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 第 8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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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臨睡前鄭寶秋來敲陳文港的門:“你回不回母校參加那個畢業動員會呀?”陳文港靠在門框上跟她聊天:“我剛收到消息,怎麽連你也知道了?”“因為你一直不答複,老師都打電話到家裏來了!你怎麽不答應?”
    “我不是不答應,隻是暫時還沒決定。”
    "多簡單的事,你有時間就去,沒時間就不去。怎麽,還有什麽顧慮嗎?"
    “你忘了,我還是戴罪之身。”陳文港調侃自己,“最近這段日子正要低調做人呢。”
    “看你說的,好像我大哥二哥誰沒跟人打過架似的。何伯伯會賣爸爸麵子的,說不追究就是不會追究了。”鄭寶秋說,“咱們母校年年開動員會,教教大家怎麽選專業,這不也是做好事?老師說受邀的都是五年內畢業的成績前列的學生,你看,我想去都還不夠格的。"
    “好,我再想想吧。”陳文港笑著跟她道晚安。
    與此同時戚同舟躺在床上,沒有睡意,他還在拿著手機刷論壇。
    他反複刷新何家駿的那個帖子,因為蓋到三十五樓的時候,有個層主跳出來,自稱在一家五星級酒店當服務員,他說當晚遠遠看到吸煙區有人鬥毆,不知是不是能對上號。
    城裏一群紈袴膏粱,何家駿那張胖臉也是經常見報的,對普羅大眾來說認出來不難。三十五樓層主偷拍了一段視頻,傳了張模糊的截圖。對半天,猜測正是何少爺無疑。底下自然有人繼續追問,細節越透漏越多。
    所以關於打他的是誰——那個層主頓時狗仔光環加身,稱跟何少爺素來冤家路窄的某家少爺也出現在現場。但,倒不是這兩個死對頭直接上演了全武行,中間還夾了個第三人。
    就這樣帖子熱度一直在升。
    到兩百多樓的時候,突然出現另一個知情人,開始進一步揭秘來龍去脈。
    那個層主透漏打人的是這位某家少爺包養的金絲雀,當晚不知為什麽急了出手撓人。何家駿臭名遠揚,有關他私生活的話題向來引人遐想,引來下麵群情激昂的猜測。不怪戚同舟睡不著,順藤摸瓜,猜出某姓少爺其實姓霍並不難。
    鑒於這位名聲同樣狼藉,吃瓜不嫌事大的眾人很快把關注點轉移到那隻金絲雀身上。他養的能是什麽吃素的善茬?
    照戚同舟看,兩百樓那個層主明顯不懷好意,字字句句
    都是針對之意——
    這人知道陳文港的存在,但故意扭曲事實橫加汙蔑,形容他是霍念生包養的大學生,知道他讀哪間學校,甚至暗示自己有他的照片。下麵一水兒都在慫恿和催促發出來看看。
    戚同舟很生氣。他留言勸告尊重隱私,反而被群起而攻之,不要多管閑事。
    那個層主更向他示威似的,反而揚言蓋到一千層就發照片。
    他已經私信管理員要求刪帖,但還遲遲沒得到回複。
    情急之下,除了把鏈接發給陳文港,戚同舟其實還發給了李紅瓊問怎麽辦。
    這種事找他自己的哥哥姐姐總有種微妙的感覺,跟有點江湖氣的幹姐姐反而更好開口。
    李紅瓊大風大浪見得多,倒沒當回事:“可以刪啊。但是越禁言越會反彈,你也明白的。”
    “那怎麽辦?”戚同舟覺得她根本不急,"發律師函管用嗎?"
    "你是要替何家駿發還是替霍念生發?"她隔著電話笑了一聲。
    "我替……"
    "這下麵不是還沒提到小陳嘛,你也替他發不了呀。你可以先叫律師把律師函準備好。"“等他們侵權再發和亡羊補牢有什麽區別?”他哭笑不得,"沒有辦法提前解決嗎?"
