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一十六章 一諾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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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伴峰穿著黑西裝、黑襯衫,戴著黑色禮帽來到了墨香店最出名的書館,雁沙齋。
    今天風雪很大,進門的時候,李伴峰摘下了帽子,拍打了一下雪花,
    前台的女子穿著青色長袍,圍著一條深紫色圍巾,梳著兩條麻花辮子,對李伴峰道:「風雪阻擋不了你對書齋的眷戀,這到底是對知識的渴望,還是對墨香的依賴。」
    李伴峰思索了片刻,輕輕拍了拍前台的桌子。
    桌子上鑽出來一條千足蟲,一路爬行,爬到了女子的身上。
    女子尖叫一聲:「你是要住店,還是要看書?」
    李伴峰第一次來墨香店的時候,陸源信用一條千足蟲把這位女子嚇了個半死,李伴峰清晰的記得那千足蟲的形狀,但他盡了最大努力,也隻能做出三分相似。
    萬事如意之技,還差了不少火候。
    千足蟲轉眼之間消失了,李伴峰把請柬交給了女子。
    女子看過請柬,整理了一下儀容,一個字不敢多說,帶看李伴峰上了大書館的二樓。
    大書館二樓平時很少開放,李伴峰也是第一次來。
    二樓有三座大書閣,六座小書閣,女子帶著李伴峰到了其中一座大書閣,這座書閣名叫雲台璿璣閣。
    推開書閣大門,八座紫檀木月洞門書架環伺中央,藏書以蠶繭紙包裹,裹紙上帶著朱砂批注,一眼掃過,隻覺筆畫密集,雜亂無章,注視片刻,又覺字跡工整,清晰可辨。
    光是書皮就用了這麽多心思,足見這些藏書有多珍貴,可惜大部分書名李伴峰都不認識,要是讓肖葉慈來了,估計待上幾天幾夜都不願意出門。
    書閣中央有一張整塊銀杏木剖就的長案,長案四周共有三十六個席位,每個席位配有冰裂紋筆洗,龍鈕銅鎮紙,盤雲玉石筆架,星鬥紫毫筆和青檀龍鱗紙,
    李伴峰不知道這些東西的成色,但判官筆在他耳邊一字一句地介紹,一個細節都沒落下,一次說了這麽多話,李伴峰真擔心他虛脫了。
    這裏是文人的天堂,但在座的並沒有真正的文人。
    有個老漢,拿著酒壺咕咚咕咚灌了幾口,打個飽隔,趴在桌邊昏昏欲睡,這人是酒修祖師劉壺天。
    有個女子,拿著針線縫縫補補,手裏一件男士長衫被她硬是縫成了旗袍,這人是衣修宗師縫璿針。
    旁邊一名女子看了看旗袍,稱讚道:「姐姐手藝真好,這是按我身材做的吧,我可真想穿上試試。」
    這是魅修祖師隋纏心。
    縫璿針一笑:「你真想試?當著這麽多人的麵你敢試衣裳?」
    隋纏心拿著旗袍,看了眾人一眼:「在座的都是什麽人物?人家什麽沒見過?小女子換個衣裳,諸位肯定不會偷看。」
    說話間,隋纏心還特地看了何家慶一眼:「弟弟,你說是不是?」
    何家慶微微一笑,沒有接茬兒。
    苦婆婆緊鎖眉頭,對隋纏心有一股難以掩飾的厭惡。
    隋纏心看著苦婆婆道:「你這眉頭是不是被漆無間給粘上了?」
    旁邊一名男子,拖著兩行青綠鼻涕,哼了一聲:「誰敢粘上她呀,人家手握禍福,我哪有膽量招惹?」
    這個鼻涕男就是膠修祖師漆無間。
    漆無間旁邊坐著一個光頭男子,腦殼非常的亮,這個光頭李伴峰不認識,在場的眾人當中也隻有少數幾個知道他身份。
