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夏夜熙攘之前 第3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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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其實沒打算讓謝屹忱看到,想著早上在家待一會兒就出去,沒料到還是給撞了個正著。
謝鎮麟心平氣和道:“行李放在你大伯那?”
“嗯。”謝屹忱打量他,“您這是忙完了,可以歇一會兒了?”
“還沒有。”謝鎮麟稍頓一瞬,“估計得等下周,大概周二吧,你可以跟我去公司轉轉。”
他們做的是saas,還是對接b端客戶的軟件應用,幫助企業更好地去做數據方麵的智能運營管理。企業單獨研發一套it係統成本較高,不如外包給他們這樣的第三方,有現成的模塊,效率更高。
客戶是企業還有一個好處,就是不對c端消費者,在市場上可能並不是人人都耳熟能詳,知名度沒那麽高,但恰恰可以因此悶聲賺錢。
謝屹忱知道,他爸說這話也不是在跟他商量,淡淡點了下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沒看到劉阿姨,是他們家的傭人,應該是很有眼色地回房間了。
這時章悅熟門熟路地到廚房裏拿水果,洗了切到盤子上,端出來給謝屹忱:“來,屹忱嚐嚐,新鮮著呢。”
看他吃了兩塊,又問:“既然碰上了,不如中午一起吃個飯?”
謝屹忱看了謝鎮麟一眼,謝鎮麟很快道:“你不用操心他,他有自己的安排。”
他讓章悅去沙發上先看會兒電視,自己則拉著謝屹忱進屋。
等到關了門,謝鎮麟才稍頓一瞬,解釋道:“阿忱,沒跟你說我昨晚回來,是因為就在這邊待一天,馬上又走了。”
就待一天,先見的是章悅而不是他,還不如不解釋。
謝屹忱低著頭笑了下,嘴角卻沒什麽弧度:“嗯,知道了。”
看他這樣子,謝鎮麟歎口氣:“爸爸這段時間確實忽略了你,要不這樣,等下周你媽媽也回來,咱們出國玩上一段時間。”
然後又找個記者隨行,拍一些家庭美滿幸福的照片嗎?
房間裏擺著茶桌和茶具,謝屹忱隨手拿了一隻小巧的紫砂杯,放在掌心裏心不在焉地把玩。
“你想去哪,去土耳其和瑞士怎麽樣?或者在國內,香港和澳門也行。”
謝鎮麟應該是有點疲倦,經營公司的壓力挺大,都體現在神態上了。謝屹忱本來想說什麽,此刻也都壓了下去。
“旅遊就不必了,沒幾周我就要去北京了。”他抬起眸,挺認真地說,“我就是有件事兒,還是得和你們再溝通一下。”
謝鎮麟:“你說。”
謝屹忱笑笑:“您和我媽玩這麽新潮的婚姻模式,我雖然不能苟同,但最後也接受了,這是對你們的尊重。但我希望你們也能尊重一下我,不要再把人帶到我的麵前,也不要再讓他們來找我。”
他把杯子重新放在桌麵,略一抬眉道:“不然下次再接受采訪,我真笑不出來了。”
謝鎮麟自知理虧,對他這種夾槍帶棒含沙射影的暗諷也沒生氣,好脾氣地應:“行,下次不會了。”
“你章阿姨就是熱心,我回頭說說她,然後之後找個機會也提醒一下你媽……你呢,生活學習上有什麽需求盡管跟我們提。”
謝屹忱靠在沙發上,表情不置可否。
隨便聊了一會兒,謝鎮麟想到什麽:“對了,杜駿年找我來借錢,你說我要借嗎?”
這就是之前和寧歲提過的那個做短視頻的表哥,謝屹忱愣了下:“他怎麽了?”
