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為始皇崽耕出萬裏江山 第20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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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朱襄說出了動機,黃歇也不能理解朱襄為何如此做。是什麽讓朱襄拚上了自身,也要讓他動手?
就為了暴露楚國留在秦國朝堂的暗手?
這並非什麽緊要的事吧?即使楚國留下的暗手仍在,也不能左右秦王的決定,否則楚國包括舊都和舊陪都在內的一大片土地就不會丟掉了。
再者,朱襄就不怕玩脫嗎?
就算他名聲再大,國君殺人的時候不一定會在意這一點。否則秦國就沒有三良殉葬,趙國也沒有三良入秦了。
正如朱襄所說,現在他的護身符隻是秦太子。一個太子沒什麽用,說當質子就當質子,說廢除就廢除。
秦昭襄王的太子就是去魏國當質子身亡;他的主君當太子的時候也被扣在秦國十年,差點與王位失之交臂。
現在的秦王可是有二十多個兒子,這些兒子都想置太子子楚為死地。
“看來春申君這盞茶喝不下了。”朱襄端起茶,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這時候還沒有“端茶送客”的說法,但黃歇明白了朱襄的意思。
朱襄揮揮手,他身後的仆從將放著茶葉,和剛研製出來的陶瓷茶壺杯盞的漆盒端出來,贈送給黃歇。
他親自送黃歇到了池塘邊,笑眯眯的模樣,好像他已經和黃歇成了朋友。
待黃歇離開後,朱襄身後的侍從一個拽掉了假胡子,一個拽掉了假眉毛,一個拽掉了假頭發。
藺贄疑惑道:“你為何嚇唬他?”
子楚揉著眉毛:“這膠粘得臉疼。”
蔡澤仰天長歎,一副“我是誰我在哪,我為什麽要放下繁重的公務陪他們做蠢事”的表情。
“藺贄,你簽訂的貿易協定,是想用我當初和你說過的糧食貿易戰吧?”朱襄背著手,看向湖水。
藺贄裝傻:“啊?你說什麽?”
朱襄盯著湖水,平靜道:“夏同,你去刺激一下你的兄弟們。不管楚國人是否動起來,都給他們一種他們中已經有人在針對我的感覺。楚人各自為政,使用離間計也各自為政,他們隻看結果,不會去深究誰做的。”
“好。”子楚揉著眉毛,“這和你說的什麽貿易戰有什麽關係?”
朱襄道:“管子衡山之謀,你可記得?”
子楚皺眉沉思。
蔡澤道:“衡山擅鍛劍。管子派人高價收購衡山劍,他國見狀,紛紛前往衡山購買衡山劍。衡山劍價格暴漲,衡山國人皆棄田鍛劍;管子又高價向他國購買糧食,讓他國之糧盡入齊國。在夏收之前,存糧已經快吃完,新糧還未成熟,齊國突然向已無兵器又無糧草的衡山國出兵。”
子楚也想了起來:“衡山國雖然有錢,但其他國家的糧食也全賣給了齊國,所以他們就舉國投降了。”
朱襄道:“這就是貿易戰。秦國糧食增產,但人口不會迅速增加,所以會積壓陳糧。楚國各自為政,楚王難以直接控製國人。秦國低價賣給楚國陳糧,再向楚國輸出棉花種植,高價收購棉布桑麻。不出幾年,楚國土地盡種桑麻棉。”
藺贄見無法裝傻,按壓著眉頭道:“然後秦國再禁止向楚人賣糧,楚人糧價恐怕暴漲十倍不止。李牧就能輕鬆派兵北渡了。朱襄,你是想嚇唬楚國,讓他們把注意力集中在你身上,忽視秦國使出的貿易戰。”
朱襄低聲道:“嗯。”
藺贄裝作憤怒道:“你……你不是說此計惡毒嗎?我都已經把此事攬下,難道你信不過我?”
朱襄歎了口氣,轉身看著友人:“此計是我出的,你既然用了,我就要對此負責。趕緊成功才能盡快結束,楚民受到的傷害才最小。沒有人比我更懂糧食安全,我才是最適合主導這個計謀的人。”
藺贄原地抱頭蹲下,一臉挫敗,口吐髒話。
蔡澤歎了口氣,蹲下了身體,拍了拍藺贄的肩膀:“你小看朱襄的敏銳了。”
子楚還在狀況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想問又擔心顯得自己很蠢。
你們別光顧著長籲短歎,誰來為我解惑?
朱襄見子楚強忍著焦急的模樣,幹咳一聲,主動解惑道:“這計謀雖然可能迅速拿下最難啃的楚國,但缺糧對平民傷害極大。藺贄便想自己偷偷扛下,不告訴我。”
子楚疑惑:“既然你不喜歡這個計謀,為何要說出來。”
朱襄認真道:“首先,我當時喝醉了。你知道的,我喝醉後嘴把不住門。”
子楚:“……”了解,他太了解了。否則他怎麽知道朱襄是大賢?
“第二……”朱襄頓了頓,“快速統一,死的人更少吧。”
子楚心頭一沉,然後一腳踹到藺贄屁股上,把藺贄踹了個狗啃泥。
你一個人逞什麽能!要瞞住朱襄,找我們一起商量啊!看吧,沒瞞住,朱襄責任心這麽強,自己跳進去了!
蠢貨!
自以為自己能行的藺贄爬起來繼續抱頭蹲守嚶嚶嚶:“我不活了!”
朱襄:“喂喂,不至於吧?有這麽嚴重嗎?身為秦國長平君,我對楚國用個計謀不是很正常嗎?”
藺贄:“嗚嗚嗚,我不活了!”
子楚:“別活了!”
