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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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麵的雨下得越來越大了,劈裏啪啦地砸在玻璃上。
嘈雜的雨聲中,池清台過了好幾秒才抬起頭,聲音被雨水淹沒,顯得有些遙遠。
“你不是不結婚嗎?為什麽改了主意?”
“家裏催婚,”謝疏慵早準備好了說辭,“我回去了解了你的信息,覺得條件還算匹配,也彼此認識,就改了主意。”
池清台和謝疏慵對視幾秒,對方眼神清澈,態度坦然,似乎不是說謊。
再加上他實在是厭煩了相親,實驗室的資金也已經見底。
算了,就這樣吧。
池清台:“在我這裏,你說的那些都不是問題。”
聽到這話,謝疏慵微不可見地鬆了口氣。
但很快,池清台話鋒一轉,拿出一紙文件:“這是我的要求,你先看看能否接受。”
謝疏慵翻開文件,還沒來得及看,池清台又打開微信二維碼遞了過來:“我下午還有個會,先走了。加個微信回頭再聊。”
謝疏慵掃了微信,又把手裏的購物袋遞過去。
池清台下意識拒絕:“不用……”
謝疏慵:“我們都要結婚了,你還要和我這麽生疏?”
池清台掃了他一眼,最終還是接過了購物袋。他確實快要來不及了。
“謝謝。”池清台上車離開。
謝疏慵去了家居生活館二樓,店裏不對外開放的區域。
很快,店長就帶著經理上來,如臨大敵道:“老板,你怎麽過來了?這季度的財務報表出來了,我現在給你拿過來?”
“不急。”謝疏慵搖頭,開始看手裏的文件。
一、此婚姻為協議結婚,婚期一年,期間互不幹涉,到期自動離婚。
二、此婚姻為形式婚姻,婚姻期間不存在事實關係。
三、此婚姻需做婚前財產公證,婚後財產根據協議條款分配,具體內容如下……
謝疏慵:“……”
看著手裏的這一項項條款,他開始懷疑,池清台把結婚當成了一項商業合作。
不過這樣也好,他本就對池清台沒感情,要是婚後沒了分寸,讓人誤會反而不妙。
公事公辦,對彼此都好。
當晚,池清台和謝疏慵擬定好了協議內容。
謝疏慵接納了他的所有條款,與之相對應的,他也提出了一條要求——婚後同居。
“婚後繼續分居,會被謝家的人看出我協議結婚,我不想陷入這種麻煩。”謝疏慵的理由非常令人信服。
池清台已經很久沒有和別人一起住了,他本科四年都是獨居,工作後更是杜絕了不必要的人際交往。
他本想拒絕,但謝疏慵這樣的合作對象又確實難找,池清台想了想,後退一步:“工作日分開住,周末同居。要是有人問起來,就說我上班住在公司附近。”
“可以,”謝疏慵點頭,“婚後房產我會準備。”
池清台沒有異議。
二人商量完畢,直接把領證日子定在了第二天。
本來是定的上午,但池清台公司臨時有事,問謝疏慵能不能把時間改到下午。
謝疏慵:【可以。】
此時謝疏慵已經出門,快到民政局了。收到消息後又開車往回走,他不想回公寓,驅車去了工作的私立醫院。
“謝醫生?”值班醫生見到他很驚訝,“你今天不是調休?”
謝疏慵脫下大衣,穿上白大褂:“過來看看病人。”
之前手術的病人已經進入術後恢複階段,兩個案例情況都比較複雜,他不放心。
換衣服時,高定西裝在白大褂下一閃而過,勾勒出他健壯挺拔的身軀。
同事喲了一聲,調侃道:“突然打扮得這麽帥氣,是要去約會嗎?”
