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親爹是當朝首輔 第14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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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嶽聽完,朗聲大笑:“你放心吧,我手底下出來的人,除非全部戰死,不會讓你大哥受半點傷害的。”
    懷安喜不自勝,給周將軍連連作揖。
    周嶽這是才注意到懷安身邊的少年,問道:“這位是?”
    懷安忙拉過陳甍:“正要跟您引薦,這是我的表哥陳甍,軍器局馮大史的徒弟,很喜歡研究軍械,兵部撥給您的三百架千裏鏡,就是我表哥研製出來的。”
    周嶽眼前一亮,竟忽然站起身,朝著陳甍走來。陳甍嚇了一跳,兩腿卻像灌漿似的釘在原地。
    懷安瞧著周嶽的目光,像是要把表哥呑了,他猶豫著要不要拉一下,看著周將軍偉岸的身軀,還是往後退了半步。
    “後生可畏,後生可畏!”周嶽一把握住了陳甍的手臂,激動道:“陳公子,神機營正在改進火器,你可願意隨我去演武場參觀參觀?”
    陳甍臉色驟變,期期艾艾的說:“將軍,晚生當然願意……隻是,胳膊,要,斷了!”
    第151章
    周嶽雖是武將, 卻博覽群書,是個頭腦極其聰明儒將。除了選兵練兵、排兵布陣以外、還十分精通軍械,改造、發明的兵器、戰船、戰車等都優於倭寇, 論軍事才能,當朝將領無人能出其右。
    能讓他如此失態,除了兵書和軍械,就隻有能研製軍械的人才了。
    清晨的陽光透過薄暮, 籠罩在周將軍的甲胄上,為懷安的偶像鍍上一層金光。
    陳甍和懷安有幸觀看了一場正規且聲勢浩大的軍事訓練,周將軍的訓練方式, 讓即便從後世而來的懷安都震驚的目瞪口呆。
    懷安不禁感歎:“如果能將這套訓練方法能廣泛應用於各地的衛所, 國朝的軍事實力該有多強悍?”
    周嶽聞言, 耐心解釋道:“兵之貴選。這些士兵中, 有半數以上是我從南方招募的士兵,與世襲的屯田軍戶不同,這些人強壯悍勇、性格忠厚, 再輔以簡明的號令, 才能使他們做到耳隻聽金鼓,眼隻看旗幟,大家共作一個眼, 共作一個耳, 共作一個心。”
    懷安朝身後看去,吊兒郎當的衛所軍歪著腦袋低著頭, 不知是自慚形穢, 還是破罐破摔。
    周嶽說了句公道話:“軍製的問題, 並不能怪在某個人的身上。國朝的軍戶是子承父業,代代相傳的。後來積弊日生, 將官克扣軍餉日益嚴重,年輕力壯、精明大膽的軍戶逃離軍籍改作他業,剩下的可不就是些歪瓜裂棗了。”
    “歪瓜裂棗”們聞言,更歪了。
    “站直了!”周嶽忽然淩空一甩馬鞭,鷹隼般的目光掃過去,效果立竿見影,幾人像原地拔起來的蘿卜,雖然高矮胖瘦不等,但無一例外的直戳戳站好。
    懷安嚇了一跳,也下意識站的筆直。
    “沒說你。”周嶽被他逗笑,又帶他們參觀了其他營房。
    讓懷安更為震驚的是,不管是用飯的飯堂,還是睡覺的營房,每一間都幹淨整潔,被褥沒有一絲褶皺,日用器具擺放的整整齊齊,飯堂倒飄出一絲飯菜的香味,是軍營的廚子正在做飯。
    另有一間營房作為學堂,每日晚飯之後,軍官們會有半個時辰的時間到此學習,內容包括軍規律令、武藝戰法、行營號令等一切周將軍認為他們需要學習的東西。
    軍官領匯貫通之後,再層層傳達給各自負責的士兵,誰要是學不會,記不住,那是要挨軍棍的。
    轉眼到了辰時,周嶽邀他們在軍營吃個便飯。
    懷安目瞪口呆的看著桌上的飯菜,尋常的白粥配上雜麵窩頭、醃鹹菜。他沒記錯的話,周將軍已經官至從一品了。
    “怎麽,吃不慣嗎?”周嶽正要吩咐親兵重新做些可口的飯菜。
    “吃得慣!”懷安拿起雜麵窩頭咬了一口,與偶像套近乎道:“我家也是軍戶來著,我二叔承襲了指揮僉事。”
    周嶽笑道:“世襲軍官,畢竟與普通軍戶不同。”
    他也是世襲軍官。