    光頭旁邊坐著魔修祖師常九骸,他沉著臉,看著前台的女子道:「你進來做什麽?」
    女子不敢抬頭,小心翼翼說道:「我帶了名客人過來,請柬上寫的是李七。」
    「李七?」常九骸一驚,「人在哪呢?」
    女子回頭看了一眼,見身後空無一人,慌亂之下,連話都說不清楚。
    「他,他剛才就跟我一起來的,就,就在這站著。」
    眾人驚訝片刻,立即平靜下來,他們在普羅州聲名顯赫,自然不會輕易失態。
    隋纏心擺弄著頭發,笑道:「李七是個旅修,道門基礎看來還算紮實,來了又走了,
    這身手確實挺快。」
    常九骸眯著眼晴道:「這麽多人等著他來,來了為什麽要走?」
    苦婆婆神情冷峻:「你們連個座位都沒給他留,誰看了心裏都氣不過,李七走了也應該。」
    長案四周,三十六個座位都坐滿了,確實沒有李七的位置。
    劉壺天打了酒,笑嗬嗬的看著苦婆婆:「你覺得他坐哪合適?你看看這屋子裏,哪個不比他有資格坐著說話?」
    「我沒有資格,」何家慶起身道,「我把座位讓給李七。」
    膠修祖師漆無間向下壓了壓手掌:「何公子,你還是坐下吧,雖然你歲數不大,可你是笑老鉗的弟子,就算衝著你師父,這個位子也得是你的。」
    何家慶微微皺眉,他真不想坐下,要不是苦婆婆和幻無常逼著,他甚至都不想來墨香店,他正忙著開荒,他根本不想蹭這趟渾水。
    苦婆婆拉了何家慶一把,何家慶坐下了,宋姝在一旁站了起來:「我的座位讓給李七,李七是今天的主要人物,你們請他來,還想跟他談事情,憑什麽讓他站著?」
    常九骸笑了一聲:「我們來找他談事兒,算給足了他麵子,他什麽輩分,我們什麽身份?」
    宋姝一臉不服氣:「我也沒什麽輩分,站著就站著。」
    常九骸收了笑容,麵色陰冷道:「你是宋千魂的閨女,算是我門人,這就算有輩分,
    你是元妙屏的弟子,元妙屏是一門祖師,這位子就算衝著她,也得給你留著。
    我們請李七來了,所有人都到了,他身份低,輩分小,來的還比我們晚,這就該他站著,這就是規矩!」
    嗖!
    常九骸話還沒說完,忽覺臉上一涼,一行鮮血順著嘴角流到了下頜。
    漆無間驚呼一聲:「誰?誰下的黑手?」
    隋纏心起身道:「李七回來了?」
    眾人紛紛起身離席,掃視著書閣裏每一個角落。
    門口沒人,棚頂沒人,八個書架周圍也沒人。
    找了半天,找不見人影,轉頭一看,卻見有人坐在了常九骸的位子上。
    那人穿著西裝,戴著禮帽,坐在椅子上看著常九骸,問道:「找我?」
    常九骸眉梢一挑,問道:「你是李七?」
    李伴峰微微點頭。
    常九骸盯著李七打量了一番,指了指他的椅子:「這是我的位子。」
    李伴峰很客氣的說了聲:「謝謝。」
    常九骸盯著李七道:「我可沒打算讓給你。」
    李伴峰也盯著常九骸:「你嘴流血了。」
    常九骸臉頰一陣抽搐,身後竄出來一大片鬼仆:「你坐這,我坐哪?」
    這位道門祖師明顯掛不住了。
    劉壺天勸了一句:「老常,你消消氣,別急呀。」
    他看向了幾位晚輩,以為有人會把座位讓出來。
    宋姝坐回了自己的座位,沒有聲。
    何家慶也坐回了自己的座位,忍不住笑出了聲音。
    其他人都不言語,紛紛坐回了自己的位子。
    那前台女子還在,嚇得蹲在地上起不來身子,李伴峰道:「你顫抖成這樣,是因為寒風奪走了你的體溫,還是因為恐懼奪走了你的勇氣?」
    女子哭道:「我想去茅廁。」
