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番外.重生I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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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光耀曆898年。
深淵的天穹灰暗如舊。刀割般的風聲催促角馬,軍隊在原野上前行。
這一年,魔族再次破開封印,殺向人族王城,又趕在深淵的寒冬降臨之前撤回深淵。
回程上,複雜的情緒充滿了士兵們的胸膛。一方麵,歡慶勝利的餘韻還沒散去。然而從陽光普照之地再度回到這黑暗家園的落差,又讓他們心生難言的怨恨。
低矮的囚車咯噔咯噔地向前。
十幾個士兵持矛步行,頻頻看向裏麵的人類——
那陽光普照之地的金發君主,如今雙手被銬了起來,隻能以一個屈辱又難受的姿勢跪在囚車裏。
聖君成了魔王的階下囚。再沒有比這令魔族們更痛快的事情了,也再沒有一個更合適的宣泄仇恨的出口。魔族士兵們喝了酒就來辱罵他,衝他臉上噴唾沫星子,用鐵矛的柄狠狠地捅他的背。
蘭繆爾閉著眼,把嘴唇咬得鮮血淋漓,一聲不吭。
不過如此,他想。
區區這點痛,他早有覺悟。
七年前的那個七天,他的軀體懦弱地逃離,靈魂卻被這片大地鎖住……而現在,自己至少走在了應行的路上。
因為靈魂上的重枷減輕了,軀體的痛楚就顯得不是那麽重要。他可以忍。
但聖君的平靜卻讓魔族士兵不爽。一個家夥掂了掂鐵矛,猛地捅向蘭繆爾的小腹:“賤豬,給我叫!”
這次,他們終於如願以償地聽見了階下囚的聲音,是短促而淒慘的一聲。冷汗沿著金發流過慘白的臉頰,蘭繆爾疼得額角綻起細細的血筋,鎖鏈當咣作響。
“嘿,你們幾個蠢貨,別亂來!”
隊長經過這裏,喊了聲:“那家夥可是吾王最看重的戰利品,萬一弄死了、弄殘了,吾王發怒,咱們都得死。”
士兵收起了長矛,嬉皮笑臉地喊道:“這位可是聖君陛下,哪兒那麽容易死!?”
另一個也喊:“就是這家夥當年傷了吾王的右角,他的下場越慘,吾王越高興才對!”
隊長罵罵咧咧:“所以說你們是蠢貨!人都給你們玩爛了,王還怎麽痛快盡興?告訴你們,王的命令已經下達,這裏誰都不準動他!”
聽說是魔王的命令,士兵們隻好稀稀落落地應聲。虐待總算消停了。
但蘭繆爾的處境並沒有變得好過多少。傷口很疼,瘴氣的腐蝕更疼。跪得太久,膝蓋和腰背已經僵直得動不了了,呈現壞死的前兆。
聖君沉默地忍著,他咬爛了自己的唇,又咬口腔裏柔軟的肉。沒有用,還是疼。流出的血被他本能地吞咽下去,沒有用,還是渴。
一個士兵經過囚車,聽見那金發的階下囚用嘶啞的氣音討要一點水。魔族凶惡地笑了:“呸,賤豬,老子連尿都不給你喝!”
蘭繆爾不再說什麽了。慢慢地,他體力不支,頭就遲緩地垂下去,身體被鎖鏈掛在囚車上,像一杆風中搖曳的白蘆葦。
時間一點點推移,夜幕降臨。前麵的軍隊停下了,到了該紮營休息的時間。士兵們開始騷動,他們看到一騎角馬奔來。
肯定是王派人來要他的戰利品了,士兵們笑著吆喝。
但當煙塵中穿出的身影變得清晰,所有魔族都瞪大眼睛——
“吾王!”
不知是不是士兵低頭行禮前看錯了,魔王神色倉惶,下馬時竟然踉蹌了一步。
……
昏耀其實還沒能弄清,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他腦海中最後一個印象,還是美麗的愛人枕著自己的臂膀入眠的樣子。
那本應隻是慣例的一個冬天午後的小睡,地點則是他們的宮殿。
自從迦索的結界打開之後又過去二年,兩位魔王一剛一柔地統轄著深淵大地,所有一切都向著好的方向發展。
那天有些降溫,窗外下雪。蘭繆爾半蜷著伏在他懷裏,睫毛卷翹,呼吸淺淺的。昏耀忍不住端詳了半天,珍惜地將被子給他裹得嚴實了一些,閉眼也睡了。
再一睜眼,竟然就是行軍的角馬上——魔王嚇出一身冷汗,差點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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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沒露餡的原因在天珀,小女孩還穿著近衛的鎧甲,奇怪地回頭喊了一句“吾王”
。那稚嫩的臉龐,立刻讓昏耀意識到時間上的偏差。
緊接著,他後知後覺地感受到了頭頂的重量:嘖,左角還在。哦,魔息也在。
是夢?是幻境?是神跡?
