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為始皇崽耕出萬裏江山 第30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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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君或許會低頭往下看,可他身居高位,庶民離他太遠,他往下看也看不到多少真實的東西。所以早年經曆過苦難,接觸過底層的國君,往往更容易成為明君賢主。
比如趙武靈王送了兩個被自己國家冷落的淒慘質子回國當王,一個變成了秦昭襄王,一個變成了燕昭王。
而且嬴小政也是個權力欲非常強的人。子楚雖然對他好,但他總覺得束手束腳,不如跟著舅父出去當一郡之首。
一郡之首也是首,離鹹陽還那麽遠,與封國無異,他更自在。
子楚經過這段時間和嬴小政的相處,差不多摸清了嬴小政的性格。
以嬴小政骨子裏的霸道,若在自己身邊待久了,就算有朱襄說和,他和嬴小政也會生出矛盾。
一山不容二虎。不如把這隻小虎崽送去另一片廣袤山林,隨他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稱王稱霸。
反正有朱襄在,嬴小政就算再厲害也不會對王位起窺伺之心。
子楚對自己身體很清楚,他不大可能再有其他孩子。就算有,就算將來他年老之後嫉妒嬴小政,但他是秦王,他不會做對秦國不利的事。
隻有嬴小政繼位,在最符合秦國的利益。這是從秦昭襄王時就已經決定的繼承人人選。就像是他的君父還是太子的時候,自己已經確定是第三任秦王一樣。
“我和政兒離開之後,你要保重身體。”朱襄囉嗦起來,“不要我前腳一走,你後腳就熬夜……”
子楚捂住耳朵:“行了行了,現在才九月,離你離開還早。”
藺贄不由大笑。蔡澤也不由笑了。
每次看到朱襄念叨子楚,真是讓他們想把子楚當秦王都難。
說來朱襄在上兩任秦王那裏也是如此念叨?哦,那沒事了,是朱襄的問題,不是秦王子楚的問題。
……
王翦占領了直轅三隘之後,沒有繼續進軍,隻是不緊不慢地加固關隘,整修城寨。
這種大型關隘都建立了小型城鎮,將士們駐紮時也需要有商業需求。所以在和平的時候,城寨有許多商人經過。
王翦占領此地之後,立刻開啟了市場,招呼商人繼續行商。
江漢平原被開發得較早,經濟較為富庶,商人挺多。
秦國的商人也喜歡從漢水南下,在江漢平原上做完生意之後,通過直轅三隘前往楚國。
秦國原本以楚國插手王位爭奪,參與刺殺太子子楚為由禁止秦國商人與楚國經商。
當子楚看到楚國生亂後,就“施恩天下”,不僅出台了一係列厚待宗室的政策,安撫因他被刺殺一事而緊張的朝堂,也重新允許秦國和楚國的民間交流。
王翦就守著這三處關隘收過路費,安靜地養起兵來。
給李牧當副將的時候,王翦學了許多李牧屯兵養兵的本事,現在正好用起來。
不然李牧帶兵打仗能自給自足,自己總向秦王要錢要糧,顯得自己很沒有本事。
王翦現在心裏已經與李牧比起來了。
王翦攻占直轅三隘後,李牧也停止了出兵。
他此戰沒給秦國占領多少地,隻占領了長江北岸的幾座城池。但天下無人敢說他此戰沒有收獲。
有本事的將領猜出李牧些許意圖,就拍著大腿感慨趙王愚蠢,居然將此將送與秦王;沒本事的人猜不出李牧的意圖,便閉著眼睛吹噓李牧,反正他們都知道李牧出戰必有所圖,吹就是了。
至於王翦那一戰,意圖倒是很明顯,不需要胡吹了。
楚王和景昭二氏的主事者一得到直轅三隘失利的戰報,立刻掛起了免戰牌。
本來他們想再打幾場,勉強分出個勝負後再談判,好決定誰分得更多的利益。現在雙方勢均力敵,若在這個時候談判,那恐怕誰都討不了好。
但情況已經不允許他們慢慢來了。即便楚王還在猶豫是否停手,魏、韓、趙、燕、齊國君都派來了使臣,希望楚國停止內戰。
他們不僅派遣了使臣,還派遣了聯軍駐紮在楚國邊境,大有楚國若繼續,他們就要攻打楚國的架勢。
廉頗也在楚國邊境屯田。
他徹底滅了周王室後,本來準備回鹹陽拜見新秦王。但子楚發詔令讓他帶領五萬人繼續在楚國邊境屯田,不需要回來。
廉頗想了想,行吧。反正他也不想回去拜見那個被他揍過的秦王,太尷尬。
子楚在朱襄那裏當賬房先生的時候,常被藺贄和朱襄帶壞,做些讓長輩難以忍受的事。藺相如脾氣好,大部分時候都隻是訓斥。廉頗那暴脾氣,上前就是挨個兩腳,把這三個小輩踢得滿地打滾。
廉頗抱著手臂,沉著臉想,自己居然把秦王踢得滿地打滾,同輩哪個將領能做到這一點?
