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為始皇崽耕出萬裏江山 第41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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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農抑商是必需的措施。
隻有把人都綁在土地上,才更容易收稅賦和征徭役。
而且商人不僅容易偷稅漏稅逃徭役,還為了利益什麽事都做得出來,是社會的不穩定因素,所以必須抑製商人。
但抑製商人不等於禁止經商。
當秦國變成秦朝之後,天下之大,一城一地若全都自我封閉,也不利於朝廷管理。
各地互通有無,收取關卡稅、城門稅和市稅,不僅能增加朝廷收入,還能加強各地溝通,讓他們建立一個“我是秦人”的思想。
嬴小政的這個想法是自己產生出來的。
當嬴小政和朱襄提起這個想法的時候,朱襄才一拍腦袋,想起沒教嬴小政關於商業的知識。雖然他知道的也不多,但隨口聊兩句後世對商業的看法,應該會對嬴小政開闊視野有些幫助。
商人賺得太多,很容易官商勾結,成為當地豪強。
如何開放商業又限製商人,嬴小政還在摸索。
他難得寫信給呂不韋,征求呂不韋的建議。
呂不韋看到太子的信,一點猶豫都沒有,立刻支招,招招對準商人的命脈。
作為曾經的大豪商,還有誰比他更了解商人怕什麽嗎?
至於這些措施會不會把自己家的產業拆解,笑話,我呂不韋現在是卿大夫,和豪商有什麽關係?
嬴小政按部就班地繼續消化南楚國的地。
等江淮平原歉收,南楚人知道不聽長平君的話會吃虧後,南楚國就會迅速成為秦國。江淮平原一次可控的小饑荒,對秦國在江淮平原的統治是一件好事。
嬴小政現在就等著那群人哭。
朱襄和雪姬則在各地忙碌,希望把災害減輕到最低。
無論是南秦人,還是沒有完全歸心的南楚人,他們都不希望會餓死太多人。
江淮平原和南秦郡都先後遭遇程度不同的春旱時,秦國腹地的春旱更加嚴重。
雖然秦國從秦昭襄王開始休養生息時,已經在關中關東修建了許多水利設施。但看著河流水麵一點一點地降低,就算不懂農事的人,都知道今年有些難了。
廟堂最高處的秦王和丞相卻明白,如果今年歉收,最難的是明年。
各地糧倉和春耕的情況堆在秦王子楚桌案上,連平時隻管教育和禮製的荀子都坐在了秦王子楚下手處,不斷翻閱各地關於災情的上報。
雖然秦國應對很及時,但天災造成的危害隻能減輕,不能完全消除。
韓國和趙國兩麵作戰,消耗了秦國大量糧食儲備。
現在軍隊雖然已經就地屯田,但因為春旱,屯田的效果並不好,秦國還需要繼續給軍隊提供糧食。
再者趙國郡都處於較為幹旱的地帶。
雁門郡經由李牧和信陵君的直接管理,農田水利措施勉強能應付春旱。雲中郡和九原郡不僅隻是李牧和信陵君間接管理,農田水利情況不樂觀,而且降水更少,一直都需要趙國腹地糧食支援。
秦國現在拿下了這兩個郡,就得代替趙國給這兩個郡供糧。
否則兩郡發生饑荒,就算有因司馬尚將軍的死讓兩郡對趙王心寒,他們也會複叛。
比起趙國郡的糧食缺口,韓國那巴掌大的地盤都不算什麽了。
“沒想到打下的地居然會成為巨大的負擔。”秦王子楚按著額角道,“蜀郡的情況還沒有上報嗎?”
秦王子楚正問著,就有人拿著新的文書來。
蜀郡與鹹陽被重巒疊嶂相隔,李冰的文書比其他郡守的文書晚了一個多月,終於到了。
秦王子楚立刻打開李冰的文書,猛地鬆了一口氣:“成都平原沒有春旱,糧食充足,今年會多運成糧食來。”
蔡澤、荀子和藺贄也鬆了一口氣。
巴郡多山地,靠山吃飯,不指望他們能提供糧食,但他們人少,基本也是能自給自足的。
蜀郡不僅沒有受災,還能咬牙多上供成糧食,能緩解燃眉之急。
蔡澤道:“南秦郡也沒有問題,朱襄說南秦郡若不發生洪災,能多運五成糧食……”
蔡澤話還未說完,秦王子楚驚訝地打斷道:“他哪來的五成糧食?!他不是說李牧隨時都在要糧,武安君攻打南楚國也耗費了許多糧食,已經沒糧了嗎?”
蔡澤道:“他是這麽說的。既然他說有,那就能有。”
藺贄苦笑:“他那裏不也春旱嗎?怎麽還能多五成?這五成哪來的?”