無所謂,他知道自己該做什麽。
可縱使心裏有所準備,在看到囚車的那一瞬間,昏耀依然崩潰了。
視線裏再也不剩下其他,除了那蜿蜒染血的金發。被銬住雙臂的聖君垂著頭,一動也不動,似乎早已沒了意識。
昏耀眼眶裏爬上紅絲,雙手死死攥住囚車柵欄,低吼:“開鎖!!”
士兵們早就呆若木雞。且個個被魔王的低氣壓嚇得臉色發青,這時哪敢多問,連滾帶爬地去取鑰匙。
昏耀的腿已經軟了,他跪在囚車前,咬牙從柵欄的間隙伸手進去,“蘭繆爾,醒醒……”
他將聖君的臉捧起來,那溫度冰得像捧起了一捧雪。沒有動靜。
魔王的眼神連著手指都開始發抖,胸腔酸脹得像堵了棉花。他指尖動了動,將漆黑的魔息凝成療愈符咒的樣子,送進聖君的胸口。
“……嗯。”蘭繆爾昏沉地皺了皺眉,很弱地吐出了一聲。
有反應,還有反應……昏耀眼眶一酸,連忙更小心地把人扶住。旁邊,魔族士兵瑟瑟發抖,跪著捧來囚車的鑰匙。
“吾、吾王,鑰鑰鑰……”
為什麽?那個倒黴士兵結結巴巴,眼前金星亂冒:為什麽,他會看到王跪在囚車前,對那個人類的君主柔聲細語!?
救命啊,鐵定是一場噩夢吧,噩夢吧噩夢吧噩夢吧……
“都滾!”昏耀抓過鑰匙,朝那家夥的屁股上踹了一腳,“去叫巫醫,讓多古去我的大帳裏等著!”
士兵們做鳥獸散。昏耀手抖得不行,
亂碰了兩次才打開囚車的鎖,
然後又去開束縛著蘭繆爾的鎖鏈。
沒了支持,那具身體就歪斜地往下倒。
昏耀膽戰心驚把人從囚車裏弄出來,才低頭看了一眼,酸楚立時湧上了喉嚨。
那被冷汗打濕的深金長發下,是年輕美麗的五官,是遍布淤青和傷痕的雪白的肌膚。
才二十二歲的蘭繆爾.布雷特,氣息奄奄地昏迷在他懷裏。還是純粹的,人類的樣子。
頓時,心髒在劇痛中擰緊,又像是被無數利刃割得瀝血不止。
“……蘭繆爾……”
昏耀差點沒克製住落淚的衝動,用掌側一遍遍地撫摸那張記憶中的臉,肝腸肺腑全都疼得要命,像是在名為悔恨的沸水中煮爛了翻滾著。
他的蘭繆爾,他的摯愛,他的另一半靈魂;他那早在十年之前,就親手摔碎過一次的珍寶。
如今……竟然就這樣,安安靜靜地重新躺在他的掌中了。
也就是這時,蘭繆爾的眼瞼忽然動了動。
又幾秒後,他竟然掙紮著醒過來一點,眼睛睜開一條縫又合上,迷迷蒙蒙地呢喃了聲:“誰……”
昏耀嚇了一跳,頓時渾身鱗片都炸了起來。在人類如此虛弱的狀態下,他不敢讓蘭繆爾多經受哪怕一丁點的刺激,竟不知該不該應聲。
猶豫一秒,還是狠狠心移開目光,展臂將聖君橫抱起來,走向旁邊的角馬。
蘭繆爾神智不清,茫茫地半睜著眼。等昏耀抱著他跨上了馬,才忽然又小聲喃喃:“是……咳……是魔王要見我……了嗎?”
說完,他竟然很微弱地笑了一下。那慘白的臉上,居然浮起了一點期盼和欣悅的樣子。
“……”
昏耀閉眼咬著牙根,活像被生生捅了一刀。
他解下自己的獸毛外氅,將蘭繆爾緊緊裹住,低聲附在人類耳畔道:“對了,就是魔王要見你。”
“他要報仇,要開始親手折磨你了……所以在那之前,在我允許之前,你可一定要撐著,不準睡過去,知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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