白起都做不到。
“沒比過白起,李牧和王翦又起來了。”廉頗想起李牧和王翦的戰報,不由苦笑,“廉頗老矣,廉頗老矣,唉。”
他身後也已經年老的家丁廉原也跟著苦笑不已。
他也覺得將軍已經老了,該回鹹陽養老了。
為秦國打下韓國多座城池,又滅掉東周國自立的代天子,將軍在秦國也是有不菲的戰功,可以回去安心養老了。
可將軍就是不肯服老,非要繼續待在戰場。
秦王也是,他就不能下詔讓將軍回去嗎?
“廉頗雖老,也強六國宵小之輩遠矣。”廉頗感慨完之後,放下手臂道,“哼,居然想嚇唬我,走,跟我去嚇唬回來。”
廉原歎氣:“唯。”
是年十一月,廉頗星夜出兵,奇襲駐紮在楚國邊境的五國聯軍,俘虜斬首近萬人,迫使五國聯軍營地退卻五百裏,不敢再西望秦國邊境。
原本五國聯軍在威懾楚國的時候,也挑釁秦國,故意駐紮在廉頗營地不遠處,時常騷擾廉頗。
魏、齊、韓、燕四國帶兵將領感慨,老將廉頗還是如此勇猛。趙國主將則一直沉默,趙軍的士氣也很低。
廉頗雖然已經離開趙國近十年,趙國庶民可能都換了一代人了,但趙人仍舊口口相傳廉頗的名聲和冤屈。
趙軍中許多年輕兵卒都聽著廉頗的傳說長大,現在他們直麵了廉頗,心中滋味難以描述。
趙國的保護神信平君,已經成為秦國的信平君,快十年了。
廉頗也看到了趙國的旗幟,他心裏唏噓了一會兒,打馬回營地,沒有太多感慨。
“瞅什麽瞅,叫你們瞅!現在看你們該敢不敢瞅。”廉頗嘀咕,“把俘虜都送到南秦種田去。朱襄和政兒又該去南秦了吧?不知道我送給他的工匠,他收到沒有。去南秦好啊,聽說那毒婦當秦王後了?早點去南秦,免得她給朱襄和政兒惹麻煩。”
……
“王後讓朕去見她?”嬴小政放下手中書卷,看著前來傳話的宮人冷笑。
宮人垂首。可能是宮殿裏爐火太旺,他臉上不斷落下豆大的汗珠。
“君父和舅父都再三叮囑朕,不可私下與她見麵。”嬴小政慢悠悠起身,捋了捋衣袖。
宮人撲通跪下,臉貼在地上道:“小的這就回稟王後,太子事務繁忙,暫不能去。”
嬴小政揮了揮捋好的衣袖,背手:“不用,帶路。”
第167章 趙姬訴無辜
秦王子楚繼位之後,以趙姬身體不好為由,沒有讓趙姬住進以往秦王後住的宮殿,而是另辟一清淨住所。
看到秦王子楚如此做,在子楚繼位之前簇擁在趙姬身邊的投機者們一哄而散。
已經被尊為太後的夏姬發現子楚以華陽太後是嫡母,且是自己“養母”為由,讓華陽太後享受的規格比自己略勝一籌之後,先哭了一場這個孩子白生了,但也從別人的吹捧中清醒過來,重新恢複了以往謙虛低調的模樣。
其他人見狀,都不由歎息。秦王子楚不愧是秦王,和以往秦王一模一樣。他們期望能說動後宮左右秦王子楚的想法,根本不可能。
秦王都是刻薄寡恩的人,強如當年宣太後,秦昭襄王在用得上宣太後的時候就與她共同執政,商議大事,還支持宣太後色誘。待不需要她的時候就廢尊號,讓她的弟弟和其他兒子滾出鹹陽城。
