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為始皇崽耕出萬裏江山 第4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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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動之以利後,我再曉之以理。如果趙國戰俘主動投降,秦國若是阬殺降卒,以後六國誰還敢投降?他們必定會和秦國拚死。武安君是宿將,他肯定明白若秦國之後打的每一場戰爭對方都要拚死,秦國會贏得多艱難。”
    廉頗、藺相如和荀況都在思索朱襄這一番說辭,有幾分成功的可能。
    廉頗摸了摸胡須道:“以兩軍交戰,兵卒悍不畏死來勸說白起,有說服他的可能。”
    藺相如歎息道:“真不想讓秦國得到土豆。但為了救回幾十萬趙人,給他們就給他們吧。”
    荀況欣慰道:“沒想到你還有縱橫家的本事。”
    朱襄嘴角抽搐。荀子,你這是在誇我還是在罵我?你老人家可是寫了許多文章罵縱橫家啊!
    三位老者都認為朱襄此次出使的成功率至少有五成。剩下五成,就要看白起本人的性格了。
    如果白起是個如傳聞中那樣嗜殺如命的人,朱襄就算有再多的大道理,他也聽不進去。
    不過朱襄拿出了足夠的利益,白起就算不接受,也不會和朱襄撕破臉。朱襄肯定會安全回來。這讓三位老者鬆了一口氣。
    他們想,正如朱襄自己所說,朱襄還是很惜命的。
    朱襄以為趙王會親自召見他、鼓勵他。
    史書中都是這麽寫的。
    沒想到他呈上了寫了自己想法的木簡後,趙王就直接同意了,根本沒有親自接見他的打算。
    朱襄很是疑惑。趙王難道如此信任他嗎?
    樓緩沒有聽到朱襄和藺相如、廉頗、荀況三人的聊天,但他從樓昌那裏得到了消息。
    樓緩悄悄對朱襄說:“趙王不在乎朱襄公是否能成功。若成功最好;不成功,他就要拿朱襄公的命平息趙人的憤怒。所以他才認為不需要來接見你。”
    朱襄這時候居然還能笑出來:“就算這樣,他也應該接見我,做出一副對我很重視的態度啊。這趙王,還真是有意思。”
    樓緩嘲諷道:“確實有意思。”別說比他的君上趙王,比趙何那不孝豎子都差遠了。
    朱襄道:“不見就不見吧。不見更好,我也懶得應付他。”
    他停頓了一下,道:“你不僅是夏同派來的人,也是公子子楚派來保護政兒的人吧?”
    樓緩微愣,然後歎息道:“瞞不過朱襄公。”
    朱襄道:“夏同一個落魄士子,哪有本事尋得能說動樓昌的人?他已經成為公子子楚門客了?還是應侯的門客?”
    樓緩表情不變,隨口胡扯道:“夏同在為公子子楚效力。”
    自己為自己效力,沒毛病。
    朱襄歎息:“他倒是找了一個好主家。我就放心了。等雪和政兒入秦,夏同作為公子子楚的下屬,應該也能幫襯他們。”
    樓緩皺眉道:“朱襄公,你這話是何意?趙王昏庸,難道你還要留在趙國,繼續為趙王效力?就算朱襄公想為趙王效力,趙王也不見得會用朱襄公你啊。”
    朱襄再次笑著歎了口氣,道:“既然你是公子子楚派來保護他兒子的人,我就和你實話實說了。無論我這次出使成功或是失敗,等我回趙國之後,趙王必定會處死我。你們正好趁此機會要回質子,接雪和政兒去秦國。雪和政兒就拜托你了。”
    朱襄對樓緩伏地作揖。
    他剛穿越到這裏的時候,很不習慣下跪和叩首。
    現在,他已經習慣了。
    樓緩趕緊扶起朱襄,焦急道:“朱襄公這是何意?!”