謝疏慵拿著病曆本,拍了拍青年的腦袋:“話這麽多,怎麽沒見你多做幾個手術。”
“有喜事記得請我啊!”同事從他口袋裏順了一支筆,一溜煙兒跑不見了人影。
謝疏慵摸了摸空蕩蕩的胸口,回去拿新的簽字筆。拉開抽屜時,他突然想起那次池清台轉交給他的鋼筆。
謝疏慵拿出鋼筆,灌滿墨水,小心翼翼地別在胸前。
兩塊錢的簽字筆大家敢順,這種價值幾千塊的鋼筆可沒人敢打主意。
謝疏慵配著這支鋼筆招搖過市,寫病曆的字都要好看了許多。
複查完兩個病人,又幫急症室做了一次急救,盤算著時間差不多了,謝疏慵回到辦公室脫下白大褂,拿出了抽屜裏的戶口本。
也就是這時,他再次收到了池清台的消息。
【抱歉,我工作還沒處理完,改日再約】
謝疏慵動作一頓,眸色跟著沉了下來。
*
“你沒長眼睛了嗎?那麽大個紅燈看不見?!”金融街十字路口,周秘書扶起被外賣車撞到的池清台,氣得整張臉都扭曲了。
中午,池清台開完會離開公司,剛下樓又在門口被創業者堵住,稱要和他討論創業項目。
池清台和對方在公司對麵的餐廳吃了頓簡餐,穿過馬路回到公司停車場。
過馬路時,之前那位創業者又打了個電話過來。
池清台一邊聽電話,一邊穿過十字路口。
他上午就把領證時間推遲了,不想下午再遲到。
池清台急著過馬路,沒有看到左側有一個外賣員,騎著電動車闖了紅燈。
“咚”的一聲響,池清台被電動車撞倒在地。
“老大,您沒事兒吧?”周秘書隻慢了一步,還是沒能護著人。
被撞擊的腰部傳來一陣劇痛,大腦嗡嗡作響。池清台卻不顧自己身體,掙紮著起身:“先幫我拿手機。”
周秘書幫他拿過手機,又叫來法務部處理車禍後續。
剛才那一下撞得不輕,他不敢輕易搬運,打算先叫救護車過來。池清台倒是拍了怕衣服,自己站了起來。
“老大!”周秘書很擔心,連忙過去扶著他。
剛伸出手,又意識到池清台不喜歡和人接觸,縮了回來。
司機把車開到路邊,池清台瘸著腿上車,衝周秘書搖了搖頭:“隻是惡心,應該沒有傷到骨頭。”
說完,他拿出手機,艱難地給謝疏慵發了條消息。
發完消息後,池清台閉眼躺在汽車後座,直到抵達醫院,都沒有等到對方的回複。
應該是生氣了。
他連續放謝疏慵兩次鴿子,生氣也是應該的。
說不定還會以為他故意報複。
池清台本該解釋,但腦袋實在暈得厲害,隻得放下手機回頭再說。
距離金融街最近的醫院是一家私立醫院,主要服務於富豪和隱私要求高的藝人。最近聽說有國外名醫坐鎮,更是風頭大盛,池清台不少客戶是這家醫院的病人。
醫院雖然環境服務好,但收費頗高,醫保也不報銷,平時池清台不會來這裏來看病。
隻是今天情況緊急,周秘書才不得不把人送到這裏。
池清台扶著車門下了車,他本以為可以自己走進去,沒想到歇了一會兒,腦袋更暈了。不得不上了輪椅。
沒有多少冤大頭會來私立醫院的急症室,整個急症室空空蕩蕩的,隻有池清台一人。
值班的急症醫生和護士全都過來服務他,要脫掉他的衣服,檢查他的身體。
“我自己來。”
池清台拒絕護士幫他脫衣服,半坐在床上脫掉西裝。
想著今天領證,他還特意穿了套定製西裝,襯衫也是全新的,沒想到出了車禍,西裝和褲子全毀了,白襯衫沾了血,也無法再用。
池清台動作緩慢地脫著衣服,扯到傷口不由得皺了皺眉。
醫生及時製止了他:“請讓我們處理。”
池清台沒再堅持,點了點頭。醫生和護士霎時圍了過來,池清台呼吸微滯,閉上眼不看這一幕。
可哪怕他不看,腦海中也會清晰地勾勒出場景。
醫生和護士拿著器具走向他,酒精棉和鉗子落下,一隻隻手朝他伸來……
池清台雙手抓緊床單,努力控製著身體的顫抖,額頭漸漸滲出汗水。
“讓我來。”
突然間,一道微沉的嗓音落下,仿佛一陣風吹進了沉悶的房間。
“這位病人有潔癖,不習慣和外人接觸。”
池清台難以置信地抬起頭,看到謝疏慵穿了件白大褂,正大步流星地向他走來。
原來他誤打誤撞,竟來到了謝疏慵工作的醫院。
急症醫生似乎和謝疏慵關係不錯,還在吐槽:“我們是外人,你就不是了嗎?”
