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再坐崔業成的車，而是坐了六指的車。
    於是崔業成就沒再跟我去大河村。
    倒是趙開來派的那兩個人依舊跟著，認真履行著安全送我到家的任務。
    車隊至大河村外，我便讓六指把那些江湖大哥打發走了。
    給他們辦事的機會不等於他們有資格進大河村，站到高天觀門前。
    這次，我沒住進以周成身份買的小院，而是直接住進了陸塵音建的高天觀。
    小小一間房，牌匾依舊，院裏那個空蕩蕩的樹坑都沒填。
    這裏和隔壁小院，是整個大河村唯一的平房了。
    所有人家都起了樓。
    雖然暫時看不到拆遷的希望，但如包玉芹般建樓出租，收入還是相當可觀的。
    從此都不用再辛苦做什麽，隻管打麻將收租就是了。
    這是城市高速發展帶給大河村這樣的城中村的紅利。
    樓多了，臨街的小洗腳房按摩屋也更多了，三五步一個，間中夾著蒼蠅館子，雜貨鋪子，人氣鼎沸。
    上次回來時，六指住的還是個獨院，這次那小院也正在起樓。
    六指雖然是金城獨一份的坐地老爺，但卻從來不在大河村這邊顯擺江湖人的威風，房東一提要改建，他就從院子裏搬出去，在大河村附近買了房。
    我這次回來，造成了不小的轟動。
    村民都跑來圍觀。
    老支書陶大年也來了，依舊披著襖子，看起來沒多大變化。
    不過，沒有包玉芹。
    她現在白天都在飯館那邊幫忙。
    據陶大年說，在戴金鳳的操持下，那飯館經營得越發紅火，並了左右兩間店麵，桌位擴充到二十多張，平時除了接待堂食，還給附近幾個工地送盒飯，光是幫廚的小夥計就招了五個。
    與村民隻是來看熱鬧不同，陶大年考慮的就多了。
    說了幾句閑話之後，他就問我是臨時住幾天就走，還是要多住一陣子。
    我告訴他，這次回來準備長住，年底之前都不會離開。
    陶大年眼珠轉了兩圈，連說了幾聲好，又放了話有什麽事盡管找他，也不多說便起身離開，還捎帶腳把其他來看熱鬧的村民都給趕走了。
    我和慕建國一起動手，將高天觀小院裏外打掃幹淨，又按著老習慣焚香熏蟲，壓錢鎮宅，正忙活著，就聽到外間吵鬧，慕建國出去看了一圈，回來說，村裏的聯防隊在掃街，沿著進村往這邊來的路掃過來，把所有洗腳店按摩房都給封了。
    陶大年的動作是如此幹脆果斷，以至於等到晚上亮燈，我和慕建國出去閑逛的時候，這沿路門麵黑了一半，一間有粉紅小燈的都沒有留下。
    如此大的動作，要是擱在別的地方，少不得要引發些波動，可整個大河村卻是風平浪靜，連個跑出來罵街的都沒有。
    老陶支書展現了他對大河村一如昔的強大掌控能力。
    轉了一圈回來，我把慕建國打發回高天觀分觀，自己則進了自家小院，也不開燈，便坐在沙發上，稍待片刻，座機鈴聲響動，接起來正是趙開來。
    “老焦這人沒什麽壞心思，隻是會錯意了，你別往心裏去。”
    “趙主任，有時候蠢比壞更可怕。”
    “我跟春曉提了，安排人過去接替他，把他換回京城閑兩年再說。”
    “薑春曉是在坑他吧。”
    “不是，他跟春曉家裏有些淵源，這幾年一直在京城混著，高不成低不就，卻也沒卷到鄭六那幫人的圈子裏，也是個知道上進的，求到了春曉這裏，正好金城這邊也確實需要個靠得住的人過來，我們手頭一時也沒有合適的人選，就安排了他。來上任之前，春曉特意叮囑過他涉及高天觀的事情不要自作主張，一定先跟她通氣，要是你在的話，一切聽你的。可沒想到，他太操切了，到底還是自作主張了一把。”
    “你不用解釋，我對他沒什麽惡感，就算他繼續留在這邊也無所謂。”
    “我知道，不過我有在意啊。總不能真讓人以為我想幹涉高天觀的傳承吧。不過，你其實沒必要搞這麽一出，要是傳到那位耳朵裏，怕是要對你更有意見了。”
    “有些事，提前明確了比較好。高天觀傳人的身份對我有很多好處，但高天觀主持對我來說是個極大的拖累，我絕對不會做。”
    “這麽說，小陸元君也不會做。你們真要讓那個小師妹來挑這副擔子？”
    “照神道長可真是一點話也存不住啊。”
    “這麽大的事情，他哪敢不告訴我。你體諒他一下吧。京城大，居不易，不光是我這樣的俗人，他這樣的出家人也一樣，將來你們這個師妹進京學習，他也一樣要報告的，晚不如早啊。”
    “照神道長辦事，我很放心。”
    “哈，我辦事你不放心？”
    “趙主任辦事我自然是信得過的。不過我們現在各站一邊，你從廟堂角度考慮的，同我從江湖角度考慮的，必然有分歧。”
    “江湖草莽，不登廟堂？那也沒必要真跟金城道上的人物混在一起吧。”
    “我當初來金城立足，就是從這上麵起步的，如今既然回了金城，總不好莫名其妙丟掉不要，要是覺得不妥，那我隻能不留在金城了。”
    “等這陣子風頭過去，我給你敲敲邊鼓，但今年肯定不行了。我知道真要強留也不可能留得住你，你願意回來也是從高天觀的角度來考慮的這事，所以定名單的時候，我特意提了你的代表單位這事，可什麽都考慮到了，唯獨沒想到老焦會自作主張。這事確實是我疏忽了。之前你電話裏提高天觀修繕這事時，我就應該往這邊多問一問才對。我給你道個歉，這種事情不會有下次了。”
    “禮下於人，必有所求啊，趙主任。”
    “惠真人燭照如神，佩服，佩服。”
    “這是聽誰說的？”
    “照神道長啊，他跟我講了三件事情，黃元君還有一個小弟子，你給了他一億讓他接手掌管基金，再就是你已經邁入燭照如神的境界，不遜於小陸元君。我雖然不明白什麽叫燭照如神，但能讓他這麽鄭重其事地報告給我，顯見的是件很重要的事情。”
    “其實也沒那麽重要，隻不過到了這個境界，我就真有競爭高天觀主持的實力了，所以今天我必須得把事情分辨清楚，讓所有人都明白我的心思。我，無論是過去，現在，還是將來，都沒有爭奪高天觀一脈正傳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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