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建國道：“師傅還說，人各有誌，他該做的都做了，剩下的聽天由命，路是自己選的，最後無論怎麽樣，別後悔就行。不過他以後再也不會見師兄了。”
    我笑了笑，道：“你師傅是個明白人，好好跟他學吧。”
    慕建國默默點頭，沒有再說話，起身離開。
    轉過天，林子青過來了，進門便按捺不住激動地道：“真人，上次搖中簽的那個大馬黃先生來拜訪我，說是知道我們正在籌備羅天大醮，想捐錢資助。我問他捐了錢有什麽要求，他卻說上次得著拜訪您的機會，受到您的點化，生了堅定的向道之心，自願捐款，不求任何回報。”
    我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道：“他準備捐多少錢？”
    其實不用林子青說，我也知道得一清二楚。
    黃惠理之所以今天跑來找林子青捐款，是因為我昨晚讓慕建國給叢連柱捎了消息，讓他們開始下一步行動。
    布局多日，如今觀音山斬妖驅邪的熱度已經漸低，青鬆觀搖簽又因為多日無人搖中而怨言頗多，三脈堂開張準備已經完成，正是開始新一輪張弓造勢的時機。
    林子青道：“一億港幣！”
    說到這個數字的時候，他的聲音都有些微微發顫。
    我淡淡地道：“林道長，不過是個數字罷了，錢財於我輩當如浮雲，哪能因為這麽點錢就心浮氣躁？”
    林子青恭恭敬敬地道：“是，多謝真人教導，我以後一定加深修行，好好反省。不過，真人，這可是一億啊！我主持青鬆觀眼看二十年了，有錢有勢的信眾見過不知多少，可一次拿出一億的善信，還是頭一回見到，一億啊，這羅天大醮可著最高規矩辦都富富有餘啊。雖然知道羅天大醮耗費巨大，可是跟照神道長交流之後，知道所需的確切費用，我就沒有一天能睡安穩的，睜開眼睛就忍不住琢磨，雖說您說過費用不需要我們來承擔，可是這麽大的事情，我們哪能一點錢也不出，隻由著您辛苦籌集，再怎麽樣也得籌個三成才行吧。可問過照神道長之後，我才明白自己有多自不量力，哪怕隻三成也不是我們青鬆觀能籌得到的，除非把青鬆觀賣了……”
    他實在是激動得狠了，以至於說話都有些顛三倒四，完全不著重點。
    我便打斷他道：“林道長，你冷靜一下，好好想想，黃惠理真就什麽要求都沒提嗎？”
    林子青呆了呆，努力回想了片刻，道：“真沒提什麽要求，倒是提了個請求，他希望能夠協助觀裏采買各類大醮儀軌所需用品，為自己積攢更多功德。不過考慮到大醮所需的很多用品在東南來都買不到，隻能去內地采購，他一個大馬華人在內地人生地不熟，不方便采購，所以我就把話給他說得清楚，拒絕了他的請求。”
    我點頭說：“拒絕是對的，錢是他捐的，東西是他采購的，等於是把這錢左兜裝右兜，平白借我們的大醮賺了份名聲，不光能把捐的錢全都挪回去，還能倒賺你們一筆。”
    林子青吃了一驚，道：“真人，這位黃先生奉道之心極為虔誠堅定，我跟他把話說清楚之後，他也沒有多說什麽，隻說希望想見一見照神道長，這點小要求不算什麽，我原就打算最近兩天去拜訪照神道長，正好帶他一起去就是了。”
    我說：“如果他向道之心真的堅定的話，就會直接捐出這一億，而不是提了一個又一個的條件。這人還是有所求啊。這樣吧，你回去聯係他一下，讓他這幾天不要離開香港也不要安排太重要的事情，就說我建起來的三脈堂將會在近期開張，到時候我會在三脈堂義診，每天隻診三人，搖簽一人，隨緣兩人。看在他要捐一億的份兒上，這隨緣一人便安排給他就是。”
    林子青道：“這也行，不是要隨緣嗎？”
    我說：“都捐一個億了，還有比這更深厚的緣法嗎？不隨這個緣，隨哪個緣？”
    林子青訥訥地道：“可您剛剛還說錢財於我輩當如浮雲，怎麽又拿錢財多寡來衡量緣法到沒到了？我，我這有點轉不過彎來。”
    我微微一笑，道：“世人多愚，隻認錢不認人，辦人間事自然要守人間規矩，但行事歸行事，卻不能因此就把這錢財二字頂在頭頂上。修道講究不滯於外物，這錢財便是人世間最大的外物，與這麽多錢打交道，便是我輩在世間的魔考之一，如果這麽一大筆錢過境能夠積極使用，卻又毫不動心，這魔考就算是過了，於下步修行大的好處。我當年就是因為曆了類似的魔考，才能夠出師傅法眼，收為高天觀門下弟子。你明白了嗎？”
    林子青擰著眉頭仔細想了半天，才不確定地道：“您的意思是受這筆錢是魔考，所以要借此使用這筆錢的機會來曆練，破此魔考？”
    我搖頭說：“不，你還是沒明白。我的意思是，既然世間人都認錢，那麽我們以捐獻錢財多寡來決定誰有緣法，天公地道理直氣壯，誰都說不出話來。”
    林子青“啊”了一聲，略有些迷茫地問：“那這筆錢我是受還是不受？”
    我說：“以你的心境來說，你不能直接受這筆錢，否則的話會重傷修行，既然他要見照神道長，那就讓他把這一億捐給照神道長，讓道長拿著去采買所需物品，你們青鬆觀隻管負責從照神道長那裏接受物資就是。”
    林子青有些舍不得地道：“真人，這可是一個億啊，真就一點都不能留下來，非得給別人嗎？”
    我微微一笑，道：“林道長，你要真舍不得，那就盡管留一些，隻要不耽誤羅天大醮所需物品采購就行。不過有句話，我要同你交代清楚，以免你將來後悔埋怨我沒有早點告訴你。”
    林子青道：“有話真人盡管說，不過我要留下一部分錢，也不是為了自己吃喝玩樂，而是用來壯大道觀，支付參與大醮的高功道士車馬費，還要再用一部分到給您修建新山門這上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