荀子想了想,道:“或許就算受災,太子和朱襄治理下的江淮平原,也能產出比南楚國治理下的江淮平原多幾倍的糧食。”
秦王子楚順著荀子的話思考了一會兒,道:“大概是因為南楚國那些封君吃的少了,糧食就多了。”
江淮平原早就已經被開發得很完善,產出的糧食比傳統中原地帶還要多一些。雖然水利基本荒廢,但底子在哪裏,沒有戰亂和過重的徭役,還有人指導耕種,隻要不絕收,產出的糧食應該不少。
南楚國封君們也屯了許多糧食,現在南楚國的封君沒了,嬴小政就“吃飽”了。
蔡澤道:“能憑空多出五成糧食,看來太子對南楚國的貴族下手很狠。”
秦王子楚無所謂道:“隻是不能讓他們把糧食堆到發黴而已,他們每日肯定還是能吃飽。”
荀子、蔡澤、藺贄人都點頭讚同。
“還要有太子和朱襄,南邊的地也不需要操心了。”秦王子楚徹底鬆了一口氣,“把今年熬過去,明年就好了。”
人也希望如此。
今年應該不至於饑荒。隻要明年風調雨順,秦國就能立刻恢複。
……
轉眼到了夏季,各地降雨終於增多了。
農人鬆了一口氣。
有這幾場雨,南秦郡和江淮平原不至於顆粒無收。
朱襄清點了一下南秦地的收成。穀物隻少了兩成,再加上救荒作物,實際糧食收獲可能比往年還多些。
救荒作物都不耐儲存,隻能用作農人口糧。朱襄征收的穀物和往年一樣,讓農人前幾個月吃救荒作物,把穀物省下來交稅。
但朱襄的計劃被嬴小政打了回來。
嬴小政多征了一成的稅。
“今年收成還算勉強。明年若還是歉收,就沒有今年這麽好的收成。我們需要征收更多的糧食儲備起來。”嬴小政堅持道,“救荒作物省著吃能吃兩月,他們手中不需要留太多穀物。”
朱襄想說,在淮水以南的氣候下,紅薯、土豆、南瓜存兩月,可能都腐壞了。
但最終他還是妥協了。
這個國家最終是嬴小政的。且嬴小政治理國家的天賦比他強多了。
朱襄知道,他來自現代的治民理念在這個時代是行不通的。隻要不觸及他的底線,征收的稅多得直接把人餓死,他就不會幹涉嬴小政治理國家的政策。
南秦郡這麽多年第一次加稅,農人都沒有任何意見。
誰都知道秦國在打仗,打仗肯定會多征稅。
說來這麽多年稅都如此低,徭役也不重,這才是一件奇怪的事。
再說了,還有南瓜、紅薯、土豆可以吃。雖然吃這些東西飽得快,餓得也快,但每天有飽腹的感覺,他們就感覺過得與往年差不多。
嬴小政隻在南秦郡多征收了一成的稅,江淮平原比南秦郡受災更嚴重,但他征收的稅卻比南秦郡還多了一成。
南楚國立國時新封了許多封君,為了供養這些貴族,征稅很多。即使是荒年,他們也從未減過稅。
現在嬴小政將封君的田地分給庶人和自耕的士人,雖然征的稅比南秦郡多一成,但比起往年也低多了,還沒有封君這個中間商賺差價,南楚國眾人都接受良好,甚至還感激涕零。
有的人得知南秦的賦稅更低,他們也沒有任何不公平的想法。
庶人如果生出公平的想法,那就是天下大亂的時候了。
不過嬴小政還是故意在江淮平原傳播了南秦郡因聽長平君的話,所以吃得更飽的消息。
江淮平原的農人交稅之後勉強餓不死,本以為過得還不錯。
對比之後,他們就不滿足了,捶胸頓足後悔沒有聽長平君的勸說。
當身邊有人聽了長平君的勸說,種上了那些他們不太熟悉的救荒糧食,每日比他們多吃一口東西時,他們心裏就更不平衡了。
這次朱襄再指導他們夏種,他們各個都很聽話,朱襄說什麽就是什麽。
秦吏教導他們秦律的時候他們也認真聽了。
嬴小政這半年抓了不少違反秦律的人。特別是原本依附南楚國貴族的士人門客家族,全部丟去修水渠修路,累死了不少人。
乖乖聽話能餓不死,運氣好還可能偶爾吃個半飽;若不聽話,哪怕很小的過錯,都可能被抓去修水渠修路,南楚人們都乖巧了。
嬴小政讓能種田的繼續種田,有不滿心思的貴族全部羅織罪名發配徭役。
南楚國貴族發現被騙,投降後秦國並沒有保證他們的權力,於是圖謀反叛。
嬴小政扶植起南楚大貴族的旁係為官,然後裏應外合下,待他們串聯時,將他們連根拔起。
他將這些貴族家產的分之一交由原本處於邊緣地帶,幾乎一無所有的旁係支脈,讓他們成為嫡係,剩下的全部充公。
南楚國貴族哀鴻遍野。但因為“家族”本身還存在,甚至還在秦國當官了,所以消息傳到其他五國時,都沒有引起五國貴族的重視。
嬴小政初步展現出他的“帝王之術”。
他鄙夷韓國隻重“術”,不等於他不用“術”。
嬴小政拉一派打一派,背信棄義將南楚國投降的貴族都折騰了一遍,還沒有傳出太嚴苛的名聲。
“權”“法”“術”“仁”都是相輔相成,嬴小政已經在實踐中摸索出一條屬於他的帝王之道。
朱襄隻埋頭種地,即使心裏有些抵觸,也沒有阻止嬴小政。
許多家破人亡的南楚國貴族其實沒有任何過錯,對秦國的治理很配合,平時也沒有魚肉鄉裏,甚至可以稱得上德高望重的好人。
如果是朱襄來治理,他一定會嚴格區分南秦貴族的“罪”,更細致地處理這件事,不波及太多無辜的人。
但嬴小政的目的就是波及更多的人。
為了完成完全摧垮南楚國的貴族階層,換上自己的人的目標,嬴小政不在乎這些人是否無辜。
是否有冤死的人,他一點都不在意。
他扶持的人是否是好人,他也一點都不在意。
他甚至故意用一些謀財害命的壞人取代一群德行兼備的好人為家主,因為德行兼備的南楚國好貴族的聲望太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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