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五零章 突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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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延安伯雖然混不吝,可他仍然是一員武將。

    這些缺弟少肉的內侍哪裏是他的對手。

    連他的衣角都沒碰到,就被踹飛了。

    柳山河使個眼色,一名官員便貼著牆根往外走,想要趁亂溜出去,把金吾衛或者錦衣衛叫過來。

    延安伯耳聽六路眼觀八方,他這輩子也沒有上過戰場,小時候他爹用鞭子逼著他學的那點本事,全都用到這裏了。

    “你小子屬黃花魚的,還會溜邊兒啊,怎麽,是想讓這幾個沒出息的纏著老子,然後你去聯絡你們的同夥,聚眾逼宮?還真讓老子說對了,你們就是想造反!”

    潑髒水誰不會,扣帽子誰不會,剛才你們怎麽編排老子的,老子現在原汁原味送還給你們。

    阿寶就是這個時候進來的,他硬著頭皮對柳山河說道:“柳,柳首輔,陛,陛下讓小的請您過去,有,有事相商。”

    柳山河暗中鬆了口氣,終於可以不用麵對延安伯這個粗人了。

    柳山河對上延安伯,就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

    可是柳山河還是低估了延安伯的不講理。

    “哎喲,正好,既然陛下要和柳首輔議事,那咱們老哥幾個也跟著一起去吧,人多了也熱鬧,對吧?”

    柳山河:對個屁!

    定國公高聲道:“對對對,大家一起去!”

    另外幾個勳貴連同那幾位老宗室也一起附和:“走,咱們陪著柳首輔一起去。”

    柳山河:我不用你們陪。

    可是沒有辦法,這些人就像狗皮膏藥一樣,緊貼著他不放。

    皇帝終於等到了柳山河,隻是他萬萬沒想到,柳山河不是一個人來的,身後還跟著十幾個人。

    這十幾位,哪個都不是皇帝想要見到的。

    夏公公滿臉堆笑:“幾位爵爺,不如先到隔壁喝喝茶,等......”

    沒等夏公公把話說完,延安伯就打斷了他:“喝喝喝,都什麽時候了,你還隻知道喝,你也一大把年紀了,怎麽就這麽不懂事呢?”

    夏公公......

    若是以前,皇帝一個眼神,這些混不吝再不願意,也要默默退出去。

    可今天這些人卻是一副天王老子來了,我們也不出去的姿態。

    皇帝心中暗叫不好,這是要逼宮了。

    夏公公一見大事不妙,轉身便往外跑,可是剛一動,就被定國公一個掃趟腿撂倒在地。

    嚴密聞訊匆匆帶人趕過來,卻連禦書房也沒能進去,就被兩名武將攔住去路。

    “嚴指揮使,陛下正在裏麵議事,你還是不要進去了。”

    嚴密一看,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了,他看一眼自己帶來的人,二十多個,想要硬衝進去也不是不行,但是定國公延安伯這些人肯定留有後手。

    這個念頭剛剛閃過,嚴密便看到金吾衛指揮使蘇世隆帶著一隊人飛奔而來。

    嚴密大喜,他和蘇世隆也算是有點交情。

    “老蘇,你來得正好,定國公和延安伯現在禦書房內,意圖逼宮!”

    蘇世隆嗯了一聲,伸出胳膊攬上嚴密肩頭,笑嘻嘻地說道:“老嚴,過來,我和你說點事。”

    嚴密一怔,蘇世隆什麽時候多了個勾肩搭背的毛病?

    可是下一刻,他便感覺到蘇世隆的大手如同鐵鉗一般緊緊箍在他的肩胛骨上。

    “你......”

    他猛一回去,赫然發現他帶來的人已經被金吾衛隔開,而蘇世隆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把尖刀。

    嚴密強壓怒火,問道:“老蘇,咱們共事幾年,多多少少也有點香火之情,你今天這一出又是為何?”

    蘇世隆還是那副嘻皮笑臉的樣子:“嚴密,你是齊王養的狗,老子可不是!”

    嚴密大駭,怒目圓睜,他還記得當年南下路上,蘇世隆那一臉的諂媚。

    嚴密一直認為,蘇世隆雖然不是皇帝在青州的老班底,可也一定是一條忠犬。

    從什麽時候開始,忠犬變成白眼狼了?

    ......