    李伴峰微笑道:「去過茅廁後,記得給這位先生搬個椅子來。」
    「好!」女子一溜小跑離開了書閣。
    常九骸一揮衣袖,收了鬼仆,道一聲:「告辭!」
    說完,他也離開了書閣。
    李伴峰又問道:「還有誰想走?」
    桌上沒人回應,
    李伴峰點點頭道:「你們找我,我來了,那就說事兒吧。」
    劉壺天抿了一口酒,看了看李伴峰:「在座的這些人裏,我歲數最大,當年我們幾個有修為的時候,還都沒有道門這一說,誰技法多,誰就能在普羅州立得住。
    貨郎看得起我們幾個,認了我們道門,讓我們當了祖師,我們打心裏感激貨郎。
    而今我們老了,長江後浪推前浪,有些事我們本來不想多管,可事情要是太離譜了,
    不管也不行。」
    李伴峰問:「什麽事離譜了?」
    漆無間道:「墨香店這事兒就離譜,這是普羅州的文脈!文脈要是出事了,你知道是什麽後果麽?」
    李伴峰看了看漆無間:「墨香店以前出過幾次事,你知道麽?」
    漆無間搖頭道:「我不知道。」
    李伴峰看了看眾人:「之前內州派了隻蛤過來,要搶墨香店的地界,這事兒你們知道麽?」
    何家慶沒作聲,其他人紛紛表示不知道。
    李伴峰又問:「這次舒萬卷和單成軍一起來奪墨香店,這事兒你們知道麽?」
    眾人還說不知道。
    李伴峰笑了:「你們之前什麽都不知道,而今單成軍死了,你們怎麽就知道了?」
    隋纏心道:「李七兄弟,這事鬧大了,你和單成軍都見了報紙了,我們肯定知道了。」
    李伴峰又看了看眾人:「也就是說你們這次是為單成軍來的?」
    眾人不說話了,他們可不想和單成軍扯上關係。
    劉壺天拿起酒壺又灌了一口:「我們這次來,不是為了別的,是一心為了墨香店。
    墨香店這地方不一般,當初舒萬卷建成了這地方,我們老哥幾個就說過,普羅州今後的指望就在這裏,別的地方不太上心也無妨,唯獨墨香店容不得半點兒戲。
    墨香店第一任地頭神是文修老祖舒萬卷,第二任地頭神是舒萬卷的弟子周文程,第三任地頭神是周文程的弟子慕容貴。
    這三個人在文修裏登峰造極,墨香店放在他們手裏我們放心,我也知道這兒的地頭神不好當,要是慕容貴實在不想幹了,換個合適的人,我們也答應。
    可貨郎這事兒是怎麽辦的?他換人了麽?墨香店這兒現在連個人都沒有!這麽重要的地界沒有地頭神,這事兒還不算離譜麽?」
    說話間,劉壺天咳嗽了兩聲,捶了捶自己胸口,這番話仿佛說的痛心疾首。
    苦婆婆看向了李七,她想知道李七對這件事的反應,畢竟在眾人看來,貨郎這事兒做的確實不對。
    漆無間看向了李七:「我知道,你和貨郎是一條心的人,他做過的好事我們心裏記著,可他做出來那些荒唐事,我們心裏也有數,這可不是第一回了!」
    李伴峰問道:「還有哪回?」
    漆無間道:「你跟他這麽熟,難道還不清楚麽?當初把江山打下來之後,我們這些老弟兄是怎麽散的夥?我們拚死拚活跟著他,落下什麽好處了?
    他不當皇帝也就罷了,好歹看著點攤子,剛打下來江山,他跑萬生州做什麽去?他走了之後,普羅州被天女糟蹋成什麽樣子了?這事做的不荒唐麽?」
    苦婆婆再次看向了李伴峰,漆無間所說的事情,可以說是貨郎一生都洗不清的罪過。
    普羅州建立之初,貨郎跑去萬生州了,天女掌控普羅州後,用界線對普羅州進行了割裂。
    這份割裂時至今日仍未消除,直到李七接管了鐵路,廢除了路引,界線帶來的影響才有所緩解。
    一提起這件事情,眾人都展開了話題!
