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後記之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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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下子可好,艾登嚇得差點原地起跳。這怎麽……說冒出來就冒出來了?
    轉眼間,蘭繆爾已經走到震驚的國君與將軍麵前。
    他穿著魔族最華美的衣裳,雋秀麵容上染著穠麗的赤色。蘭繆爾含笑抬起手臂,銀環叮當:“怎麽,不歡迎我嗎?”
    “不不不——不是不是!”
    艾登一個激靈,連忙緊緊握住蘭繆爾的手,“兄長回來,我當然開心!……”
    話是這樣說著,他的視線還是忍不住飄到了後麵的昏耀身上。
    格納德老將軍更加緊張,他昔年可是在戰場上敗在昏耀手下的,對其暴虐的力量記憶猶新。
    縱使知道魔王已經與聖君有了非同一般的關係,但帶著皮革手套的右手,仍然不自覺地按住了腰間的劍鞘!
    空氣明顯地緊繃起來。但蘭繆爾依然自若,他握著艾登的手,視線卻轉向身後。
    “也不算初見了,都認識的……深淵之主,魔王昏耀,也是我今後共度餘生的伴侶。”
    在艾登與格納德複雜而凝重的注視下,昏耀上前一步,神態意外地平和:“你弟弟?”
    “對。”
    昏耀挑眉:“也就是個小崽子。”
    蘭繆爾:“不是小崽子,是小舅子。”
    艾登:“…………兄長!!”
    有些凝重的空氣瞬間破冰。
    蘭繆爾笑起來,重新指著弟弟說:“不開玩笑了。這位是當今人類王國國君,艾登.弗裏德裏希,我的弟弟。”
    “旁邊這位是格納德將軍,當年和你在戰場上交過手。”
    昏耀咦了一聲:“你弟弟,和你不是一個姓?”
    意外的是,蘭繆爾還沒有說話,反而是艾登低沉地插了一句:“兄長的姓氏‘布雷特’,是布雷特神殿覆滅前,曆任神子的固定姓氏。所以……”
    昏耀挑眉。他沒有想到,這位年輕的國君居然能主動跟自己搭話。
    “嗯吭。”艾登清了清嗓子,“……既然兄長這麽說了,今日我不以人族國君的身份見你。”
    他深吸一口氣,努力克製渾身的別扭,向魔王伸出右手。
    昏耀漫不經心地撇了一眼,朝那隻手掌拍了一下:“知道了,小舅子。”
    艾登:“……。”
    不行,果然魔王這生物還是可惡啊!
    =========
    今日之前,艾登打死也想象不到,有朝一日他能和深淵的魔王如此和平地坐在一輛馬車上,而馬車駛往皇宮。
    ……不然呢?兄長難得回來一次,又是大婚的日子,總不能就這麽叫人露個臉就走了。
    在艾登的強烈挽留之下,聖君與魔王決定去皇宮裏住個兩三天。
    街上揚起很淡的塵土,商販推著裝滿瓜果的木車,一群小孩拿著奇形怪狀的玩意,歡笑著你追我趕。
    格納德將軍好脾氣地坐在前麵駕著馬車,帶著
    兩位貴客穿過沿途的城池。
    昏耀對人間的物產很感興趣,但凡他問個什麽,蘭繆爾就要下車去買一份。車廂裏漸漸堆起了雜七雜八的東西,而艾登隨身的錢包隨之癟了下去。
    “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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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登臉色發青,他都是一國之君了,能是為了那幾l個錢嗎!他明明是酸兄長對魔王那麽寵——
    那邊,昏耀半掀開車簾,難得地看得專注。
    這一次,他終於能夠不帶敵意與仇恨地,重新看一看蘭繆爾的家鄉。
    “喜歡嗎?”蘭繆爾低頭拆著一袋新買的蜂蜜糖,“或許再過幾l年,我們也可以堂堂正正牽著手走在這些街上。”
    說完,他抬眸笑起來,給昏耀嘴裏塞了一顆:“嚐嚐,很甜的。”
    艾登又痛苦起來:“。”
    那什麽,要不我還是陪格納德去駕車吧……
    蘭繆爾給他也塞一顆:“乖,你也有。”
    ……
    那晚他們住在皇宮,當年服侍過聖君的騎士和侍女們都高興瘋了。蘭繆爾仍然對所有人溫柔以待,逐一打招呼過去,又道歉說來得匆忙,沒有給大家帶什麽禮物。
    “神母在上,聖君陛下,您這身衣袍太好看了!”
    “聖君陛下,魔族待您好嗎?……什麽,您說您成為魔王了!”
    “結——結婚!?今今今天!?”
    “噢,頭好暈,誰來扶我一把。”
    這次,連昏耀也不得不和艾登一樣站在旁邊看著,空氣中似乎多出了一種微妙的醋味……
    “咳,”昏耀努力裝出並不在意的樣子,指指被簇擁著的蘭繆爾,“這會持續多久?”
    艾登麵無表情:“一般來說,一兩個小時。不過兄長那麽疼愛你,今天或許會更快些。”
    “……”
    就像當年王國傳唱的:“沒有人不愛神子蘭繆爾。”
    聖君陛下愛所有人,所有人也愛聖君陛下,沒有比這更合理的事情了——所以沒辦法,一人一魔隻好半尷不尬地站在旁邊發呆。
    但艾登突然沙啞開口。
    “……魔王。”他說。
    “他對你談過他的過去嗎?”
