看,已經不見蹤影,他雖不修行,但猜出這應該是幻術,他剛剛是對著空氣說了一通又一通話,而沈良也並沒有信口開河,因為正是沈良故意暴露的破綻,才讓馬舉仁認出對方的身份。
    馬舉仁麵不改色,但語氣感概道:“後生可畏啊。”
    “您瞧瞧,您總是這麽波瀾不驚的,好像什麽都掌控在手裏,我就喜歡您老裝逼的這股勁,看得我心裏癢癢,恨不得把鞋底子按在您那張燙褶子臉上,得給您抹平了,我看得才更舒坦。”
    馬舉仁難得地笑了,這個不按常理出牌的對手,算是他一生遇到過的,最不上檔次的一個了,他甚至都後悔來了,這種貨色怎麽配讓他親自出手呢。
    沈良似乎能看透他的想法,便一語點破道:“我了解,我非常清楚您的手段,不就是想利用馬家在藥派上的硬實力,讓老子二選一嘛,要麽留著你們,壓榨你們在製丹煉藥上的能力以及與城中名門望族的聯係,以維持燕明宗的正常運轉,要麽就除掉你們,燕明宗也就完了,沒有藥派的燕明宗,那是老虎變老貓啊,不用別宗來擠兌,就自家那幾座城中勢力,就能把燕明宗吞了。這樣說我其實也就一條路,崔清睿為什麽幾十年不敢動你們啊,不就是這個原因嘛。”
    馬舉仁似笑非笑,一言不發,就看著沈良一吐為快,可沈良又不屑道:“我知道,您不言語,是懶得言語,我這種貨色跟您智鬥確實不配,您就等著最後給我憋一個大招出來,我鐵定得陷入萬劫不複,所以啊,我不跟您鬥,也鬥不過,怎麽著呢?”
    沈良身子往前一探,神秘兮兮又不懷好意道:“我直接把您宰了,哦,還有你帶來的這些人,我都宰了,這樣行嗎?”
    馬舉仁的臉色終於變了,他怔怔地望著沈良,這麽多年,他碰見了無數對手,在賭桌之上,他遇人無數,各式各樣地都見過了,掀桌子的也不少,但這種踩著桌子直接殺人的,他還是第一次碰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