    朱襄起身後,對樓緩搖了搖頭,道:“你就當我是未雨綢繆吧。”
    朱襄雖相信樓緩會保護好政兒,但不會完全相信樓緩這個人,所以他不會告訴樓緩自己的目的。
    樓緩知道朱襄不相信他,心裏焦急,也無法追問。
    而且他有信心。有樓昌那個蠢貨在,就算趙王想殺朱襄公,他也一定能想出把朱襄公救出趙國的辦法。
    趙王雖然沒有親自召見鼓勵朱襄。朱襄要的東西,趙王給的還是挺爽快,沒幾日糧草和地圖就準備好了。
    這次糧草比廉頗和趙括出征的時候籌集得更迅速,因為這是貴族們捐獻的。
    如果幾十萬趙軍都死在了長平,別說沒人給趙國種地服徭役,其他貴族也會受到很嚴重的影響。
    這個時代和中世紀的歐洲類似,國君出征的時候,大小貴族也會出將出兵隨行。打了勝仗,他們就能分到戰俘和戰利品。
    如果趙人死得太多,貴族家也抓不到人種田了。雖然這不至於讓貴族們餓肚子,但一想到糧倉裏會少一小半糧食,貴族們也很心疼啊。
    更重要的是,如果趙國防衛太過空虛,其他國家如果乘虛直入攻打邯鄲,他們也會有危險。
    所以這時候趙國的貴族都展現出了自己的慷慨,光是平原君一人就提供了一百車糧草。
    朱襄帶著糧草和地圖出發了。
    出發之前,他和雪、嬴小政擠一塊睡了一晚。
    現在已經是八月中旬,天氣不算熱。但已經被朱襄養出了嬰兒肥的嬴小政就像是小火爐般,把他的舅父和舅母熱出了一身汗。
    嬴小政最初來到朱襄家時,睡著睡著,小身體就蜷縮起來,特別沒有安全感。
    現在他小短手搭在舅父胸口上,小短腿踹了舅母一腳,一個人占的空間比大人還多,十分囂張。
    雪把嬴小政亂揮亂蹬的小短手小短腿放好,小聲道:“政兒越來越乖巧了。”
    朱襄無語:“雪,你管這個叫乖巧?”
    雪失笑:“就是乖巧。”
    朱襄無語:“行,你說乖巧就乖巧。”
    雪沉默了一會兒,聲音壓得更低了:“良人,你此行真的沒有危險嗎?”
    朱襄在被子裏的拳頭握緊,輕鬆地笑道:“如果是正常情況,肯定沒有危險。但路途遙遠,我可能生病,可能遇到山崩地裂,可能遇到匪徒……哎喲,別掐我!你掐我,我就去把政兒掐醒!”
    雪急道:“你說什麽胡話!不準說!”
    朱襄揉了揉被雪掐疼的隔壁,安慰道:“我這不是把所有情況都說出來嗎?如果沒有意外,我肯定能回來。如果遇到意外,就要有勞我的妻將政兒帶大了。他是唯一和我有血緣關係之人。如果政兒沒了,我就沒臉去見阿父阿母了。”
    雪心頭一疼。她知道良人在開玩笑,但聽不得這樣的玩笑。
    雪無法想象,沒有良人,她要怎麽活下去。
    但雪是這個時代一位很普通的傳統女子,她還是朱襄的父母撿回來為朱襄傳宗接代的童養媳。平時朱襄總是寵溺著她,願意聽她的話。但當朱襄非常嚴肅地要求她做什麽事的時候,雪不能拒絕。
    何況是留下唯一血脈至親這樣的事。
    雪的眼淚流了出來。她想說“好”,但說不出口。
    在良人還在的時候她很堅強。一想到良人不在了,她就變得懦弱,連心裏想一想都不敢。
    “睡吧。”朱襄越過呼呼大睡的嬴小政,輕輕撫摸著雪柔順的秀發。
    他悄悄弄出了植物精油,給雪製作了洗發露。所以雪的頭發特別柔順,特別香。朱襄每次撫摸雪的秀發時都非常幸福。
    雪像小孩一樣,在朱襄的手心上蹭了蹭,哽咽道:“良人一定要回來。”