    "如果你問我的公關經驗,有一件壞事出來,用其他壞事的熱度掩蓋就好了。"李紅瓊輕描淡寫,"網民麽,都是屬金魚的,有更熱鬧的事他們當然就不會關心先前的了。"
    對話就到這裏結束了,戚同舟並沒得到安慰,轉轉反側,攤了半夜的煎餅才睡著。
    翌日一切風平浪靜。
    不知是不是李紅瓊的功勞,那個帖子還是刪了。
    這並沒能讓戚同舟完全放下心。李紅瓊是對的,吃瓜意猶未盡的好事者很快又開貼問昨天的熱貼哪去了,管理憑什麽隨意刪除。循環往複,沒完沒了。
    他像熱鍋上的螞蟻,陳文港反而不急。
    他跟林伯要了幾個紙箱,在臥室打包東西。
    鄭寶秋坐在他床上,噘著嘴看他走來走去,發出誇張的唉聲歎氣。
    陳文港失笑:“你要麽就幫我打包
    ,要麽幹脆出去玩,這麽袖手旁觀不無聊嗎?”鄭寶秋抱著胸:“我本來就不樂意你搬出去,還能指望我高抬貴手幫忙?”陳文港摸摸她的發頂:"抱歉,我本來也沒想這麽快。"但畢竟被鄭秉義撞見他和霍念生在門口親熱。
    實際上陳文港從沒避諱過,他預料過可能會有這樣被撞見的場麵。但他愛霍念生,他不想偷偷摸摸。隻是鄭秉義五十多歲的人了,在他的眼裏,這種行為實在有過於輕浮之嫌。
    玩玩是可以的,但不要讓人看見,更不要在大街上丟人現眼。陳文港和鄭玉成以前被小人貼照片那次,分明就已表過態,以後會行事謹慎。所以怎麽還要再犯?
    一塊石頭上絆兩次,這是一點也沒長進。
    鄭秉義表麵上沒說什麽難聽話,陳文港路過書房,聽見他私下跟林伯說,對自己很失望。鄭寶秋拖拖拉拉站起來,拖了個箱子到腳邊,螞蟻搬家似的,一小件一件往裏扔東西。
    "這件還要不要?"
    "都行。"
    這件呢?
    “那件給我吧。”
    她找到一本相冊,翻開:“哎,說真的,你在我家這些年住得開心嗎?”陳文港覺得她的口氣很滄桑:“我當然開心。”
    鄭寶秋翻了一頁:“前幾天過中秋節,今年你不在,二姑媽還追著問你去哪了——你記得她吧,特別喜歡攀比,她一晚上都在吹噓小傑成績多好,年年都想把你比下去。還有五叔的兒子,說你是逃避幹活才躲出去的。我突然發現,可能你真的在外麵自己生活比較自在。
    陳文港其實不是很在意那些:“過陣子請你來給我暖房,慶祝喬遷之喜。”她促狹地問:“是在你家暖還是在霍念生家暖?”陳文港很坦然:“都可以,看你喜歡。”
    她決定趁他走之前問清楚:“你到底喜歡他什麽?”
    陳文港說:“大概因為他先喜歡我的,至於為什麽,你要問你表哥。”到底生活了十多年,光衣服就占了一個衣帽間,五六個箱子遠不夠用。
    於是隻先打包了一部分,計劃有些常用的先搬到霍念生那裏,不常用的搬到江潮街。天蒙蒙亮的時候,睡夢裏突然聽到有人敲門。
    陳文港穿著睡衣,頭發是亂的,隻來得及拿手指匆匆梳了梳,林
    伯把他帶到鄭秉義書房。鄭秉義的臉色把氣氛襯得十分嚴肅,陳文港清醒了,見對方也是睡袍加身,被叫醒的。
    他不明所以,聽鄭秉義問他跟牧清的關係:“你們平時在家裏相處,有磕磕碰碰的時候,產生矛盾很正常。他最近有沒有哪裏得罪你,或者你有沒有得罪他?
