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為始皇崽耕出萬裏江山 第5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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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王笑道:“難得聽你說這麽多話。”
    白起心道,我平時打仗得的功勞已經夠多了,我哪敢在君上麵前多說話?就這樣範相國還對我印象不好……
    想到範相國,白起就開始頭疼,他請求道:“君上,範相國真的對我……”
    秦王嚴肅道:“你應該多去拜訪先生!一定是你對先生太不尊敬,先生才不信任你!”
    白起難得心裏生出對君上的“怨言”。
    範雎是在內輔政的相國,自己是在外打仗的大將。他之前還和被驅逐的秦王的舅父關係交好,在秦王驅逐了自己的舅父之後,白起一直膽戰心驚,怎麽敢主動和範雎親近?
    雖然他和範雎走得不近,但逢年過節,甚至不是年節,他都有找著借口送給範雎大筆珍寶。
    白起想到這,心中更幽怨了。
    範相國真的很過分,自己送了那麽多禮,他還討厭我。
    不過白起知道君上對範雎有多寵愛,所以即使心裏委屈也隻能道:“我回鹹陽之後一定親往拜訪。君上,我回去之後可以借病辭官嗎?等君上要打仗了我再回來?”
    秦王毫不猶豫地同意了:“好。你記得多向先生示好!”
    白起:“是……”
    他鬱悶,君上這樣偏心,就不怕其他人離心嗎?雖然他不會背離秦國,若秦國不要他,他不會去其他國家,大概就一死了之。但他心裏還是難受。
    秦王雖然沒看出白起的麵癱臉寫的什麽,也知道應該安慰白起一下,不能讓白起對範雎生出怨言。
    “先生獨自來到秦國,舉目無親,心裏孤寂,想得多了些。武安君不要和他計較。”秦王苦口婆心拉偏架道,“寡人不會免了武安君的官職,武安君何不暫住朱襄家養身體?聽子楚說,朱襄很會照顧人,廉頗和藺相如每當生病,總會來朱襄家休養。”
    白起猶豫:“我和朱襄沒有交情。”
    秦王道:“他的外甥是寡人的曾孫,寡人說有交情就有交情。武安君常年征戰,身上病痛不少。朱襄是寡人的晚輩,也是你的晚輩。他照顧你,理所當然。”
    白起拱手道:“謝君上。君上,你這是不讓朱襄回邯鄲了?”
    秦王笑道:“回,怎麽不回。他想讓趙王殺他,寡人也想看看趙王會不會殺他。若趙王想殺他,武安君就可以安心修養一陣子了。若趙王不殺他……哼,即使鹹陽生亂,寡人也會親征,立刻陪武安君攻下邯鄲。”
    看著君上過分燦爛的笑容,白起憂愁。
    所以君上,你究竟想不想救朱襄?別故弄玄虛啊。
    第27章 鹽水煮豆子
    秦王裝起了謎語人,白起心裏略煩躁。但對方是他君上,他也隻能乖乖受著。
    仗打完了,對白起而言,工作隻是開始。接下來計算功勞,撫恤傷亡的秦兵,才是他最忙的時候。
    俘虜算功勞,但具體怎麽分,得主將殫精竭慮地算出一個能服眾的章程來,十分麻煩。不過殺俘也一樣,所以白起已經很熟練。
    白起走訪傷兵營,將短時間內已經無法繼續戰鬥的傷兵遣往上黨和野王城池附近的兵營休養;重新規劃軍營位置,並劃分出耕地,讓秦兵就地屯田;遣人去戰場收斂秦兵屍骨,就地焚燒,用屍骨身上的衣服包裹,和撫恤的錢糧一起送給家人……
    周朝以土葬為主,隻有周邊蠻夷有火葬文化,比如與秦國混居的儀渠等部落。
    不過秦國火化戰亡士兵倒不是因為他們接受了儀渠等部落的風俗,隻是因為不可能將戰亡的那麽多秦兵的屍骨送回家鄉,隻能送骨灰回去。若兵卒無親無故,或者認不出身份,就火化之後就地安葬。
    曆朝曆代各國送戰亡者遺骸者回家鄉都是托送骨灰。什麽火化燒掉戰亡者的怨氣煞氣,都是為了這個方便行為的找補而已。
    如果戰敗,或者領兵者不在乎,戰亡者就沉眠在戰場的泥土中,為後世怪談增添一筆司空見慣的故事。
    如果戰勝者要占領這一片地方,還會挖個大坑或者找一個天然的坑洞,把敵人的屍骸丟下去掩埋,以免滋生瘟疫。
    白起對兵卒很好,又百戰百勝,所以每次戰爭後都盡力收斂秦國戰亡者的屍骸。
    他這次親自率領人去戰場上挖已經陷入泥中的秦軍屍骨時,看到了朱襄也正率著趙兵忙碌。
    秦人殘酷狡詐,白起更是可怖,趙兵就算投降了,也該惶惶不可終日。沒想到他們居然跟在朱襄身後,開始打掃戰場,為自己的戰友收斂了。
    白起走到已經換了一身便於行動的胡服的朱襄麵前,問道:“你不是要種地嗎?”