    「不光是天女,還有十八輪,這個瘋子仗著他和貨郎的關係,在普羅州橫行霸道,搶了別人多少地界?」
    「藥王溝那麽當緊的地方,居然交給姚信把守,姚信是朝廷的人,那種人他也信得過?」
    「孫鐵誠的閨女依葫蘆畫瓢,那人就是個瘋子,帶著葫蘆村到處發瘋,在普羅州惹了多少亂子,貨郎管過麽?」
    「還有綠花子,他建的那是什麽道門?害死過多少人?貨郎也能由著他?」
    「綠花子死了,又來了個洋鬼子,這洋鬼子更不是東西,他把刀勞鬼引出來了,這東西是多大的禍害?你看貨郎管過麽?」
    「千兩坊是一方正地,我聽說那洋鬼子去了,把人給殺絕了,據說這事兒就是貨郎讓他做的,這上哪說理去?」
    「荒唐事做的太多了,咱們就在這數,數到明天早上都數不完,你們看看普羅州現在都成什麽樣了?」
    眾人越說越激動,聲音越來越大。
    苦婆婆一直盯看李七,李七一直沒說話。
    宋老師有些心疼李伴峰,畢竟這不是他的錯。
    可她也希望李伴峰多聽聽這些人的心聲,在她看來,這確實是普羅州的問題。
    李伴峰突然壓低了帽簷,一股威勢從他身上迅速蕩開。
    這股威勢一半來自李伴峰自己,另一半是用深宅大院之技,從洪瑩那裏借來的。
    洪瑩的威勢本就難以抵擋,而今算上李伴峰這份,讓所有人當場安靜了下來。
    李伴峰挑起帽簷,垂著眼角和眉毛,看著眾人道:「事兒別扯遠了,你們不是為墨香店來的麽?」
    劉壺天點頭道:「說的沒錯,為的就是墨香店,隻要在墨香店這有個交代,我們立刻就走。」
    「你讓誰交代?」李伴峰看了看劉壺天。
    劉壺天喝了口酒,低看頭沒言語。
    書閣裏的氣氛再次緊張了起來。
    漆無間搓了搓手掌,手心冒出來一片膠水。
    幻無常憑空抽出把折扇,放在胸前搖了搖。
    隋纏心四下望了望,忽然咯咯笑了兩聲:「哎喲,這是幹什麽呀,咱們是說事兒來了,又不是問罪來了,這要是傷了和氣,可多不好。」
    一番話後,書閣裏的氣氛明顯緩和了不少,這不是因為她說話有多好聽,而是因為她用了魅修技紅顏止戈。
    這個技法能暫時削減眾人的戰意,隋纏心看向李七道:「李七兄弟,能不能容我說句話?」
    李伴峰點頭道:「前輩請講。」
    隋纏心看著李伴峰的眼晴,臉上帶著五分期待和五分關切,語氣中帶著五分仰慕和五分真誠:「李七兄弟,你打敗了單成軍,護住了墨香店,無論這份心意還是這份本事,姐姐打心眼裏佩服,我當初要是能遇到你這樣的男人,寧可倒貼,我也得嫁了。
    這次我們來,不是給兄弟你找麻煩,我們就是擔心墨香店以後的處境,墨香店要是真沒有地頭神,我們就幫著選出來一個,這麽關鍵的地界一直沒人管,我們實在放心不下。」
    李伴峰道:「誰說墨香店沒有地頭神?要是真沒有地頭神,墨香店尚文的風氣怎麽延續下來的?」
    漆無間道:「這話當真麽?真有地頭神的話,叫過來給我們看看。」
    李伴峰看著漆無間道:「地頭神住哪你知道麽?你要是知道就去看看,你要是不知道,就去打聽打聽。
    你要是打聽不到,就別惦記了,這是地頭神的地界,你有多大麵子,憑什麽讓人家主動來看你?」
    漆無間搓了搓手裏的膠水:「李七,這話當真麽?我們要是看不見地頭神,這話又該怎麽說?」
    李伴峰道:「要是看見了呢?這話你該怎麽說?」
    漆無間道:「看見了,我們扭頭就走!」
    李伴峰壓低了帽簷:「他要是不讓你走,你以後怕是就留在墨香店了。」
    一聽這話,漆無間氣得直咬牙。
    他左右看了看,見其他人都沒動靜,咬了一會牙,他把這股怒火給吞了。
    隋纏心起身道:「李七兄弟既然把話說到這了,我也沒別的好講,小女子先走一步,
    告辭。」
    眾人接連起身,相繼離開了書閣。
    等走出了雁沙齋,何家慶對苦婆婆道:「我準備回新地了。」
    苦婆婆皺起了眉頭:「你這話什麽意思?」
    幻無常在旁道:「家慶,你可能沒聽懂這些老前輩的話,他們說告辭,可不是真的要走。
    李七這邊要是不給個交代,這件事絕對沒有甘休,這是咱們奪取墨香店的大好時機。」
    何家慶沒作聲。
    幻無常道:「你該不是不知道墨香店的價值吧?」
    「前輩,我知道墨香店很重要,可我們留在這有什麽用?」何家慶指了指雁沙齋,「就剛才那些個人,你能指望他們能做成什麽事情?你真覺得李七能向他們低頭?
    一上來扯輩分,扯資曆,扯過去那些個陳年舊賬,我哪有時間跟他們在這閑扯?扯來扯去,扯了這麽多,李七有沒有多看他們一眼?
    前輩,我得幹正經事去了,墨香店的事情,我真不想再摻和了。」
    書閣裏的人都走光了,除了李七,隻剩下了那位光頭。
    光頭摸了摸自己的頭皮,笑了笑道:「聞名不如見麵,七爺,今天見了你,我算知道什麽叫後生可畏,剛才這場麵看的是真過癮,這幫老家夥倚老賣老,早就該收拾他們一頓。」
    李伴峰問道:「你怎麽稱呼?」
    光頭往煙鬥裏裝了些煙葉,抽了一口:「我姓吳,熟悉我的人叫我老吳,不熟悉的人叫我大帥,你怎麽叫我都行。」
    大帥?
