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四六章 浩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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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明明是金城人,金城有她的親人,但是金城沒有人等著她,那個希望她能亮堂堂活著的人早已經不在了。


    “姐姐,如果我回到金城,我爹和後娘還會把我賣掉,姐姐,我能跟你走嗎?我會煮飯洗衣帶孩子,我什麽都能幹。”


    何明月想了想,說道:“好,那你就跟我一起去京城吧。”


    數日後,何明月、何少林小分隊回到京城,隨著何宗群大獲全勝,全麵收編黑魔王的兵馬和地盤,此次大漠任務畫上了圓滿的句號。


    此行不包括何明月在內的錦衣衛,何少林小分隊去時共計八人,回來時隻有五人,其中何少林長子何多福,以及另外兩個何家村的後生,永遠地留在了大漠。


    何明月回到京城的第二天,陸暢也回來了。


    何明月這才知道,她帶回來一個明明,而另一個明明,卻沒能回來。


    鍾意正在衙門裏和幾名手下議事,外麵來報,驚鴻樓大掌櫃陸暢求見。


    鍾意怔了怔,他和陸暢沒有交情,彼此連點頭之交都算不上,陸暢為何會來見他?


    不過,他還是連忙讓人將陸暢請了進來。


    陸暢不是一個人來的,她身邊跟著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女,少女看上去清清爽爽,有一雙清澈不染塵埃的眸子。


    寒暄之後,陸暢說明來意:“鍾指揮使,你這裏門檻高,一般人進不來,我這個小妹子想要見你,我怕她自己來了連大門都進不來,就鬥膽帶她來了,鍾指揮使不介意吧?”


    鍾意眉頭動了動,他沒有聽錯,他在陸暢的語氣中感受到了濃濃的敵意。


    鍾意並不在意,看他不順眼的人太多了,哪怕是在苒軍當中,也隻有為數不多的人覺得他順眼,當然,這些看他順眼的人,大多是別人眼裏的異類,也就是說,正常人全都看他不順眼。


    鍾意把目光轉向陸暢帶來的小姑娘:“你要見我?”


    小姑娘上前一步,朝他拱拱手:“草民杭州驚鴻樓如煙,也是福州行動支援隊領隊。福州行動之後,草民又執行了其他任務,因此,直到現在,草民才來到京城,求見鍾指使。”


    如煙口中的其他任務,是配合宗祺的攻閩行動,這次行動曆時幾個月,因此,直到陸暢去福州陪宗祺過年,如煙才能與陸暢一起來京城。


    鍾意的眼睛微微眯了眯,沉聲說道:“繼續。”


    他知道給路明明做支援的是杭州驚鴻樓,他也從情報中知道路明明已死,按照規矩,現在看著眼前這個名叫如煙的小姑娘,鍾意有個直覺,她是為了路明明而來。


    如煙說道:“福州行動的報告,是草民所寫,篇幅有限,草民寫得並不詳細,此番過來,草民想當麵向何大當家和鍾指揮使報告。在來您這裏之前,草民已經麵見過何大當家了,現在草民再來見鍾指揮使,想把福州行動也給鍾指揮使說一說。”


    是的,在來錦衣衛之前,如煙已經見到何苒了,她很激動,以致於一邊哭一邊說,何大當家為了安撫她的情緒,讓小梨端來很多零食,她吃了一會兒零食,又看了晚報上的一則笑話,情緒終於穩定下來,終於把她準備一路的話完完整整說出來。


    現在她來到錦衣衛,已經完全冷靜下來,再說,眼前這位鍾指揮使,實在讓人激動不起來。


    如煙的狀態全都回來了,她用她那還帶著稚氣的聲音講述著福州行動的點點滴滴。


    她講那一夜的悲愴,她講明明深入虎穴的孤勇,她講弩箭射過來時,她被明明一把推開,她講明明在最後關頭用那隻奇怪的大炮仗讓自己粉身碎骨。


    “那一聲巨響驚天動地,幸存的侍衛們隻能找到她的殘肢,根本無法確定她的身份,沒有人知道那夜的刺客是什麽人,他們甚至以為是四大世家的人幹的......可是那大炮仗炸到身上時,該有多疼啊......”


    如煙以為自己的眼淚已經在何大當家麵前流盡了,她以為她能清醒冷靜地在鍾意麵前講述那夜的一切,可是她錯了,她高估了自己,這一刻,當她再一次複述這一切時,她仍然淚流滿麵。


    鍾意麵無表情,他的雙眼如同兩潭死水,看不到一絲波瀾。


    如煙講完了,她做了個深呼吸,從隨身攜帶的背囊裏取出一隻瓷枕,就在剛剛,她進來的時候,門口的錦衣衛差點把這隻瓷枕當成危險品扣下來。


    “明明姐進皇宮前,讓我把這隻瓷枕裏的東西交給你,我連瓷枕一起帶來了,明明姐什麽都沒有留下,這隻瓷枕是她唯一的遺物,她是你們錦衣衛的人,所以我就把這隻瓷枕帶來交給你,你們錦衣衛若是嫌占地方可以把它送給我。”


    說完,如煙上前一步,將那隻瓷枕放在鍾意手邊的八仙桌上。


    鍾意沒有伸手去碰,他看了看如煙,說道:“多謝。”


    鍾意又看了看陸暢,淡淡說道:“多謝陸大掌櫃帶這孩子過來,鍾某公務纏身,就不多留了。”


    這是下逐客令了?


    陸暢翻個白眼,鍾意是不是以為他這錦衣衛衙門是什麽好地方,當誰願意來一樣。


    “客氣,那我們就告辭吧。”


    說完,陸暢帶著如煙走出了錦衣衛衙門。


    走到街上,如煙長舒了一口氣,對陸暢說道:“陸姐姐,原來那就是錦衣衛的衙門啊,這地方可真讓人壓抑,明明姐那麽好的人,怎麽就做了錦衣衛了呢。”


    陸暢不認識路明明,但是她認識何明月:“你是沒有見過錦衣衛裏的其他人,不是人人都像這位鍾使爺一樣的,比如何明月,就是個很有趣的人,聽說她已經回到京城了,我讓人送個帖子,請她到清歡樓喝酒,到時介紹你和她認識。”


    隻是陸暢和如煙誰也沒有想到,三天後,她們在清歡樓不但見到了何明月,還見到了另一個明明,小明明。


    而此時的鍾意,直到看不到陸暢和如煙的身影,這才伸出一根手指,輕輕的,小心翼翼地觸摸那隻瓷枕。


    瓷枕是那種在大街上隨便就能買到的,上麵是童子捧蓮的圖樣,應該是小作坊燒製的,做工很粗糙,手指下凹凸不平。


    可是鍾意卻像是麵對一件稀世珍寶一樣,一寸一寸,撫摸著瓷枕的每一處,那凹凸不平的觸感,讓他有一種這個瓷枕活了的錯覺,他享受這種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