    禦書房內還在僵持,一名武官快步而入,原本是想湊到定國公耳邊小聲耳語的,可定國公卻大聲喝道:“這裏沒有外人,有什麽話就直說。”

    那名武官看看定國公,又看看臉上陰晴不定的皇帝,高聲說道:“錦衣衛指揮使嚴密意欲逼宮,已被拿下!”

    禦書房內落針可聞,皇帝如墜冰窟,就連一向穩如泰山的柳山河,此時眼中也閃過一抹急色。

    皇帝在青州蟄伏多年,手下當然有自己的人馬,此時那些人馬就駐紮在金陵城外,隻需一個信號,便會衝進城中前來護駕。

    而柳山河的死士和部曲,此時也在城外的莊子裏。

    就在今天早朝之前,無論是皇帝還是柳山河,全都沒有想到形勢會急轉而下到這種地步。

    可是現在已經晚了,他們被困在這小小的禦書房裏,哪怕城外有幾萬人馬,此時也是動彈不得。

    延安伯冷笑:“陛下,到了此時此刻,您還要繼續縱容柳山河這個貪贓枉法的老匹夫嗎?”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柳山河的心沉了下去,他小看了延安伯。

    他以為延安伯隻是一個大老粗,卻沒想到這還是一隻老狐狸。

    延安伯的這番話,是在給皇帝遞梯子找台階。

    就看皇帝肯不肯順梯而下了。

    柳山河了解皇帝,他知道皇帝一定會接住這把梯子。

    果然,皇帝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他看向柳山河,語氣沉痛:“柳愛卿,你為何要這樣做?外麵說的那些,難道都是真的?你真的貪贓枉法了?”

    柳山河眯了眯眼睛,當務之急,是要離開皇宮。

    “臣有愧聖恩,臣願前往大理寺聽候審理。”

    延安伯呸了一聲:“你想去大理寺,然後讓你的那些死士把你救出去?想得美!”

    話音未落,定國公忽然揚手,一支袖箭疾射而出!

    誰也沒想到定國公竟然在身上藏著暗器,柳山河根本來不及躲閃,那支袖箭便射進了他的咽喉。

    這一切來得太快,快到就連一直站在定國公身邊的延安伯也沒有反應過來。

    這是怎麽回事?

    定國公為何會殺了柳山河?

    他們之前商議的時候,不就是要趁著這個機會鬧一鬧嗎?

    自從到了金陵,勳貴們的風光雖然還在,可是卻大不如前。

    皇帝重用青州的老班底,曾經在京城不可一勢的勳貴們,隻能在朝堂上當木頭樁子,已經沒有了話語權。

    延安伯便是其中之一。

    自從延安伯府鬧出醜聞之後,他的老臉便丟盡了。

    他連出門遛鳥都要被人嘲笑。

    來了金陵,這種局麵不但沒有改變,反而還比不上京城。

    延安伯鬱悶得想要撞牆了。

    所以今天下了早朝,定國公和他商量,說要讓柳山河出出醜,在趁機和皇帝講講條件,延安伯想都沒想,便一口應下。

    是的,皇位上的人隻要是姓周的,隻要不會影響到他的爵位,在延安伯看來全都一樣,他的那些慷慨陳辭,連他自己都不信。

    今上不是太祖的種,那關他屁事,哪怕不是太祖的種,那也是周家人。

    現在傳出醜聞,這不是更好嗎?

    至於柳山河,延安伯早就看他不順眼了,若能趁機讓這老小子靠邊站,當然是一件好事。

    在這一刻之前,延安伯一直以為他是今天這場大戲的主角。

    所以他一直都在賣力地表現。

    隻是延安伯萬萬沒想到,定國公不但出手,而且一出手就殺了柳山河。

    延安伯雖然混不吝,可畢竟是在皇城裏長大的,眼前的一切,他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他被定國公利用了,這場戲,定國公才是主角。

    柳山河的身體晃了晃,但倒在地上。

    皇帝驚恐地望著這一切,他看向定國公:“你,你與何苒勾結?”

    定國公冷然一笑:“何苒?”

    皇帝明白了,定國公背後的人不是何苒,很可能,他背後就沒有人。

    “荊文廣,你想造反?”

    定國公搖搖頭:“請陛下即刻下罪己書,平複民憤。”

    皇帝一怔,定國公竟然不是讓他讓位,而是讓他下罪己書?

    難道定國公要的不是皇位?