謝疏慵沒有回答,隻是沉著臉站在床邊。
急症醫生以為他在和自己開玩笑,揮揮手讓他走:“去去去,你別耽誤我工作。”
以為謝疏慵要走,池清台連忙叫了一聲:“謝疏慵。”
因為疼痛,聲音聽起來比平時都要柔軟,帶著幾分示弱,仿佛在撒嬌。
池清台頭暈,沒有意識到自己聲音裏的曖昧。
謝疏慵眸色暗了暗,再次向他確認:“你需要我留下?”
池清台點頭。
雖然他和謝疏慵不算熟悉,但至少比陌生人要好太多。
謝疏慵站在床邊,動作熟練地幫他處理著傷口。
池清台本想寒暄,無奈謝疏慵臉色陰沉,全程沒有說話。池清台察覺到了他的怒氣,不敢開口。
直到所有檢查都做完,確認身體隻有擦傷,大腦有輕微腦震蕩,池清台這才鬆了口氣。
他讓周秘書去辦手續,然而沒過多久,後者很快回來,告訴他已經有人繳過費了。
此時,池清台正在謝疏慵的辦公室休息,聞言抬頭問道:“你幫我交的錢?”
謝疏慵沒有回答,但池清台已經斷定是他,又問:“多少錢?我轉給你。”
“沒多少,”謝疏慵這才開口,若無其事道,“醫院有家屬看病優惠。”
“家屬優惠?”周秘書愣了愣,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池清台也有些尷尬。
他周圍還沒人知道他要結婚。
他沒提這茬,轉移了話題:“你今天還要上班嗎?”
謝疏慵眼皮也不抬:“本來不上。”
池清台被噎了一下,謝疏慵這是暗裏埋怨他不守時呢。他抬手看了眼手機,試著問:“民政局現在還沒關門吧?”
謝疏慵終於抬眸,大發慈悲地看了他一眼:“你要這幅樣子去領證?”
他在擔心池清台身體,後者卻誤以為謝疏慵在嫌棄他的裝扮,補充道:“我換身衣服就行。”
說完,他讓周秘書幫他去買襯衫,還特意叮囑要買白襯衫。
家屬優惠、民政局、領證……
一個個詞語砸下來,周秘書震驚得眼睛都要掉下來了。
但他是專業的秘書,隻是一言不發地應下,出門替池清台買他結婚要穿的衣服。
池清台看了眼時間,算得很清楚:“附近就有一家商場,周秘書不到半小時就能來回。”
謝疏慵不想讓他帶病折騰,淡淡道:“領證可以過幾天。”
“明天我要去外地出差,一周後才能回來。”池清台堅持,“我不想等了。”
早一天領證,就能早一天走完流程,拿到爺爺留下的遺產。
實驗室那邊已經快要發不出工資,不能再等了。
謝疏慵一時語塞,他沒想到池清台如此迫不及待。
他有些無奈,最終還是妥協:“既然你不介意,那就今天吧。”
不到半個小時,周秘書就帶著一套衣服回來了。
池清台拿著衣服準備去洗手間換,謝疏慵卻主動起身:“我出去。”
池清台有些意外,但沒有拒絕。
謝疏慵有一間獨立的辦公室,30㎡左右,現代風格裝修,會客區有一張深棕色三人位皮沙發。
池清台把衣服放在沙發上,伸手脫掉手套,又解開被弄髒的衣服。
成衣比不上他上一套合身,但池清台身材高挑,穿上去也算好看。
隻是手套也被弄髒了,今天他來得匆忙沒有準備更換的產品。臨走前他用水擦了擦,又重新戴了回去。
之前被觸碰的地方有些不適,但他忍住了,打算留到回家後再洗。
“走吧。”
不到十分鍾,池清台已經換好衣服,他打開門,拿下衣架上的大衣。
謝疏慵卻不在門口,池清台問秘書:“他去哪兒了?”