    這個稱呼在普羅州可不多見。
    李伴峰問:「你是哪裏的大帥?」
    吳大帥笑道:「我不是內州的,也不是外州的,也不是普羅州的,我是萬生州人。」
    李伴峰上下看了看吳大帥,除了沒頭發,這人在長相上沒什麽特別之處:「你來普羅州有何貴幹?」
    「我聽說單成軍死了,特地來看看這消息是真是假。」
    李伴峰道:「這消息是真的。」
    「我和單成軍之間有不少生意來往,現在他沒了,我還想問問,這些生意還作數麽?」
    李伴峰笑道:「這你放心,肯定不作數了。’
    吳大帥摸了摸頭皮,歎了口氣:「說的也是,人死債消,生意肯定是黃了,他欠我那些,我也沒地方要去。
    單成軍的事兒不提了,七爺,我能看出來你不是凡人,有些生意上的事,我想和你商量商量,不知你願不願意賞臉。」
    「那要看是什麽生意。」李伴峰不太想理會這人。
    聽李七語氣冰冷,吳大帥解釋了一句:「七爺,生意歸生意,人性歸人性,我和單成車做過生意,但我們從來都不是一路人。
    和萬生州做生意,不見得是壞事,你和貨郎是一路人,貨郎也和萬生州做過生意。」
    李伴峰挺感興趣:「貨郎和萬生州做過什麽生意,大帥能不能透露幾句?」
    吳大帥道:「當年有天女幫忙,貨郎才打下了普羅州的江山,可你就沒想過,天女憑什麽要幫普羅州,就憑貨郎長得俊?」
    李伴峰一愣:「難不成這裏有生意?」
    大帥磕打了一下煙鬥:「有啊!你們普羅州總說貨郎和天女之間有情誼,情誼這東西能靠得住麽?
    天女是我們萬生州的人,她來幫了普羅州,貨郎自然也得幫萬生州,天女幫貨郎打下來江山,貨郎自然得去萬生州還債,你知道萬生州有多少地界是靠貨郎打下來的?」
    李伴峰然良久,貨郎是為這事兒去的萬生州?
    「這是他和天女的約定?」
    吳大帥點點頭:「貨郎是契修,有欠有還,豈能食言?
    普羅州最重視契約,這風氣怎麽來的?一諾千金可不是玩笑!
    況且萬生州也不是好欺負的,這個債他要是欠著不還,萬生州絕不會放過普羅州。」
    李伴峰低著頭,沉默許久道:「貨郎沒跟別人說起過這事兒麽?」
    「跟沒跟別人說起,我就不知道了,可你覺得他跟誰說合適?誰能聽得懂?聽懂了也能裝糊塗!就算知道他不容易,可也從來沒有人可憐過他。」
    吳大帥扯了張紙,寫了個地址,交給了李伴峰:「生意上的事兒,咱們以後還可以談,隻要七爺肯賞臉,這個地址就能找得到我。」
    出了雁沙齋,李伴峰在門口看見了宋老師。
    他收起了宅修的天賦,上前打了個招呼。
    看到李伴峰,宋姝十分高興:「伴峰,我一直給你打電話,總是打不通,我想告訴你,你今天不該來。」
    李伴峰笑道:「來都來了,見見這幾位前輩也好。」
    宋姝搖頭道:「他們短時間內不會離開墨香店,這些人沒那麽好對付,你要多加小心。」
    李伴峰不這麽認為:「我覺得這些前輩人都不錯,我短期內也不會離開,正好和這些前輩好好相處些日子。」
    「傻小子,你就逞強吧,」宋姝嗬了口氣,搓了搓雙手,替李伴峰擦去了帽簷和肩膀上的雪花:「伴峰,有些事情他們說的也有道理,貨郎確實做錯了很多,我們需要做出一些改變,如果當年不是他不負責任的離開了普羅州—
    「老師,你覺得那真是貨郎的錯麽?」李伴峰打斷了宋老師,「你曾經說過,做學術,不要依據表象下結論,我至今仍然覺得,那句話很有道理。」
    宋姝愣了很久,等她再想開口,卻見李伴峰壓低了帽簷,轉身離開了。
    雪很大,宋姝努力的眺望,卻看不清李伴峰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