    “哦,對。”懷安道:“是克扣別人的那個。”
    周嶽險些嗆著。
    陳甍在桌下踢踢懷安的腳:“哪壺不開提哪壺。”
    想起周將軍也因為行賄被查出過經濟問題,懷安訕訕的笑笑,對周嶽道:“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吾足。”
    周嶽朗聲笑了,忽然又有些悵然:“你們這個年紀,還是要純粹一些,埋頭做自己該做的事。生死毀譽都是小事,但願在你們長大之前,我們這些老家夥,能還你們一個清平世道。”
    懷安笑容一滯,看著周將軍有些斑白的鬢角,心裏說不出難過還是感動。
    他以為周將軍的理想和抱負,是要匡扶社稷,是要封侯拜相,建立不朽之功業,原來他嘔心瀝血,殫精竭慮,求的不是彪炳史冊,隻是天下太平。
    周嶽見狀,抬手輕輕拍拍他的頭,話頭一轉,與他聊起了騎射。
    懷安被拍的腦瓜子嗡嗡作響,把滿心惆悵拋之腦後:“我隻在東宮陪太子學過一些,不過我爹從小習武,騎射和劍法都不錯,下次他來神機營的時候,您可以邀他比試比試。”
    陳甍也差點嗆著,抬頭看看將近六尺高的周嶽,心裏暗歎,真不拿親爹當親爹啊……
    飯後,周嶽又帶他們參觀了軍器庫房,親自為陳甍介紹神機營配備的軍火,陳甍仿佛幹涸已久的魚回到了大海,整個人都精神起來。
    兩人聊起軍火來,有太多共同話題,懷安聽著那些枯燥的話術,在一旁直打瞌睡。周嶽便叫來親兵,陪他去校場騎馬。
    難得有這麽大的平整場地帶著月亮撒歡,神機營的軍官比宮裏教授太子騎射的師傅經驗豐富,一晌午的時間,傳授給他不少騎射技巧。
    月亮矯健的身姿在校場上發足狂奔,懷安目光緊盯靶心,搭箭、扣弦、張弓、瞄準。利箭脫弦,穩穩落在靶子上,隻是比靶心偏了寸許。
    懷安一拉韁繩,月亮高高揚起前蹄,長嘶一聲,穩穩的停了下來。
    親兵不禁讚許:“小公子這個年紀,能拉開這把弓已經很不錯了,這是六十斤的弓!”
    懷安甩甩脫了力的肩膀,怪不得呢。五十斤的弓在軍營裏算軟弓,是下等射手使用的,可是比起他們平時練習用的小弓,拉力大了十幾斤呢。
    其實他還是遺傳了老爹部分天賦的,如果再刻苦一點,興許能走武學的路子,承襲家裏的軍職。不過時下重文輕武,四品武官還不及一個七品文官受人尊敬,且父死子繼,世代相傳。要想脫離軍籍隻有兩個辦法,一是皇帝親自特許,二是官至兵部尚書。
    顯然,沈家很快就要擺脫軍籍了。
    親兵又撫摸著月亮銀白色的鬃毛,讚歎道:“馬也是好馬!”
    月亮昂起高貴的頭顱,得意的踢了兩個正步,險些將親兵一腳踹翻。
    太陽漸漸升到了頭頂,另一名親兵來找他們,周將軍請他去營帳中用午飯。
    懷安這才發覺已經到了中午,將月亮托給馬夫,請他幫忙喂一把草料,跟著親兵回到周將軍的營房。
    周嶽和陳甍仍聊的熱火朝天,從鳥銃聊到了紅衣大炮,從軍火的運輸聊到火藥的儲存,仿佛一見如故的忘年交,就差磕頭拜把子了。
    看來帶表哥來這一趟是對的,可問題是如何脫身呢?
    ……
    午後,親兵告訴他月亮不肯吃軍營裏的草料。
    懷安這才想起這家夥挑嘴的很,從書包裏掏出一根胡蘿卜,暫時給它充充饑,便著急帶著它回家了。親兵帶著二十名精挑細選的扈從,懷安一看,這才是堂堂市舶使衛隊該有的陣容啊!
    告別了周嶽,從雀兒山一路回城,到家已近申時,他因“疲勞駕駛”困得東倒西歪,回到主院,見爹娘都沒有回來,打發了妹妹自己去玩,回房略擦了擦身上的汗,換了衣裳倒頭就睡,夢裏都是軍營裏雄渾的號角聲。
    今日是芒種,老家有煮梅子的習慣,堂屋擺上了大食桌,全家人齊聚在一起吃完飯,唯獨不見了陳甍。
    眾人的目光一齊看向睡眼惺忪來到堂屋的懷安。
    “你表哥呢?”懷瑩問。
    懷安揉揉眼睛,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周將軍與小萌哥相見恨晚,打算與他抵足而眠,徹夜長談,明天再回來。”
    眾人:……
    沈聿哭笑不得:“你怎麽能把表哥扔下自己回來呢?”