    朱襄:“嗯。”
    回來,是肯定能回來。隻是回來後……
    他知道自己如果出事,與他相依為命的雪一定想隨他而去。
    所以他才讓雪和政兒朝夕相處,讓雪對政兒生出母子親情。為了養育政兒,雪就算再難過也一定能活下去。因為他的雪就是這麽堅韌的人。
    將女子與孩子綁在一起真的是一件很殘忍的事,朱襄很愧疚,但他想讓雪活下去。
    他相信時間一定能衝淡悲傷。一年、兩年……十年,雪或許不會忘記他,但也不會再因為他的離去而影響生活。
    朱襄輕輕撫摸著雪的頭發,和從小到大哄雪睡覺時一樣。
    雪也像以前那樣,雖然心裏難過,也很快沉沉睡去。
    至於嬴小政,他繼續呼呼大睡,對身旁發生了什麽事一無所知。
    小孩子在感受到安全的時候,睡眠總是極好的,一閉眼一睜眼就是第二天。
    嬴小政睜開眼睛之後,翻過身,“啪”地一下,砸在舅父的身上。
    朱襄閉著眼睛痛呼:“哎喲我的政兒呢,舅父又怎麽惹你生氣了?”
    “沒有惹我生氣。”嬴小政在朱襄肚子和胸口上撲騰,就像是一隻小胖魚。
    朱襄睜開眼,道:“是不是舍不得舅父出遠門?”
    嬴小政緊緊摟著朱襄的脖子,差點把朱襄勒斷氣。
    “停停停,你怎麽力氣這麽大?”朱襄趕緊爬起來,把試圖謀殺他的外甥從身上扯下來。
    雪被吵醒了。她揉了揉眼睛,愣愣地看著朱襄,眼淚又流了出來。
    看見舅母哭了,嬴小政雖然認為舅父肯定能安全歸來,心裏一點都不悲傷害怕,但也眼睛一眨,跟著舅母一起落淚。
    朱襄哄了大的哄小的,哄了小的哄大的,待出門的時候,都差點誤了時辰。
    在馬車旁,藺贄扶著藺相如,廉頗正在訓斥自己的家丁,荀況和蔡澤各提著一個大盒子,已經等候多時了。
    “抱歉,政兒哭鬧得厲害,出門晚了。”朱襄道歉道。
    被雪牽著的嬴小政嘴一咧,又嚎了出來。
    他不擔心舅父,但他還是掙脫了雪的手,撲到朱襄身前,抱著朱襄的雙腿不肯鬆手。
    “舅父,別去,別去了好不好!我們就留在家裏!”嬴小政突然感到了驚慌。他以為自己不會驚慌,不會在舅父建功立業揚名天下的時候阻攔舅父。但他現在完全控製不住自己。
    “不行哦。舅父已經承諾了。”朱襄揉了揉嬴小政的腦袋,將嬴小政交給了雪。
    雪拍著嬴小政的背,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又流了出來:“良人,保重。”
    朱襄替雪擦幹眼淚,道:“嗯,你也保重。”
    朱襄深呼吸了一下,正了正衣冠。
    雖然朱襄的年齡已經及冠,但庶人不戴冠,冠是士人的標誌。
    朱襄之前被授予了低等官職的時候,也沒有戴冠。
    現在他穿上了趙國貴族最喜歡的胡服,戴上了代表士人的頭冠,將頭發梳得一絲不苟。他的背也挺得筆直,向眾人作揖告別的姿勢十分完美,仿佛是從書中走出來的模範。
    “諸位不用相送,我去了。”
    朱襄朝眾人作揖告別之後,登上了馬車。
    馬車夫揚起馬鞭。
    “等等!”平原君趙勝和平陽君趙豹匆匆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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