    陳文港愣了半天:“就我所知應該沒有。”鄭秉義目光幽深,嚴嚴地盯著他看了許久。
    林伯敲了敲門,進來附耳幾句,陳文港又被趕出去。
    鄭秉義擰著眉頭:“可以了,你再回去休息一下吧。”
    但他已經沒了睡意,莫名其妙地關上書房門,在走廊一頭站定。這個時間,大宅空空蕩蕩,仿佛這棟建築也還在沉睡中。有腳步聲重疊著過來,跟在林伯身後往書房走的是牧清。
    陳文港回房拿了手機。
    還是那個本地論壇,同樣的板塊,在昨晚發了一個跟他完全不相幹的帖子,標題叫《有沒有人看了那個現代藝術展,來討論一下》。
    這種帖子向來熱度不高。但淺評了幾個人後,樓主忽然把矛頭指向一個初出茅廬的叫牧清的畫家,先說他基本功薄弱,線條差勁,存在抄襲嫌疑,上位全靠炒作,排擠競爭對手。
    下麵同樣是“知情人”出來爆料的套路:“他不是還總拿自己出身名校宣傳?我其實就跟他在同一個專業,他在學校裏就劣跡斑斑,批張皮搖身一變,就是新銳畫家,不滑稽嗎?
    同樣開始扒他的身世背景——船王的侄子,有豪門血統,難怪有炒作的資格。但真正把帖子炒熱的是有個自稱在數碼城開修理店的層主。
    他說幾個月前這人去店裏修過手機,然後直接貼出從手機內存裏搞到的證據。看完似乎又能理解,不怪層主鋌而走險,有這種勁爆的料憋著不說實在很難。至少證據表明牧清有很多平台賬號,他沒少用這些賬號在背後詆毀鄭家人。甚至包括鄭秉義本人。
    運氣好會有狗仔願意買更多證據的。
    一係列不正常的走向,引導輿論的痕跡頗重,手段簡單粗暴,但足以把人扒個幹淨。
    牧清出來的時候臉色慘白,眼底烏青,麵色說不出像撞了鬼,還是他自己就是那隻鬼。陳文港在走廊等著,牧清走過來,忽然幾步上前,逼得他很近:“是不是你幹的?”陳文港冷靜地看著他:“我不知道發生了
    什麽。”趁書房裏談話的時候,他剛給祝律師打過電話,對方接起時他才意識到自己很不體貼。
    祝律師聲音朦朧,也被攪了清夢,但頭腦條理分明:“陳先生,我是個律師,如果你犯了事我可以保證去撈你,但我自己不會做踩法律底線的事。幕後推手不是我。
    陳文港笑了笑,跟他道了個歉:打擾你了,你還是快去睡。
    牧清怨恨地看著他:這下你高興了?得意了?
    陳文港說:“不,我其實很震驚。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但還是頭一天知道,你怨恨的原來不僅是我一個。
    天亮之後,家裏又有客人上門,是鄭氏公關部的部長。
    鄭秉義不喜家醜外揚,萬想不到會在侄子身上栽個跟頭。事情影響可大可小,鄭秉義叫公關部長來是討教意見,但鄭氏這種老派企業,公關部門平時主要做做官網維護和企業宣傳,危機公關的本事和意識反倒不強。尤其對這種屬於董事長家事的情況,部長同樣是懵的。
    日上三竿,戚同舟睡醒,等他在年級群裏看到的時候,聊天記錄已經討論了999+條。戚同舟人是傻的,有十分鍾他幾乎什麽反應都做不出。
    他給牧清打電話,對方已經關機。忽然想起什麽,戚同舟又播出一個號碼。電話那頭,李紅瓊很鎮定:“隔著電話也不容易解釋,你來我的辦公室說吧。”半小時後,戚同舟坐定,擰起眉頭看她:“你告訴我,這不是你幹的。”
    李紅瓊反問:“不是你想幫小陳解決麻煩嗎?”她不以為意地起身,給幹弟弟倒了杯茶,“我也告訴了你,蓋過一個熱度的最好辦法是製造新的熱度。
    戚同舟拍了一下桌子:你這是狡辯!我是想問你,為什麽要用這麽極端的手段?
    李紅瓊不以為忤,點了一根女士香煙。
    她夾著煙,靠在辦公桌上,依然心平氣和:“小弟,我知道你看起來有點天真,但其實骨子裏很正直。不過這些事情,有哪件是這個牧清沒做過、冤枉了他的嗎?
    戚同舟腦子很亂,但混亂中忽然一線清明:“這是霍念生的主意,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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