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 此生此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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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飯後江彩又被霍念生使喚去刷碗。
    她吭哧吭哧在水槽裏刷鍋碗瓢盆,陳文港喂完狗,過來愣了愣,問:“怎麽不用洗碗機?”
    她也愣住了——江彩向屋裏怨憤地瞪了一眼:“他沒告訴我!他就是故意的吧!”
    陳文港笑了笑:“我來吧。”
    隻是江彩又不敢把任務外包出去,抱怨了兩句,還是去研究洗碗機怎麽用了。
    陳文港切好了水果,裝在幾個玻璃碗裏。
    江彩回到客廳的時候,正看見他把其中一個端到裏屋——她瞥了一眼,霍念生悠閑地靠在躺椅上,大老爺似的,陳文港湊得很近,幾乎額頭抵著額頭,親昵地低頭笑著和他說話。
    他拿叉子紮起一塊白桃,送進霍念生嘴裏。
    江彩嘖嘖兩聲,做了個無人在意的鬼臉,回身把那隻西瓜碗霸占了。
    她邊吃邊邊仔細看那麵照片牆——像平常人家一樣,都是生活裏點點滴滴。
    有陳文港畢業時穿學士服的照片,有兩人站在瀑布前路人幫拍的合影,有兩人在拉斯維加斯結婚的紀念照,甚至有霍念生躺在床單上,不經意往鏡頭看的抓拍,畫麵是他從額頭到脖子的特寫,這個角度肯定沒有第二個人能抓到了。
    身後有人過來,還沒開口,江彩就叫起來:“我很小心!不會把西瓜掉地上!”
    陳文港的聲音說:“沒事,我拖一下地就可以了。”
    她回身才發現不是霍念生。
    陳文港走過來,微仰著頭,和她一起看照片牆。
    吃飽喝足的哈雷玩夠了,得意洋洋地跑進屋,在主人腳麵上踩來踩去。
    江彩目光移到最下麵的合影,這張裏麵還有她一席之地,占了個邊邊角角——
    那是陳文港本科畢業的時候,作為優秀畢業生上台致辭,江彩閑著也是閑著,跟著一起去看熱鬧,記得禮堂吊頂很高,氣勢恢弘,霍念坐生在台下,手裏握著相機,溫柔地望著他。
    畢業典禮結束後,他們還在校園裏逛了一圈,陳文港捧著花束,許多同樣打扮的同學跟他打招呼,俞山丁、盧晨龍、陳香鈴和鄭寶秋等人都來了,大家熱熱鬧鬧在人工湖前合影。
    江彩問:“你是怎麽想到還要讀博士的?讀了這麽多年書還不煩啊?”
    陳文港笑著摸了那相框邊緣:“不會啊,我覺得很有意思。”
    江彩心想你當然覺得待在學校有意思。
    上回她親眼所見,也不知道陳文港怎麽弄的,簡直是學校裏的風雲人物,走路上都時不時被認出來,背後還有人議論今天致辭那個算是校草還是係草,這眾星捧月的,換誰不喜歡?
    她唏噓:“我就不行,我一看書就頭疼,隻想睡覺。”
    陳文港不好糊弄,瞥她一眼:“那也得好好學習,你自己說的啊,‘不喜歡鳥語不想出國’,現在也給你爭取到了,學校也是你自己考上的,至少要學個一技之長傍身吧?”
    江彩捂
    著耳朵:“什麽什麽,
    我聽不見!”
    兩人說說笑笑聊了一會兒,
    晚點她要自己打車回去。陳文港沒要堅持送她,知道她不喜歡被管,放假第一天,肯定是和同學相約又去哪個迪廳找樂子了。
    哈雷在地上打滾,滾得沒意思了,又追自己的尾巴玩。
    陳文港看兩眼書,又看兩眼它,最後還是忍不住去抱它,到臥室跟霍念生一起逗狗。
    霍念生中間眯了一會兒,這會兒醒了,摸著他的頭發問:“想不想去哪玩?”
    陳文港坐在躺椅扶手上,拿一隻網球逗哈雷:“就咱們兩個?”
    霍念生“嗯”了一聲,哈雷立刻不動了,好像一起在聽似的。
    陳文港立刻決定了:“狗還小呢,不禁折騰,要不算了。”
    他說完,霍念生便盯著他看,眼睛從他的額頭打量到下巴。
    “知道我下一句要說什麽了?”
    “什麽?”陳文港笑著問。
    霍念生湊在他耳邊:“慈母多敗兒。”
    他一邊說,一邊手已經不老實地伸進陳文港的衣服裏。
    陳文港輕笑一聲,把他的臉推開,把球作勢往遠一扔。
    哈雷立刻興奮地撲過去,那球其實還在陳文港手裏。陳文港把手背到身後,霍念生意會,抽回了手,暗度陳倉,把犯罪證據放到懷裏揣起來。
    半天找不到球的哈雷狐疑地回過頭,仰頭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
    陳文港把兩隻伸出去給它看:“沒有,不在我手裏。咦,你的球呢?”