    朱襄道:“種地前先要把前置工作做好。”
    他掰著手指頭數。
    重新修建趙軍駐地,將垃圾和糞便分開,以免造成疫病,並可以積肥;清掃戰場,收斂同袍屍骨,並且整理出可供耕種的土地;之後還有挖掘水渠,找尋柴火,修建打造農具的作坊……
    白起聽著朱襄一條一條數著,眉頭微微抽動。
    他怎麽覺得朱襄不是在為趙國戰俘求活路,而是準備修建一座新的村莊呢?
    朱襄腦海裏沒有戰俘應該過什麽樣的生活的經驗。十幾萬的人要在這裏至少活三個月,他當然第一反應就是把基礎建設弄好。說他準備在這裏建造一座村莊,倒也沒錯。
    而且之後有很多趙兵要留在這裏,現在趁著人多把基礎設施完善一下,以後趙兵的生活會更方便一些。
    秦王已經同意了他的請求,還答應幫他照顧雪和政兒,朱襄心頭巨石已經卸下。再加上反正三個月之後他就要死了,現在膽子賊大。
    白起過來詢問,其他趙兵都兩股戰戰,朱襄不僅十分自然地和白起介紹起自己之後的計劃,還問白起有沒有什麽增補的。
    朱襄道:“我沒有帶領一群人在野外建立新居住地的經驗。武安君經常出外打仗,經驗一定很豐富。”
    看著朱襄亮晶晶的眼睛,白起不知道為何,有點手癢,很想照著朱襄的腦殼來那麽一下。
    這人怎麽一點危機感都沒有?自己的名聲還不夠可怕嗎?!
    白起不斷用危險的目光打量朱襄。
    朱襄絲毫不懼。
    反正我都要死了,你們又不可能提前殺我,我怕什麽?
    白起深呼吸,麵無表情道:“如何建造居住地,你問你隊伍裏的墨家人和農家人,他們更擅長。水源地最重要,取水地需在處理髒汙的地點上遊。秦軍在少水河岸附近駐紮,你們在丹水河岸駐紮,兩方取水地不同,可以不用考慮秦軍的營地位置。”
    朱襄作揖:“謝武安君!武安君,秦軍和趙軍加起來有三十多萬人,柴火怎麽辦?現在還好,到了冬季,附近的樹砍禿了柴火都不夠。”
    現代建國前,北方的山頭基本都是禿的,都是被老百姓砍了做柴,所以沙塵暴才那麽嚴重。
    宋時都城人口太多,周圍幾乎沒有能砍柴的地方,還好已經開始利用煤炭。那時柴火比煤炭貴,形成了富人燒柴火木炭,窮人燒煤炭的奇怪現象。
    朱襄帶來了糧草,再加上趙軍陣地本來就有的糧草和秦軍剩餘的糧草,支撐三個月綽綽有餘,但柴火是個大麻煩。
    白起道:“我已經遣部分傷兵回秦國,還有部分秦兵分駐上黨野王等地。秦軍軍營附近山地的柴火足夠過冬,你們趙軍隻能自己想辦法。”
    朱襄本想問,武安君把秦兵兵力分散,不怕趙軍生變嗎?
    不過他轉念一想,趙兵的武器都被收了起來,軍心也已經渙散,隻想著怎麽種完土豆早日回家。除了一些出身士族的將領,恐怕不會有人會想生變。
    這少數人生亂,武安君肯定有把握鎮壓,倒是自己可能會被連累。這或許是秦王和武安君對自己考驗之一?
    白起等著朱襄問他為何敢將秦軍分散。朱襄臉色變化了一下,就露出了然的神色,看得白起心裏好奇無比。
    朱襄究竟想通了什麽?是不是看穿了自己的意圖?
    可惜他還要維持自己的形象,不能詢問。
    “這附近有一種可以生火的黑色石頭,如果武安君相信我,請派人與我一起去挖掘這種石頭。”朱襄道,“武安君可聽說過石涅?”
