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
    官府的人聞訊趕來，將他抓個正著，縣令判他秋後處斬。
    杜彥平在牢裏拚命嘶吼：“我不要死！我可以將功贖罪，修橋補路，幹什麽都可以，我不要去地府！”
    杜彥平以為兒子會一直在望鄉台等他，殊不知那裏的鬼魂換了一批又一批，再不見當年那個堅定勇敢的少年。
    若幹年後，四個孩子在山林裏放聲大哭。
    山神廟，慈眉善目的雕塑金光一閃，走出一個含笑雅致的少年，俯身問：“迷路了嗎？”
    ……
    觀眾怔怔看著那個翩翩如玉的少年郎，不知不覺淚流滿麵。
    太好了，他還活著。
    有情緒激動的觀眾文思泉湧，當即寫下一份影評。
    【最絕望的往往不是撕心裂肺的爭吵，而是幡然醒悟後的淡然。】
    【說實話，杜晟的性格開始並不吸引我，他像個普通的少年一樣，活在父親的庇佑之下，善良又天真。直到他下了地府，得知功德金光的事情，他並沒有沾沾自喜，而是想要拯救父親，這個人物才立體起來。】
    【然後就是一次次的輪回。】
    【起先我看見電影名字，以為這個輪回是六道輪回的意思，沒想到卻是杜晟一次次的重返陽間，試圖改變父親的命運。】
    【一次次輪回，為了一個微弱的可能，忍受無邊的孤寂和痛苦……少年眼中的光芒逐漸熄滅，最後歸於平靜。杜彥平怎麽也想不到，一向孝順的兒子會有拋棄他的那天吧。】
    【或許有人覺得，杜彥平應該去地獄接受懲罰。但我覺得，讓他活在惶惶不安中，日日夜夜被心底的猜測煎熬著，努力的苟且偷生，未嚐不是一種殘酷的懲罰。】
    華鷹將這些影評大聲念出來，心裏簡直想給鬱璟豎大拇指。
    溫啟白剛開始還會聲嘶力竭的大吼，讓他把光腦拿出去，現在渾渾噩噩像是丟了魂，手一直在劇烈顫抖。
    以男人的性格，他不信世間有地府。
    但人這種生物，感情和認知不是理智能控製的。
    溫啟白幾乎是控製不住的想——
    如果溫洛知道了他這些年做的事情，會有什麽表情。
    會失望嗎？會恨他嗎？
    發現他無可救藥，會決絕離開嗎？
    即便知道溫洛已經死了，這個念頭依舊像個夢魘，反複煎熬他的心。
    溫啟白承認，他不敢死了。
    華鷹揚眉吐氣，從病房出來後，立即跟鬱璟報告這個好消息。
    第135章
    華鷹來找鬱璟的時候，他正在練習人形和進化體的轉變。
    負責教導他的是裴翊，兩位長輩就在旁邊笑眯眯的看，時不時開口鼓勵幾句。見到客人拜訪，紀雅素跟陸陽和善的打聲招呼，起身離開後花園，將空間留給幾個年輕人。
    後花園被管家打理的極美，輕柔和煦的春風從姹紫嫣紅的花叢中吹拂而過，偶爾有花瓣飄落，給整個空間增添了幾分靜謐。
    為了方便鬱璟練習，老管家連夜更換了更加柔軟舒適的草坪，爪子踩上去就跟踩棉花一樣，也不會弄髒皮毛。
    “你在幹什麽？”華鷹從遮陽傘下端著一杯茶走過來，來到鬱璟麵前蹲下，手在蠢蠢欲動。
    好想摸，黑色絨毛下竟然是粉紅色的耳尖，不知道是不是夥食太好了，鬱璟貓看起來油光水滑，手感一定很好。
    突然，男人察覺到身後傳來一陣刺骨的寒意，凍得他一哆嗦，五髒六腑都在疼，頓時什麽小心思都沒了。
    鬱璟沒好氣地說：“我在練習變人。”
    貓爪子什麽都幹不了，他都快煩死了。輪回拍攝完成還沒有舉行殺青宴，因為他目前不便出門。
    華鷹茫然了：“這個……還要練？”
    不是與生俱來就會的嗎？就算是第一次覺醒的小孩也能很快熟悉吧，畢竟是自己的身體。
    黑貓的動作一頓，唰得轉身狠狠給了他一爪子，旁邊的裴翊滿意地點點頭：“這個動作不錯，很流暢。”
    鬱璟甩甩尾巴，不耐煩地問他：“你究竟是來幹什麽的？”
    “差點忘了！”華鷹拍拍額頭，激動的搓搓手，“溫啟白剛開始看電影的時候破防了，一直在怒吼著不看，看到最後更是渾渾噩噩丟了魂一樣，你殺人誅心的手段我真是大開眼界。”
    鬱璟冷笑：“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早就料到他會有這一天，畢竟他很愛自己的兒子，肯定會控製不住胡思亂想。”
    華鷹像是想到了什麽，微微皺眉：“那老小子狡猾的狠，摸到什麽都能充當武器。連病床的鐵絲都叫他掰斷一截藏在身上，等待自殺時機。不過自從他看了電影，一直老老實實沒什麽動靜了。”
    鬱璟高興的抖抖胡須，身後的尾巴尖彎成一個問號：“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他站起來，繼續練習走路的姿勢，遠處的光屏還循環放著老師的叮囑。
    “想要自由在人身和進化體轉變，初期一定要控製好自己的情緒，情緒起伏過大很容易功虧一簣……可以先從局部練起，注意力集中在手部或是腳部……”