    懷安一臉認真:“我和月亮一致認為,軍營裏的飯菜不好吃。”
    全家人嘲笑他不講義氣。隨後一邊吃飯,一邊聽他講述今天在軍營的所見所聞,講述周家軍的雄姿,更多的是為保住大哥的底褲而沾沾自喜。
    懷銘咬牙威脅:“再提底褲,別怪我臨走前還要揍你一頓。”
    懷安捂著嘴表示再也不提了。
    眾人麵麵相覷,不知兄弟二人在打什麽啞謎,芃姐兒無所畏懼,聲音洪亮:“小哥哥給大哥哥的底褲裏縫滿了銀子,沉甸甸的,一條價值十兩。”
    全家哄堂大笑,老太太邊笑邊捂著芃姐兒的嘴:“好大的女娃了,說話也沒個顧忌。”
    芃姐兒反而“越挫越勇”,掰開祖母的手接著說:“昨天嫂嫂裝了一小箱,過秤一稱,足有二十多斤!”
    一直保持形象的沈聿這時也端不住負重前行,原來是這麽個負重前行。”
    眾人笑的幾乎噴飯。
    飯後,婆子端上了青梅酒,還有專為小孩子煮製的冰糖青梅,懷安今天也獲準喝一點酒,祝大哥一帆風順,馬到功成。
    ……
    懷銘出發之日在即,許聽瀾擔心長子身邊沒有妥帖的人手,讓李環並兩名性子穩重的小廝隨長子南下,並叮囑他要時常寫家書回來報平安。
    父母在,不遠遊,遊必有方。懷銘讀了十幾年聖賢書,自然懂得這些,耐心的聽著長輩們一遍又一遍的叮囑。臨行前,又陪著陸宥寧回娘家住了兩天,這邊的長輩又是同樣的叮囑。
    嶽父嶽母自然是五味雜陳,說到揪心處,陸母幾乎要落下淚來,年紀輕輕的小夫妻,成婚才三年多,就要兩地分別。
    待到女兒女婿告退回房休息,陸顯勸妻子不要這樣難過,讀書人為的就是建功立業、封妻蔭子。
    陸夫人紅著眼眶:“我又不求女兒封誥命,隻盼她一生能平平順順、安享富貴。”
    陸顯打趣她:“你早說是這個要求啊,等馨兒長大了,找沈懷安來做女婿。”
    想到那個圈子裏出了名的竄天猴,陸夫人一下子哽住,連眼淚都收回去了,幹笑道:“我就是隨口一說。”
    ……
    恰是吉日,懷安跟著爹娘嫂嫂,帶著芃姐兒和沈洮,另有一眾主張開海的同僚,自發的來到通州碼頭為懷銘送行,後頭跟著扈從和儀仗,奉旨隨行。
    懷銘最後囑咐妻子:“待我那邊安頓下來,就接你們母子過去,你要好好保重身子,我不在家時,也要常帶洮姐兒回去看看嶽父嶽母。”
    懷銘向來說不出太多體貼的話,隻是握了握她的手,又將沈洮抱在懷裏親昵一陣,才走到父母麵前,躬身一揖:“父親母親的教誨,懷銘旦夕不敢忘。兒不能在膝下盡孝,萬望爹娘保重身體。”
    沈聿和許聽瀾又各自囑咐了幾句,才紅著眼眶放開他的手。
    懷銘揉揉妹妹的頭,答應盡快將她想要的刣獅玩偶托人捎回來。
    最後看向懷安,擰著他的耳朵咬牙切齒的說:“好好聽爹娘的話,不許闖禍!”
    “不是……”懷安本來還在感動,這下又委屈又氣憤:“怎麽輪到我,畫風就不一樣了呢?!”
    第152章
    懷銘不再跟他開玩笑, 認真且正色的對他說:“大哥這一去不知幾年才能回來,隻能拜托你替大哥盡孝了,家裏大事小事, 做父母的定然報喜不報憂,你要常給大哥寫信,知道嗎?”
    懷安點點頭,鼻尖酸酸的:“大哥也要常常寫信, 有什麽不便對爹娘說的,就跟我說,我一定會保密的。”
    懷銘笑笑, 像小時候那樣, 掐一把弟弟的臉:“平時出門記得帶人, 不要自己亂跑, 馬上入夏了,不要貪涼多吃冷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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