“說是公司被一個大的互聯網龍頭看上了,但他不想賣,所以對方就找之前的一些風投股東惡意收購,還要把他踢出管理層。杜駿年現在來找我入股,大幾百萬吧,希望能把控股權給保住。”
謝鎮麟問他:“你有看過他那個軟件嗎?做得怎麽樣?我是不太想和這些親戚纏在一塊兒,到時候分割利益的時候說不清,出了事也隻能悶聲吃啞巴虧。”
他爸是那種典型的商人思維,比秦淑芬更有過之無不及。
謝屹忱客觀回答:“我覺得模式很新,在市場上也擁有了一定的份額,風頭正勁,這些大廠想輕易學這個模式估計還學不來,所以才想直接拿現成的。”
頓了須臾:“表哥做事靠譜,也很有責任感,我覺得他眼光很獨到,值得信賴。”
兩人小時候在一起玩過一段時間,會有感情上的私心很正常,謝鎮麟自己還是偏向不投資:“我再想想吧。”
兩人沒有多聊,謝鎮麟還要趕下午的航班,看了眼手表:“從潮州給你帶了一些小玩意兒回來,放客廳裏了,一會兒記得去拆。”
眼看著他要開門走出房間,謝屹忱忽然叫住他:“爸。”
“嗯?”
他不帶情緒地撩了下眼皮:“我想問,你真覺得這樣有意思嗎?”
謝鎮麟回過頭來靜靜看著他,一時沒有出聲。
兒子在不知不覺間長大了,身高早已超過他,五官也俊朗出眾,遺傳了他和若蘊身上所有最好的特質。
謝屹忱比同齡人要成熟很多,但謝鎮麟最欣賞的,還是他目光裏那種少年人敢問天高海闊的膽識氣魄,以及尚未被世俗磨平的鋒芒棱角。
所以謝鎮麟一向是以最平等的身份與他對話。
他輕歎了口氣:“阿忱,我知道你一直以來,並不認可我和你媽媽的行為方式,但你要知道,做利益共同體,遠比被愛情捆綁在一起更加牢固。”
“沒有哪一種愛情是不會消散的,這種開放式婚姻的觀念,我們當初在結婚的時候就開誠布公達成一致。”
“你也許會覺得我和你媽媽感情疏淡,但其實她對我來說,是很重要的家人,我們無論如何都不會背棄彼此。我也可以向你保證,這個家會一直保持著最初的模樣。”
“……”
謝鎮麟帶著章悅離開之後,謝屹忱坐在二樓陽台上望著外麵的小花園發呆。
謝鎮麟和邱若蘊一直以來都是一對無比開明的父母,謝屹忱小時候在學校裏惹出什麽事,兩人從來不偏聽偏信老師或其他家長的一麵之詞,而是讓謝屹忱自己說,他們再去分析判斷是非對錯。
謝鎮麟以前就告訴他,每個人都有權利去選擇自己想要過的人生,不要對別人過多評價,也不要膽怯畏葸,不敢活出自己想成為的模樣。
犯錯是很正常的事,因為我們都是凡夫俗子。
即便犯了錯,也要擁有敢於再度站起來的勇氣。
謝屹忱知道他爸媽事業心特別強,是倆狠人,遇到彼此之後觀念一拍即合,有了想要建立家庭和事業的想法。
關於開放式婚姻這件事,謝屹忱是在初中的時候自己發現的。
其實早年兩人還算溫情,沒有把任何蛛絲馬跡擺到台麵上來,也會很細心地在他麵前營造出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樣子。
後來可能是看他長大了,該懂的都懂得差不多了,就懶得裝了,家裏慢慢地出現了一些他從沒見過的,屬於別人的東西。
謝屹忱就跑去問他媽這是怎麽回事,夫妻倆坦誠地坐下來,直接告訴了他所有的真相。
謝屹忱當時覺得這挺殘忍的,後來心想這可能也是老爸老媽的某種良苦用心,畢竟見識過這樣的事情,在這荒唐世道裏再看到什麽都不會驚訝,心髒承受力該有多強大。
午後的陽光慵懶,謝屹忱仰頭靠在軟沙發上,抬起左手臂,斂著眼仔細看那條顯眼的長疤。
其實比起那麽多年前,已經淡化了許多,隻剩下淺淺的痕跡。
這條疤的成因,隻有張餘戈略知一二,不過他知道的也不是全部,隻以為是他父母打他時傷到的。
其實,是因為邱若蘊某次約會過後不慎被記者拍到,照片小範圍傳播到網上,對公司聲譽造成影響,導致損失了當時一個上億級別的客戶,所以兩人才迸發出激烈爭吵,情緒激動下打碎了一口尺寸較大的瓷瓶。