    華鷹咂舌，想吐槽又怕鬱璟生氣再來一爪子，連忙端起茶杯喝一口，把吐槽的話強行咽下去。
    “練得不錯……”
    他昧著良心誇讚。
    貓步的特點是輕盈、有節奏感，如同在雲端漫步，是一種很優雅的走姿，有些娛樂圈的藝人專門去練過。
    但是眼前這隻鬱璟貓……
    怎麽看都不對勁，明明步子都踩對了，但華鷹就是感覺哪裏怪怪的。
    裴翊警告地瞥他一眼，輕聲鼓勵草坪上的鬱璟：“想要在兩者之間自由轉化必須對兩者了若指掌，你當了二十多年的人，一時之間不習慣貓身很正常，慢慢來就好。”
    鬱璟也明白這個道理，隻能耐著性子慢慢學，操控著身體在草坪不急不緩的來回走動。他慢慢走到鏡子前，凝視自己的姿勢，覺得沒什麽大問題了。
    “老裴，走路我練習了兩天，應該可以進行下一階段的跑跳吧？”
    剛開始走路的時候，鬱璟的每條腿都有自己的想法，走的就跟貓界僵屍一樣，現在他已經能控製四條腿了。
    裴翊緩緩點頭：“我們先來試一試。”
    老管家就跟幽靈一樣，隻要有需要就會及時趕到，手裏還拿著一個巴掌大的小盒子。
    “小少爺，按一下就好。”老管家笑嗬嗬地說道。
    鬱璟把四個肉墊都按進去，再踩草坪時就會留下一串串‘腳印’。要知道貓雖然有四條腿，但行走時隻會留下一雙腳印。
    隻要鬱璟沒有出錯，那麽就可以進行下一項練習了。
    華鷹伸頭看了一眼管家手中的盒子，認清上麵的標誌後咂舌：“安全純天然的材料研製而成，這是怕你舔爪子吃進去嗎？”
    正在接受‘考核’的黑貓暴跳如雷：“我才不會舔爪子！”
    綠色的草地上，隨著鬱璟走過，留下一串黑色的小腳印，很快又隨著空氣蒸發。
    看清楚了，是一雙。
    鬱璟高興地蹦起來，差點來個三百六十五度的原地旋轉：“終於可以進行下一項了！”
    裴翊被他高興的模樣逗得嘴角上揚，神色愈發溫柔，他很想將人抱在懷裏親一親，真的做了，恐怕小璟會炸毛吧。
    “我就說嘛，根本不難。”華鷹單手握拳捶在掌心，“不明白你們在擔心什麽，這不是走的很好。”
    鬱璟一高興，就在草坪四處亂跑。陳文德一直提醒鬱璟記得補充大量營養，陸家和裴翊也是嚴格執行。所以短短兩周，他的體型又大了很多，現在跟成年豹子差不多。
    花叢也成了他的遊樂場所，不用再擔心被枝葉淹沒，其他人就在旁邊看著他哈哈大笑。
    遠處三樓，紀雅素跟陸陽並肩站在陽台上，凝視鬱璟頂著花瓣打噴嚏的模樣，籠罩在心裏的陰雲終於煙消雲散。
    隻是，笑著笑著，眾人察覺到不對。
    “老陸，小璟他是不是……”
    黑貓太高興，一直在草坪蹦蹦跳跳，紀雅素很快就看出異樣，語氣很是遲疑。
    陸陽沉默片刻，緩緩點頭：“是的。”
    “鬱璟，你順拐了。”華鷹幸災樂禍，一怔見血地指出問題所在。
    肆意跑跳的黑貓僵住了，抬起的前爪遲遲不肯落下。
    裴翊早已舉起了光腦，將剛才的一幕拍攝下來，按下保存。
    黑貓眼中凶光一閃，迅速撲到他身上，尖銳的爪子勾住衣服向上爬，對著裴翊咬牙切齒：“給我看看，我走路都沒問題，跑步怎麽可能順拐！”
    華鷹一定是在忽悠人！
    裴翊忍俊不禁，任由他扒拉。看完視頻，鬱璟沉默了。
    華鷹大著膽子拍拍他的貓頭，賤兮兮地鼓勵：“看來你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男人說完就溜，落荒而逃的背影擺明了怕裴翊找他算賬。
    ……
    又過了一周，鬱璟的情況逐漸穩定，立即去找盛濤他們補殺青宴。
    還是熟悉的酒店，這次鬱璟包下一整層讓他們吃喝，旁邊還有棋牌室遊戲室可以玩耍。
    走出電梯的時候，鬱璟差點以為自己走錯了地方。
    在劇組兢兢業業的盛濤和衛行頭頂烏雲密布，臉色蠟黃，眼底還帶著濃濃的黑眼圈，紅血絲抽出來簡直能織網。
    “你們做賊去了？”鬱璟嘴角一抽，沒忍住吐槽道。
    盛濤有氣無力的打招呼：“才不是，還在做噩夢而已。對吧，兒子。”
    衛行沒好氣的給他一拳：“滾！”
    許多演員因為入戲太深，拍攝結束遲遲無法走出來，這也是鬱璟一定要開慶功宴的原因。
    “一周了，還沒有走出來？”鬱璟反思了一下自己，劇本好像也沒那麽恐怖吧。
    孟小楓田雲幾人歡快的跑過來跟鬱璟合影，再去網上跟粉絲互動，精神奕奕的模樣跟盛濤衛行簡直是天壤之別。
    “她們怎麽沒事？”鬱璟很好奇，“因為不是主演？”
    盛濤虛弱地點點頭：“可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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