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指這話指的是，在監獄外麵時，麻大姑大哭大鬧，他沒得我的允許，就擅自上前去嗬斥麻大姑這事。
    他拿不準我的心思，所以當時很猶豫，但還是做了，等事情都辦完，再回過頭來向我請罪。
    既有搏個出頭機會的膽氣，又不失圓滑之處。
    叢連柱把弟子都教得很好，顯見得用了心思。
    這也是他為什麽在我亮飛劍之後，連掙紮都不掙紮，就立刻服軟認輸。
    以他的心機手段，想要擺脫我，不是沒有可能，但少不得要往裏填幾條人命。
    他很愛惜這些弟子。
    這在下九流中很少見。
    這些弟子能遇到他，是難得的福分。
    看著認認真真請罪的六指，我問：“你想要搏什麽？”
    六指道：“求惠真人給我個跟您身邊辦事的機會。”
    我說：“現在不也是給我辦事嗎？在金城這地方當坐地老爺，可是多少江湖人打拚半生都爭不到的機會，不是挺好的？”
    六指道：“我能有現在的風光，是靠了真人的神威，不然的話，那些刀口舔血的江湖大哥哪個會服我？可真人誌向高遠，占了金城江湖，是為了辦事，等將來辦完事，肯定就會舍掉金城所有的局麵，我眼前的風光不過是鏡中花水中月。離了真人，我要還貪戀不去，要麽上山進修，要麽喂花生米，要麽被江湖道給掀翻，不會有好下場。眼前的風光，我不稀罕，隻想跟著真人，多見識些場麵，多學些東西。”
    我問：“老叢怎麽跟你說的？”
    六指道：“師傅說了，讓我看好眼前的局麵，等時機到了，立刻抽身走人，隻要不貪，落袋個千把萬不成問題，下輩子就不用愁了。我們這些老千，頂著掉腦袋的風險，設局套人，歸根到底圖的隻是個財，能借著真人的光，光明正大地賺夠養老的錢，以後就可以不再做老千了。”
    我說：“這不安排得挺好嗎？我師兄說過，混江湖的，別管怎麽吹得天花亂墜，其實真正圖的就是這個財字，能借著金城這個局麵拿到多少，是你們的本事，當初我選了你們做事，就給你們留了這個口子，讓你們一把掙夠，以後不用再混江湖。你師傅這個安排就是循了我的意思。”
    六指道：“我知道師傅安排得妥當，也是為了我們好，可是……我不喜歡。見識了真人的格局本事後，我起了貪心，不想再做下九流，也不想就這麽洗腳上岸做個普通老客。我想見識更大的局麵更高的世界。我很嫉妒建國，這個機會師傅給了他。我跟師傅也提過，可師傅說，能在真人身邊求這麽一個機會，已經是天大的福分，不能再貪得更多，過猶不及，建國比我更合適，將來他能在真人身邊混出頭，我們這些師兄弟一樣少不了好處。”
    我問：“你是不信你師傅，還是不信慕建國？”
    六指道：“我信師傅，也信建國，隻是自己不甘心。師傅江湖越老膽子越小，不敢向真人求太多，我卻覺得真人不是那樣的人，隻要我有用，能給真人辦事，就一定能爭取個機會。”
    他跪到地上，對我重重磕了個頭，道：“求真人給我個機會。”
    我說：“跟著我，風險會很大，弄不好連命都會丟掉。”
    六指道：“跑海的老相，哪個不是把腦袋別褲腰帶上，怕死混不了江湖，師傅當年收我們入門，第一課教戒貪，第二課教舍得，做老千，身外無物，舍出命去，才能做出正局麵，越怕死，越容易翻車。”
    我笑道：“老叢有點意思，做老千的教出群亡命之徒。行啊，給你個機會。不過眼下金城局麵需要人維持，你先做著，年底收尾換人，過了年再去香港，有事安排你做。”
    六指大喜，趕忙又給我磕頭，道：“多謝真人，我保證不會讓你失望。”
    接下來幾天，六指便全力給麻大姑辦港澳通行證。
    本來最快也得個把月才能辦下來，可六指隻花了五天就把證件拿了回來。
    轉天，我便換上回來時的身份，帶著麻大姑乘機返回香港。
    在機場候機的時候，六指打來電話，說有個叫呂祖興的男人找到大河村，想要見我。
    我隻回了句“知道了”，便掛上電話，對麻大姑說：“呂祖興去大河村了。”
    麻大姑問：“要帶他一起去嗎？他這人辦事有一套，我們兩個合作得挺好。”
    我說：“沒必要了。”
    然後又說：“其實我先找的呂祖興，然後才來找的你。”
    麻大姑輕輕歎了口氣，沒再說話。
    呂祖興會改主意在我的意料之中。
    不過我不需要了。
    落地香港，我把麻大姑安置在那間凶宅，暫時跟鄭六做伴。
    鄭六挺不開心的。
    他之前托我把京城的相好弄過來陪他，結果相好沒來，卻送來個土埋半截的老太婆。
    我告訴他，這是我師兄周成的弟子，精通陰脈驅邪，捉鬼降妖，是我特意請來香港主持大事的，有她在身邊，他就可以隨意出行，不用再整天困在這裏哪敢不敢去了。
    鄭六一聽，不由大喜，對著麻大姑也恭敬了許多。
    麻大姑積年的老神棍，裝神弄鬼自是有一套，對著鄭六擺起架子，不卑不亢，高人範兒實足，倒唬的鄭六一愣一愣的，不由越發敬畏。
    轉回青鬆觀，卻見這麽幾天的功夫，已經在道觀內建起了圍牆，把圈給我的地方單獨隔離出來，一麵的正門正建著，圍牆上開了個小門，方便往來通行，搖簽依舊青鬆觀這邊進行，隻是這些天來，卻是一個能搖中的都沒有。
    我讓慕建國換回身份，打發他去跟叢連柱做事，走之前對他說：“過陣子，六指會來香港給我辦事，你告訴你師傅一聲。”
    慕建國微微一怔，問：“師兄求您了？”
    我說：“你怎麽猜到的？”
    慕建國道：“我師傅說，師兄這人膽大心狠，做事沒有顧忌，給真人辦事容易把命搭進去，所以才推了我來您這裏。不過師傅還說，師兄肯定不會甘心，要是找到單獨見您的機會，肯定會求您給他個辦事的機會。他這個手段心機都不缺，既然自己求了，真人肯定會給他這個機會。”
    我說：“你師傅倒是說得挺準，那他還說什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