蔡澤:“好好反省。”
朱襄無語:“你們這是在做什麽?貿易戰而已,難道你們認為我脆弱到連使用個計謀都要悶著被子哭幾天?”
藺贄:“別哭,我錯了,下次我一定好好瞞住你!”
子楚:“你自己不知道自己多脆弱嗎?”
蔡澤:“朱襄,放寬心。”
朱襄跟著藺贄一同抱頭蹲守了:“你們這樣保護過度讓我很尷尬啊!我真的沒這麽脆弱!我和楚人又不熟!善心沒到那程度。”
藺贄:“不信。”
子楚:“嗬。”
蔡澤:“放心,沒事,我會請君上下詔接引楚人來秦國耕種。楚人見快沒糧了就會來秦國。”
朱襄:“……謝謝。”
好吧,這個脆弱他認了。
第111章 糖炒板栗子
朱襄將春申君嚇唬了一番的事被教孫兒的秦王柱得知後,他對朱襄突然表現出來的謀略沒什麽反應,隻是對和藺贄、朱襄“學壞”的子楚很憂心。
你一個秦國太子,變裝扮作仆從去偷聽朱襄和楚國春申君的談話,若傳出去,秦國的臉麵還要不要了?
“政兒啊,你要好好說說你阿父。”秦王柱對著端正坐在椅子上,幫他圈點文書的嬴小政道,“他現在已經是太子,需要沉穩些。”
嬴小政放下毛筆,老氣橫秋地歎了口氣,道:“這就隻能讓舅父和藺伯父別處於一地了。連蔡伯父都被迫一同跟著胡鬧,我也沒辦法。舅父伯父他們連荀子的戒尺都不怕。”
秦王柱歎氣:“還是太閑了。”
嬴小政道:“接下來就不閑了,舅父不是說他要親自出手對付楚國嗎?”
秦王柱猶豫:“他真的沒事?”
嬴小政道:“舅父不會承諾自己做不到的事。”
秦王柱笑道:“那寡人就相信他。你該回去休息了。”
嬴小政看著麵前堆積的文書皺眉。
秦王柱將嬴小政麵前的文書合上,道:“朱襄有句話說得很對,你現在最主要的事就是健康長大。好好休息,不要勞累。”
嬴小政道:“好,我先去休息了。大父也要好好休息,早些睡。”
嬴小政幫秦王柱整理好書案之後才離開。
看著嬴小政的背影,秦王柱微笑著道:“朱襄將政兒教得真好,又聰慧又孝順。寡人有幾十個孫兒,隻有政兒能入寡人的心。”
秦王柱麵前沒有能與他說上話的人,他說這話也不是讓人回答。他隻是告訴身邊的宮人,讓宮人將這句話傳給會向他打探消息的人。
他可不像君父那樣隻剩下自己一個兒子,得時時刻刻敲打。
嬴小政回到所住的宮殿時,雪姬已經為他備好了加了鮮奶和果脯的甜粥。
“舅父還沒回來?”嬴小政吃完夜宵後問道。
雪姬道:“回來了,又被藺禮拉走了。今日大概不會回來。”
雪姬身份提高之後,對藺贄不再尊稱,不過語氣仍舊一如既往的尊敬。她謹記著自己和良人能有現在的生活,都是藺家救了他們的命,所以對藺贄是當恩人對待。
嬴小政無奈:“藺伯父又要做什麽?”
雪姬道:“我沒問。但藺禮總不會害你舅父,政兒放心。”
嬴小政更無奈了。他當然知道藺伯父不會害舅父,隻是擔心他們湊一起又鬧出什麽讓大父憂心的事。
藺伯父知道原本曾大父讓大父拜他為相國,因為他最近的荒誕行為,相國的位置飛了嗎?
或許藺伯父知道了也不會收斂。
嬴小政雖然擔心,但有舅母監督著,他也隻能按時睡覺,期盼明天能見到舅父。
哪知道,朱襄居然整整三日都沒有回鹹陽宮。
嬴小政隻好詢問秦王柱,舅父哪裏去了。
秦王柱道:“應侯病了,朱襄正在照顧。他沒和你說?”
嬴小政搖頭。
秦王柱道:“他大概不想讓你憂心吧。”
嬴小政在心裏嘟囔,我憂心什麽?
雖然嬴小政和範雎相處了一陣子,範雎對他很好,教導了他很多事,他也曾甜甜地叫範雎“範翁”,但他對範雎的感情還沒深刻到聽到範雎生病會難過的地步。
但顯然,朱襄和雪姬都認為嬴小政是個孝順重情的好孩子,一定會為了長輩的生病而憂心,所以故意瞞著他。
秦王柱能理解朱襄和雪姬的心情,不過他可不認為這位很適合當秦王的孫兒會為這點事憂心,所以將真相告訴了嬴小政。
範雎雖然在秦國當了多年權臣,但因為是客卿,所以家族在秦國並無太大勢力。當範雎離世之後,他的家族就是無關緊要的普通貴族,若自己有本事,可能能繼承範雎的政治遺產。
不過範雎似乎沒有厲害的子嗣,所以範雎讓他們在封地安身,不要來鹹陽。
將來他死後,子嗣會帶著他回到封地安葬,然後留在當地當一個富家翁,等待後代中有厲害的人出現後再重新進入朝堂。
雖然範雎的封君之位不會繼承,但他得到的田地和宅院的賞賜會繼承下去。現在他沒有像曆史中那樣出錯,後代享受幾代富貴還是沒問題。
秦王柱對外打造的是一個寬厚王者的形象,他當然會親自去探望範雎。嬴小政想念朱襄,秦王柱便把嬴小政也帶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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