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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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辦公桌上壓著一摞摞a4紙打印的資料,最上頭最顯眼的是份活動策劃案。
    標題裏有“鄭氏集團成立一百二十周年慶典暨慈善拍賣會活動”。
    陳文港認識這是什麽,鄭玉成手頭正在負責的工作,或者這就是他說剛剛那番話的底氣。
    ——兩個人關係曝光兩個月前,鄭秉義剛剛指定鄭玉成策劃鄭氏集團的慶典活動。
    到時,鄭氏各地的分公司、子公司都會派代表趕來出席。典禮之後還有慈善募捐,鄭秉義的朋友及諸多生意夥伴也會到場,關乎鄭氏企業形象,無疑是個隆重的大日子。
    鄭秉義選擇讓長子做總指揮,當然不是就為了鍛煉鍛煉他的活動策劃能力。
    更重要的是,讓鄭玉成在所有人麵前露麵,等於側麵承認了他太子爺的地位。
    隻要圓滿辦完這場活動,作為集團代表亮相,鄭玉成無疑已經比鄭茂勳多走一大步。
    這件事剛定下那幾天,鄭夫人霍美潔嘴角都因為上火撩了個泡。
    站在鄭玉成的角度,為了這場亮相,他已經親力親為準備兩個月。不論確定賓客名單,還是印刷邀請函件,和媒體擬定通稿,連主持人台詞都要自己對一遍,力求不出任何差錯。
    甚至那天他為了和陳文港的感情問題和父親較勁,過後便意識到不算明智之舉。
    那邊,霍美潔儼然已在天天給鄭秉義吹枕頭風,勸丈夫把人選換成鄭茂勳,說傳出集團代表是同性戀的風聲總歸不好,還是小兒子的形象更合適露麵。別以為他不知道。
    這件事鄭玉成絕不希望出現任何變數,忙活了那麽久,結果為別人做嫁衣。
    陳文港垂眼看著手裏的策劃案。說陌生,當然不陌生。
    前世他和鄭玉成不知熬了幾個通宵,才和策劃公司磨合出這版最終方案。
    但說熟悉,隔了半輩子,哪還能記得具體細節。
    唯一印象深刻的隻有策劃公司是鄭玉成的姐姐鄭冬晴推薦來的,結果不太理想。
    她為了幫丈夫項豪籠絡生意夥伴,推薦他朋友開的策劃公司給鄭玉成。原本這種規格的乙方,是摸不到邊和鄭氏合作的,業內名氣不夠大,經驗也不豐富,執行能力沒有保證。
    隻是鄭玉成為了姐姐的麵子,還是給了個機會。
    那時陳文港懸著心,怕沒合作過的新公司做不好,影響鄭玉成,每個環節都親自盯梢。
    不眠不休,查缺補漏,後來終於順利落了幕,鄭玉成抱著他親,說你真是我的得力幹將。
    但說到底,策劃公司有很大問題,到底是小作坊,一口吃下鄭氏這麽大的案子,噎得消化不良,配合度很低,執行中更是錯漏百出,屬於讓甲方再也不想見到的那種乙方。
    陳文港把文件放到一邊:“我沒有什麽意見。你自己確認好時間和場地就行了。”
    誰知再回鄭茂勳辦公室的時候,立即麵臨一場狐疑的盤問:“你去哪了?”
    “吃下午茶。”陳文港鎮定地回答。
    “放屁,我問了兩個人,根本就沒看見你。”鄭茂勳說,“你是不是去找鄭玉成了?”
    “我和他還不能說一句話麽?”陳文港失笑,“你故意氣他多少天了,還盯梢起我?”
    鄭茂勳氣鼓鼓地威脅:“我要揭發你們,說你們藕斷絲連,說你們偷偷約會!”
    陳文港舉手:“我跟他最多說兩句工作上的事,你怎麽這麽難伺候?”
    鄭茂勳哼哧了兩聲,偃旗息鼓,今天竟沒再跟他沒大沒小地吆喝。
    *
    但有的時候壞事說什麽來什麽。
    翌日行政部的小姑娘就一路小跑來找陳文港,偷偷地說出事了,問他能不能過去看看。
    行政部門需要配合鄭玉成籌備活動各項事宜,這姑娘小林是專門的對接人。
    因此她隻知道陳文港之前也負責這工作,看到他像看到救命符:“好文港,我知道現在這些不歸你管了,但畢竟你熟悉,拜托你來幫忙一起想想辦法?”
    陳文港被她拽著趕過去的時候,鄭玉成正在辦公室發作,壓著聲音:
    “你們是第一天出來做事嗎?告訴我訂的不是‘皇冠大酒店’,是‘皇冠假日大酒店’?甚至要不是我想起要看回執,到現在都沒有人發現!你們知不知道這是多嚴重的工作失誤!”
    錯誤出得很低級。
    皇冠大酒店是金城最老牌的六星級酒店,有一百五十多年曆史,承辦過各種重大活動,包括很多名人婚禮,是別樣身份地位的象征。鄭氏集團是皇冠大酒店的老主顧,每年的公司年會和過往所有慶典、團建、新聞發布會,照例都是在這裏舉辦的。
    結果策劃公司並不了解,敷衍大意,訂成了名字相似的山寨酒店。
    昨天陳文港提醒鄭玉成確認一下時間場地,已經仁至義盡——他就知道會這樣。
    前世跟在策劃公司屁股後頭索要回執的是他,結果發現了這個簍子,他們第一時間聯係酒店補訂宴會廳,僥幸並不是旺季,最後還是拿到了場地排期。
    這兩周沒有陳文港幫忙,鄭玉成總歸也發現了,但比前世晚了一周。
    鄭玉成辦公室裏還有兩人,一個是來負荊請罪的總經理,一個是具體的項目負責人,低著頭,隻是不停道歉:“實在很抱歉,太抱歉了,鄭先生,這是我們的疏忽……”
    “我需要的不是對不起!”鄭玉成急火攻心,“我在問你們,誰能負得起責任!”