    皇帝心中起疑,但他更知道,此時此刻已經由不得他了。

    當務之急,是要保住性命。

    既然定國公讓他下罪己書,那就是還不想讓他死。

    隻要活著,就還有希望。

    “好,朕寫。”

    夏公公走過來侍候筆墨,皇帝提筆想了想,便寫了起來。

    屋內一片靜寂,落針可聞。

    延安伯心中驚濤駭浪,他偷眼看向定國公,見定國公神情平靜,但眉宇間的自信,卻讓延安伯心中更加驚懼。

    和自己相比,定國公才是有備而來。

    今天的一切,全大人,以及朝堂之上那些義無反顧的朝臣,還有皇宮外麵聚集的官員,以及呼天搶地大哭特哭的宗室們。

    是了,他可真蠢,他竟然以為這些人是自發而來。

    狗屁的自發,這些人都是定國公召集來的,定國公在下一盤大棋!

    延安伯壓低聲音,對定國公說道:“你真沒與何苒合作?”

    定國公像看傻子一樣看著他,聲音低到隻有他們二人能夠聽到:“我會與何苒合作?”

    延安伯一頭霧水,定國公這是幾個意思,他到底有沒有與何苒合作?

    不過,延安伯還是覺得,定國公是不會與何苒合作的。

    沒有原因,就是直覺。

    皇帝的罪己詔終定寫好,定國公接過來看了看,還算滿意。

    他看著皇帝在詔書上蓋上玉璽,定國公這才對夏公公說道:“陛下累了,從今天開始,就勞煩夏公公多費心,貼身照顧陛下吧。”

    這就是要軟禁的意思了。

    皇帝張張嘴,想說什麽,可是看到還躺在地上的柳山河,他最終什麽都沒有說。

    皇帝回了自己的寢宮,寢宮外麵,蘇世隆率領金吾衛把守,從這一天開始,皇帝便隻能留在寢宮之中。

    罪己詔一出,百姓們的情緒果然暫時安定下來,定國公回到府裏,直接進了書房。國公夫人並不知道宮裏發生的事,但是今天金陵並不太平,外麵的消息時不時會傳進她的耳中,她隱隱猜出這一切都和丈夫有關。

    看著花瓶裏開始枯萎的花枝,目光漸漸沒有了焦距。

    直到深夜,定國公才回到內宅,便看到國公夫人沒有睡,還在等著他。

    他正要說什麽,便聽到國公夫人說道:“你做這一切,都是為了惠山郡主吧,這麽多年了,你還沒有放下?”

    定國公怔住,這種被人戳中心事的感覺並不太好。

    他默默坐下,語氣淡淡:“你不要胡思亂想。”

    國公夫人自嘲一笑:“若是知道你與她有情,當年我決不會嫁給你。”

    當年,她也是直到成親多年之後,才知道原來這個一向與自己淡然相處的男人,竟然一直愛慕著另一個女人。

    惠山郡主,先太子之女,一個早已死去的人。

    但是國公夫人知道,惠山郡主並沒有死。

    先太子去世時,惠山和眉山兩位郡主都還在繈褓之中,她們並沒有被養在深宮之中,而是被送到了慈恩寺,是慈恩寺的女尼們把她們撫養長大。

    少女時期的惠山郡主與年少的定國公相遇,兩人有了一段情。

    但是命中注定,惠山郡主是不可能許配給權貴之家的。

    在遠嫁的路上,定國公設下計策,準備金蟬脫殼,李代桃僵,救出惠山郡主,可是卻沒有想到,他的計策卻被柳山河破壞,柳山河派人搶走了惠山郡主,並且還讓惠山郡主懷上了他的孩子。

    十幾年來,定國公每每想起此事,都會心如刀割。

    國公夫人無數次聽到他在夢中嘶吼。

    國公夫人淒然一笑:“一定有人懷疑你與何苒合謀吧,其實他們都想錯了,你怎麽會看得上何苒呢,在你心裏,隻有她。

    我真想見見她,她何德何能,能令一文一武兩位朝中大員為她神魂顛倒?”

    這也是國公夫人一直都想不通的。

    她雖然沒有見過惠山郡主,但也從很多人口中得知,惠山郡主隻是中人之姿,算不上美人。

    無論柳山河還是定國公,什麽美人沒有見過?

    若是因為權勢,那更是大可不必,惠山郡主雖然出身高貴,可是先太子早就死了,且,死得那樣不堪,惠山郡主和她的姐妹,還能活著長大已是恩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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