謝屹忱覺得自己純屬被誤傷。
他比較倒黴,當時就在旁邊,本來是想勸架,結果那碎片劈裏啪啦地落下,就給胳膊劃拉了那麽一道。
血登時就飆了出來,所幸謝鎮麟和邱若蘊都比較冷靜,暫時止血以後,抱著他就往醫院跑,最後縫了大概有六針。
再後來,他爸媽就再也不吵架了。
這傷也是當時看著嚇人,過了就不疼了。
其實,仔細想想,謝鎮麟和邱若蘊對他已經夠好的了。
錢財方麵從不束手束腳,無條件支持他喜歡做的事,還很開明講道理。
除了不記得他的生日,少一些愛和陪伴,再加上這段在眾人眼裏看似完美的婚姻其實還有其他人參與,父母角色做到這個份兒上,也算是無可指摘了吧。
謝屹忱三言兩語就把自己說服了,正到晌午,他有點餓,下樓到餐廳,劉阿姨已經給他做好了飯,笑眯眯地從廚房裏端盤子出來。
她算是家裏的老人,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心裏很明白。兩人坐在一起融洽地吃完了飯,張餘戈又在三人小群發了條消息,問他下午要不要去打球。
謝屹忱:【昨天不是才打過?】
金戈:【是籃球不是壁球!】
酷哥林:【高華最近在施工不給進吧?】
酷哥林:【好像是在重修教學樓。】
金戈:【咱可以去槐大裏麵打,那兒場地更大,正好我新買了雙籃球鞋嘿嘿[墨鏡]】
謝屹忱懶懶回:【去不了,下午有事兒】
金戈:【太無情了……】
金戈:【爺您別是昨天累著腰了,找個托詞不來吧[狗頭]】
謝屹忱的確很久沒打壁球,現在身上還有些感覺。
昨天他們訂了個房間打球,過道有兩個女生一直透過玻璃窗直勾勾地在看他們,謝屹忱隻中途出去了一回,就被堵著各種要微信,回去以後索性心無旁騖,埋著頭打了三小時。
最後還是他耐心比較足,把人耗走了。
所以現在這陣子,謝屹忱不太想再動,但他下午也的確有些事情。
謝屹忱高中時一直都是axis實驗室的成員,這個實驗室是槐安市前三大中學和槐大共同合作創辦的,平常就做一些智能機器人的研發,之前ve型初版就是他們幾個高中生搗鼓出來的。
下午他約了指導老師和四中的人,一起研究下2.0版本的完善方案。
因為之前初版ve成品被那位同學帶去四中的實驗室了,所以兩人就直接約在四中見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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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歲原先約了於誌國在八月底四中快開學時給她講講大學內容,但因為夏芳卉堅持要她報名參加京大的“新生骨幹”項目,所以她不得不厚著臉皮去跟於誌國道歉。
本以為這事隻能遺憾翻篇,誰知老於還是體恤她,提前找了個周末,讓她帶上京大的數學教材到學校來。
順便聽他說,暑假期間學校又把其中一棟教學樓的頂樓兩層翻修了一下,現在光潔嶄新,可以參觀參觀。
他們約定在下午二點鍾,寧歲大概提前十五分鍾就到了校門口,慢悠悠地背著書包往裏走。
進校的時候她發現仍然有些男生在籃球場上運動訓練,清一色的隊服短袖,肩臂曲線生機勃勃,在場上大汗淋漓地來回奔跑。
還是青春好啊。
寧歲掃了一眼就收回,熟門熟路地坐電梯到教學樓四層,敲響於誌國的辦公室。
老頭人還沒到,寧歲就簡單刷了下微信。
胡珂爾給她發消息:【[圖片]】
泡泡珂:【看看我發現了什麽好東西![壞笑]】
是一張籃球上的抓拍照片,依稀能看到有個魁梧大哥穿了件紅色球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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