    小林大學畢業剛出社會一年,嚇得瑟瑟發抖,屏息凝氣往陳文港背後縮。
    這個差錯其實不關她事,隻是和活動公司對接,預約場地的工作她也經過手。看到這陣仗,怕就怕對方反咬一口,或者上司未必講青紅皂白,自己一並遭遇連坐。
    “可以了,算賬等以後再算吧。”陳文港擋著小林,“還是趕緊聯係酒店問問。”
    鄭玉成把自己陷到沙發裏:“要不是因為訂不到,你覺得我還需要在這裏發火?”
    陳文港一愣。
    他是希望鄭玉成長點教訓,所以什麽都沒說,但沒料到就差這麽一點。
    就在昨天,晚上,八點鍾,皇冠大酒店的宴會廳被其他客戶捷足先登。
    小林耷拉腦袋站在旁邊,跟著一臉菜色,看起來比鄭玉成還蔫。
    陳文港隻好安慰說:“別急,再想想其他的補救方案。”
    策劃公司的那兩人愁眉苦臉,出了岔子卻一點應急處理能力也沒有,鄭玉成看得心煩,打發他們到其他會議室等候發落。他把臉埋在掌心搓了一把,深深地歎了口氣。
    下個月的慶典日期當然是動不了的。
    在皇冠大酒店舉行的傳統也不能隨意更改。
    唯一的辦法是跟當天訂宴會廳客人商量,希望對方願意協商把地方讓出來。
    但這完全是看運氣的事情。如果對方也有重要活動,或者態度強硬,死活不肯協商那就熱鬧了,鄭玉成眼前有點發黑,這件事對他來說是個啞巴虧,隻能捂著,不能鬧大。
    頭一天雄心壯誌要證明自己,第二天跑到父親麵前承認,自己這點小事都做不好?
    別人不會管他被誰坑了,傳出去就是鄭氏丟臉,鄭秉義繼承人的能力像一個笑話。
    鄭玉成命令小林也坐下:“我們內部解決這個問題,你不要出去聲張,聽到沒有?”
    小林點頭如雞啄米,聽他開始撥出一個個電話。
    酒店方麵為客人隱私保密,最初不肯透露是誰訂了場地。
    最後還是鄭玉成搬出鄭氏的麵子恩威並施,才從相熟的客服領班那裏打探到名字:
    “好,姓俞對嗎?俞山丁,哪個山,哪個丁?有沒有他的聯係方式?”
    領班在電話那端賠笑:“名字我都是偷偷告訴您的,再多說,我的飯碗真就不保了。”
    鄭玉成也沒抱希望直接問到,他把名字記在紙上,覺得有幾分眼熟,一時想不起是誰。
    陳文港看到了,麵色卻有幾分古怪。
    不待說話,鄭玉成辦公室的門被推開。
    來的人頗為幸災樂禍,也不進,也不出,就倚在門框上望裏瞧:“我說今天怎麽一直沒看見陳文港。怎麽了,大哥,原來你們下個月的活動遇到麻煩?要不要我也來幫忙?”
    “不勞費心。”鄭玉成看他一眼,“怎麽,你很喜歡當包打聽?”
    “這不需要打聽。”鄭茂勳努嘴,“你叫來那兩個膿包還在會議室坐著,誰路過看不見?我是想來提醒你,好歹管管,看他們那兩張如喪考妣的臉,不知道的還以為來我們公司要債。”
    “知道了,沒你的事你就出去。”
    “出去就出去。”鄭茂勳一如既然地欠揍。
    電光火石間,鄭玉成終於想起來那個俞山丁是誰——
    一個土老板,巴結著霍家做生意,總圍著霍念生鞍前馬後,可以說是霍念生的狗腿子。
    “等等,鄭茂勳,你回來。”鄭玉成的咬肌緊緊繃著,“這是姓霍的幹的嗎?”
    “沒頭沒尾,你在說什麽?”
    “我問你皇冠的宴會廳。這個俞山丁——是不是霍念生指使他搶的?”
    “那我怎麽知道?”鄭茂勳說,“而且你是不是搞錯了一個概念,大哥,拜托,不是人家搶了你的地盤,是你自己沒訂好嗎?是,我聽說我這個表哥想開個什麽派對,跟他推薦過那地方不錯,難道能保證他聽不聽我的?我又怎麽知道他會選哪一天?你不要莫名其妙。”
    但鄭玉成臉色難看。如果是別人,當然是巧合;以霍念生跟霍美潔的關係,他實在很難不去懷疑。但還缺乏關鍵的一環,誰會那麽清楚他負責的活動進度的每一個細節?
    小概率的可能性有很多,可能是行政部、策劃公司任何一環泄露的。
    他咬著牙,無意把目光投向陳文港。
    兄弟倆就這麽對峙,屋裏硝煙味濃度直線上升,小林連一聲大氣都不敢出。
    辦公室門被鄭茂勳抵著關不上,走廊不時有員工往來,已經有目光隱蔽地往裏窺探。
    “行了。”陳文港站起來,伸出胳膊,推著鄭茂勳往外走,“好了,別添亂,你跟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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