    哈雷跟他對視片刻,過來聞他的手,遲疑幾秒,終於信了,又左嗅右嗅地找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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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p;   陳文港吃吃直笑,已經從扶手滑到了霍念生腿上,半個身子都趴在他懷裏,還在伸著頭去看哈雷。
    霍念生帶著一點似醒非醒的慵懶,一條胳膊環著陳文港的腰,掩口打了個哈欠。
    *
    這兩個月霍念生的日子過得相當悠閑。
    他不像霍振飛,對家族事業有強烈的進取精神,喜歡用高強度的工作挑戰自我——有正事的時候,霍振飛還能指望他勞碌一番,沒有要緊事,這位堂哥也拉不住他一顆心往家裏撲。
    尤其哈雷接回來以後,活像真的養了個孩子,陳文港對哈雷的熱乎勁兒持續高漲,霍念生不僅不阻止還慣著,甚至過出了家庭煮夫的氣勢。
    霍振飛有時看不慣,還要說上兩句,夫人勸他換一個角度想,至少說明他堂弟家庭和睦,有個正經過日子的樣子,總比以前天天在夜總會花天酒地讓人家登報好一點,睜隻眼閉隻眼,其他就別管那麽多了。
    倒是陳文港暑假陸續一直工作要做。
    他已不在霍氏基金會任職,如之前商量過的,霍念生以私人名義創辦了一隻新的慈善基金會——隻不過這輩子不再以他自己的名字命名,取名“念港基金會”,辦公地點設在老城區一棟民國小樓裏,製定了規範的章程,並聘請了專職工作人員,工作就這麽開展起
    來。
    這是隻年輕的基金會,自成立後,沒有通過媒體製造噱頭,鋪天蓋地大肆宣傳,隻是默默開展項目,各項工作穩紮穩打,這兩年才慢慢有一些知名度,但在外界評價相當正麵。
    陳文港進了紅磚小樓,徑直上去三樓,進去副秘書長辦公室。
    整個碩士期間,他都在這裏工作,因為不是全職,最開始隻是從普通職位做起,直到上個月才剛搬到這裏。至於基金會命名淵源,由於本人沒好意思宣揚,始終也沒有明說。
    至今大部分同事,隻要沒有特地問過,都還不知道基金會命名跟他有什麽關係。
    同事過來通知,說晚上有個酒局,政府代表和幾個重點合作企業的老總都會出席。
    陳文港說知道了。
    自去年開始,基金會與政府福利局合作,開展智障人士就業誌願幫扶項目,一麵資助特殊學校,一麵與社會企業合作,牽線搭橋,幫助特教學校的學生找到合適的就業崗位。
    席間談得還算順利,約定了簽訂勞動合同事項,但也免不了打官腔,攀關係,講人情。
    陳文港端著杯子,杯子裏倒了點雪梨汁假裝香檳,從上輩子到這輩子,他對這種場麵已不陌生,即便是公益項目,也少不了類似的麻煩又必不可少的“感情交流”
    ,人不能全憑自己喜歡做事,有時候是要忍一忍的。
    這次不巧,遇到個喜歡端架子的老總,眼睛又尖,看出他端的是果汁。
    對方當他是初出茅廬的學生,大概覺得他不懂人情世故,突然想教他做事,或者生意場上被追捧慣了,自覺沒得到尊重,借故打趣,一陣起哄,仿佛他不喝一杯都下不來台。
    陳文港懶得計較,換了香檳,配合地喝了一杯,就起身躲去了洗手間。
    他彎腰洗了把臉,背後有人推門進來,卻沒再往裏走,站了片刻,徑直也過來洗手。
    陳文港從鏡子裏看了一眼,那人是今晚出席的企業代表之一,他想了想,叫潘正陽。
    剛剛互相遞過名片,大陽實業集團的董事長。
    跟另外兩個大腹便便的企業老總比起來,潘正陽堪稱年輕有為——三四十歲之間,身材保養得還可以,注重個人形象,名牌西裝,皮鞋鋥亮,頭發也打理過,梳得油光水滑。
    剛剛在席間,陳文港看到好幾次他手腕上的勞力士,現在站著麵對麵,第一眼又很難忽略對方腰間的愛馬仕腰帶,剛剛在席間,聽說這位還是單身,有人打趣他是鑽石王老五。
    陳文港跟他互相點了點頭。
    之後陳文港依然沒回包廂,去了室外吸煙區,但沒有抽煙,隻是站在外麵吹風。
    過一會兒,身後再次有人推門,又是那位潘老板跟著出來,他是來正經抽煙的,拿出煙盒,盒身上全是外文,倒出一支銜在嘴裏,又掏出明晃晃的金屬打火機。
    他抬頭看了陳文港一眼,卻問:“不介意吧?”
    陳文港示意頭上吸煙區的牌子,請他自便。
    潘正陽點著了火,自己抽了一口,又讓陳文港,但是被拒絕了。
    他笑著問:“不會抽煙?還是出來躲酒的?真的不來一支?”
    陳文港客客氣氣地婉拒:“已經戒了。”
    潘正陽打量他一番,笑道:“那看不出來,深藏不漏呀。”
    陳文港真的像個學生似的,露出一個不太好意思的笑容:“沒什麽深藏不漏,都是青春期的時候不懂事,瞞著家長偷偷抽的,後來感覺沒什麽意思,也就不碰了。”
    說完不等潘正陽再開口,他便轉身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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