秦王子楚之後又專門針對這段時間蠱惑夏太後和趙姬的人進行了清洗,趙姬又從門庭若市變成門可羅雀,心理落差別提多大。
不過趙姬成了秦王後,明麵上的待遇好了許多,伺候的人也多了起來。她身邊還是有些得用的人。
那些伺候趙姬的宮人不甘心自己伺候著一個不得寵的王後,永遠無出頭之日,便出謀劃策,讓趙姬和太子修複關係。
趙姬和太子是親母子。親母子哪有隔夜仇?而且太子以荀子為師,儒家最重孝道。哪怕做給天下人看,太子也該做出一個尊敬母親的模樣。
所以趙姬隻要與太子見麵,無論太子心中是否願意,趙姬讓他晨昏定省,他就得去,否則天下人就會指責他不孝。
太子之位雖然穩固,但畢竟還有一幼弟。他應該也不希望自己因這種小事,讓人注意到自己的幼弟。
宮人也明白,太子和趙姬的關係不可能修複到親母子。
這麽多年過去了,太子從未去探望過趙姬,心裏肯定對這位幼年就拋棄他的母親是沒有什麽感情的。
但他們也不需要太子和趙姬真的親如母子,隻需要太子表麵上做出一副尊敬母親的態度,他們的日子就能過得好許多。
跟著一個不受寵的主人,奴仆的日子更難過。所以他們極力慫恿趙姬向太子哭訴自己的淒慘,讓太子動惻隱之心。
幼年的事,太子尚未記事。隻要趙姬哭訴自己是不得已,太子應該會理解。
當時趙姬逃命,若不把太子交由長平君照顧,恐怕太子已經遭遇不測。這是趙姬一片慈母之心啊。
秦王子楚是一個頗具雄心壯誌的君王,哪怕未出孝期,他也在王宮裏閑不住。
秦國關東關中的祖地也開始推行新田律,秦王子楚每天坐著他的大車在路上顛簸,親自監督各地新田律推行情況。
藺贄是製定新田律的人,朱襄最懂農人,這兩人就被秦王子楚拉著一同在路上顛簸。
特別是朱襄。
子楚同意朱襄開春後就回南秦,現在得拉著朱襄把該巡視的地方巡視了,否則還得讓人千裏迢迢送信。
這哥仨就這麽跑了,留蔡澤輔佐太子政監國。
蔡澤送三人離開的時候,那眉頭皺得能夾死蚊蟲。
他很擔心這三人一同出門,會不會給他惹點什麽麻煩事出來。
朱襄怎麽還不快滾?朱襄不滾,藺贄滾去巡視天下,監督地方官吏啊,這不是丞相的職責嗎?
蔡澤萬萬沒想到,子楚、朱襄和藺贄還未弄出麻煩事,他十分信任的政兒先給他來了個狠的。
現在他還不知道。
朱襄離開時,不斷叮囑嬴小政千萬別去見趙姬,免得趙姬出什麽蠢招連累嬴小政。
與聰明人敵對不可怕,因為聰明人知道自保,出的招數都可以預料。
最怕的是蠢人,他們腦子空空如也,誰也不知道他們會出什麽損人不利己的招數,打得人措手不及。
子楚見朱襄這麽緊張,也叮囑了嬴小政一句,讓他大可以自己的命令為借口,實在不行就往華陽太後那裏跑,以孝道壓製孝道。
藺贄什麽都沒有叮囑,他認為嬴小政很聰明,知道如何應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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