周秘書:“剛才說有事離開了。”
池清台於是又回到房間裏等人,牆上的時間指向五點,距離民政局下班隻有半個小時了。
周秘書陪他等在一旁,實在沒忍住問了一句:“老板,您和這位醫生去領證?”
池清台說是,又說今天沒有工作,可以下班了。
知道對方不想談婚姻,周秘書沒再追問,隻是道:“我等您一起離開吧。”
5點05分,謝疏慵終於再次出現。
“走吧。”池清台起身,沒問他離開是為了什麽。
“這個你拿著。”謝疏慵遞了個購物袋過來。
摸不準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池清台抬眸看了他一眼。
謝疏慵:“你手套髒了。”
池清台手指動了動,剛洗過的手套還有些濕,包裹著皮膚很不舒服。
但他沒想到謝疏慵竟然注意到了。
剛才周秘書給他買襯衫,都沒想到要再買一副手套。
池清台打開包裝盒,裏麵躺著一雙男士小羊皮手套。
摸上去比普通的羊皮手套要軟,形狀更為細長,倒是非常符合他的手型。
池清台拿出手套,問謝疏慵:“多少錢,我轉你。”
他當著謝疏慵的麵換上了手套。
黑色布料一點點自掌心剝落,修長的指節一閃而過,白得晃眼。
“不用,”謝疏慵收回視線,若無其事道,“也沒多少錢。”
池清台也沒有堅持,今天他花了謝疏慵不少錢,準備回頭找個時間送份禮回去。
謝疏慵的車就停在樓下,是一輛黑色超跑。他沒有司機,大部分時間都是自己開車,把超跑開成了通勤車。
車鑰匙按鈕響起,超跑車門像翅膀一樣張開,露出裏麵奢華的內飾。
謝疏慵坐進駕駛位:“上車。”
起初,池清台沒意識到謝疏慵在叫他。
他自己的車就停在旁邊,是一台黑色奔馳s500l,那是池清台的公務車,不算便宜,但和謝疏慵動輒八位數的跑車比起來,就完全不夠看了。
外界都在說他們做風投的賺得盆滿缽滿,比起大部分行業,池清台確實收益更高。
但這些年他掙的錢基本都投入了實驗室,基礎配置一減再減,這輛奔馳s500l是他唯一一輛車了。
司機在車內候著,秘書替他打開車門,池清台正準備上車,旁邊的謝疏慵又說了一遍:“坐我的車。”
池清台這才意識到,剛才那聲上車是讓自己上他的車。
池清台思考兩秒,讓秘書和司機下班,上了謝疏慵的車:“什麽事?”
他以為謝疏慵有事找他,讓他過來方便談事情。
謝疏慵有些無奈,但他自己也沒想明白,自己剛才怎麽會說那種話。
他隨便找了個借口:“快來不及了,坐我的車更快。”
池清台被說服了,低頭給自己係上安全帶。
超跑一路疾馳,不到十分鍾就抵達了民政局。
結婚登記處人煙寥寥,他們很快就登記拿到了證件。出來時已經快到下班時間,旁邊的離婚處還排著長龍。
現在結婚率持續走低,離婚的人甚至比結婚的還多。
路過排隊的人時,池清台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謝疏慵:“在看什麽?”
池清台:“不知道一年後我們離婚,是不是也要排這麽久的隊。”
謝疏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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