    “石涅”是《山海經》中對煤炭的稱呼。《山海經》成書時間在戰國末年到西漢初年這段時間,即使現在還沒有成書,書中的稱呼也應該是這一段時間眾人的共識。
    白起眉頭一挑,道:“知道。這附近有石涅?”
    白起當然知道石涅。
    石涅又稱“每”(此時還沒有煤這個字)。《墨子》中記載守城的《備穴》一文記載,在地道戰中,在關鍵地點底層鋪四十斤“每”,“每”上方木炭,用蓋子蓋好。等敵人攻打時就佯裝被打敗,退兵之前點燃木炭,逃出地道後就把蓋子封死,熏死敵人。
    春秋闔閭命幹將鑄劍,“鼓橐裝炭,金鐵乃濡”,“采炭於南山,故其間有炭瀆”,就是用煤炭鍛造鐵礦石。
    雖然現在的技術隻能開采地表煤礦,但無論是戰爭還是鍛造,這個時代的人早就用上了煤炭,白起自然也很用過。
    白起提醒:“石涅多毒氣。”
    朱襄道:“可以水車帶動輪軸,用水洗石涅,篩選出雜質較少的優質石涅。再改造爐灶,便可以使用石涅生火做飯取暖。”
    朱襄隻知道水洗煤,挑選精煤的原理,沒有實際操作經驗。但這個時代已經有通過水洗銅鐵礦石,挑選精礦的成熟技術。朱襄告訴了相和這個原理,相和立刻就能舉一反三,研究出水洗煤炭的簡易裝置。
    地質和土壤成分的差異,對野生植株影響非常大。學農學的人,自然也要學地質地理。朱襄走遍全國山川河流尋找野生植株以培育良種的時候,也會記下一些礦產。
    長平就在山西高平,煤炭資源十分豐富,大部分是地表和淺層就能開采,還有大量低灰低硫高熱值的高質量無煙煤。現在隻有戰略優勢,田地土壤都在中下等的上黨郡,在朱襄眼中是一塊難得的寶地。
    白起問道:“你還會采礦?”
    朱襄道:“種地是和土地打交道,所以略知一二。”
    白起一時間不知道怎麽回答朱襄。光是聽朱襄現在說的寥寥幾句話,這也不是“略知一二”吧?
    “好。你把具體章程寫給我,我來安排。”白起道。他想,得找個時間問問許明和相和,朱襄究竟還有多少本事。
    “啊?不能直接說,還要寫嗎?”朱襄開始頭疼。武安君你怎麽回事?怎麽和後世的大領導似的,動不動就是先寫個報告?
    白起看見朱襄為難的模樣,不知為何,心情略有些愉快,他板著臉道:“我要呈給……”
    他看了一眼天空。
    大部分人還不知道秦王在軍營,白起沒有直說。
    “好吧,我寫,我寫還不成。”朱襄嘟囔,“早知道把蔡澤帶來了,如果夏同沒走也好啊。對了,夏同說他現在在公子子楚門下當門客,武安君認識他嗎?”
    夏同?白起心裏一琢磨,立刻就猜到這個“夏同”是誰。
    公子子楚生母姓夏,這個不走心的假名,明顯就是公子子楚了。
    公子子楚說他在公子子楚門下當門客?白起好奇,等朱襄到了秦國,公子子楚要怎麽解釋。
    “不認識。”白起回答。
    朱襄不疑有他。他的小夥伴夏同隻是一個普普通通門客,高高在上的武安君不認識他太正常了。
    對了,我也可以給小夥伴夏同寫信,讓他好好照顧政兒。
    我這算不算在政兒他爹身邊有人?朱襄想著想著就笑起來。
    白起一臉無語。這個年輕人傻樂什麽?怎麽麵對著他還能走神,然後莫名其妙笑出來?
    “趕緊去寫文書。”白起提醒。
    朱襄臉上的笑容立刻垮了。他回頭叮囑了廉原幾句,扛著鋤頭,在幾個護衛的護送下,邁著沉重的步伐往住的地方走。
    廉原是廉頗派來的親兵領隊。他雖不是廉家人,幾代人都跟隨廉家,已經被賜“廉”氏。
    廉原沒和白起打過交道。他雖知道幾句秦話,但白起和朱襄說話速度太快,他沒聽清楚。
    見朱襄情緒如此低落,廉原忍不住抱拳詢問道:“武安君,朱襄公年紀較輕,又不常與貴人打交道,不知禮節。他若有得罪,請你恕罪。”
    廉頗派出廉原跟隨朱襄,就是廉原最長袖善舞,可以幫襯朱襄。他見朱襄情緒不對,以為白起訓斥了他,連忙幫朱襄打圓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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