    昏耀投過來一個眼神,艾登站在燈下,卻隻是凝望著蘭繆爾的身影。
    “這樣的一個人,似乎理應被全世界所愛,對嗎?”
    艾登用縹緲的腔調低低說道:“可是,你能想象他的另一種樣子嗎?與所有人背道而馳,被所有人辱罵唾棄的樣子?”
    昏耀的心髒劇烈地跳了一下。
    蘭繆爾對他談過過去嗎?當然,在那一程奔向終局的風雪中,聖君曾倚靠在他的懷裏輕聲細語。
    隻不過,對於自己所遭受的一切掙紮與不公,蘭繆爾都將其濃縮為輕描淡寫的一兩句。
    他隻能從那三言兩語中,竭力想象他的摯愛所遭受的一切。
    ()艾登咬牙轉過身來,話語中帶了顫音。
    “你能想象……當他還是一個被稱頌為神子的少年時,就獨自背負起兩百年前的罪孽,在痛苦中日益蒼白消瘦的樣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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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告訴我。”昏耀眼神震動,不假思索地出了聲。
    艾登閉眼搖頭:“我知道的也並非全部。至於他所遭受的全貌,除了他自己……或許不會再有第一個人知道。”
    魔王堅持道:“無所謂,把你知道的告訴我。”
    於是艾登深深看了他一眼,道:“謝謝。請……到這邊來說話吧。”
    ……
    蘭繆爾萬萬沒有想到,等自己安撫住那群騎士與侍女,回來時居然能看到一隻眼眶濕紅,滿眼幽怨地盯著他的魔王。
    艾登似乎已經離開了。皎潔的月光灑在鋪著大理石磚的回廊上,如積雪明朗。昏耀披著遮掩魔族身份的鬥篷,獨自站在角落裏,也不說話,就直勾勾地看著他。
    蘭繆爾實打實地嚇了一跳。除了當初自己瀕死的那段時間之外,他從沒見過昏耀露出這種要哭的表情。
    聖君頓時愧疚起來。他其實是想讓昏耀和艾登多說說話,才故意跑去和皇宮的故人閑聊的。
    可是這段時間裏究竟發生了什麽?總不能是昏耀被艾登欺負哭了吧,那孩子還有這出息?
    “對不起吾王,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晾著您——”
    蘭繆爾小跑過去,環過昏耀的手臂,哄孩子似的連聲安慰:“這是怎麽了?可不可以告訴我?”
    “……”
    魔王暗赤色的眸珠略微向下,借月色凝視著麵前的摯愛。
    蘭繆爾的眉心眼尾還掛著沒有洗去的緋紅,清澈的眼底滿是擔憂。
    昏耀伸手按在了蘭繆爾的左胸上。
    他剛剛才知道,這裏曾有一道聖君險些被自己的子民射死的舊傷。原來就差一點點,他們就要真正地生死永別。
    可現在,胸口疼得仿佛被射了一箭的那個成了魔王了。
    “……為什麽不告訴我。”
    蘭繆爾茫然眨眼:“?”
    昏耀的眼神近乎偏執,簡直像是要咬人。
    他一用力就把蘭繆爾抱起來,壓抑著滿腔憤怒與痛楚:“為什麽不肯說!”
    “吾王到底在生什麽氣,”蘭繆爾一頭霧水,“我最近沒什麽瞞過你呀。”
    “……”
    魔王將自己的額頭埋在聖君的心口,緊緊閉著眼,聽著蘭繆爾的心跳,咚…咚…一下,一下。
    他顫聲道:“你曾經的那些事,你承受的一切,如果不是你弟弟告訴我……”
    蘭繆爾一怔。
    然後無奈地笑了。
    “噢,我還以為出了什麽問題呢,你嚇我一跳。”
    “蘭繆爾!”
    昏耀猛地
    ()抬眼吼了一句(),
    “?()?『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你的子民呢,剛剛圍著你的那群家夥呢,還有多少傷害過你的人連你痛過多少都不知道!?”
    “好好好好,”眼看魔王真急了,蘭繆爾連忙一疊聲地哄,“沒有誰傷害我,沒有,真的。”
    “你就給我胡說!還有,你在深淵經曆的一切呢?如果不是我告訴艾登,他也永遠不知道!”
    ……救命,這壞魔跟艾登又說了什麽!
    蘭繆爾又好氣又好笑,已經能想象到第一天自己要麵臨的情景。
    但現在還是先給眼前這位順毛要緊。蘭繆爾緩慢揉按著昏耀的殘角,柔聲細語:“我明白,我明白……吾王是心疼我的。”
    “可我也同樣心疼你,昏耀。為什麽非要將過往像算賬那樣羅列清楚呢,就為了讓你更加難過嗎,像現在這樣?”
    昏耀惡狠狠地咬他一口:“什麽算賬不算賬,你的事,我都需要知道。”
    “可你已經知道了。你知道我付出過,我也得到了足夠的愛,不需要以你的愧疚為代價索取更多……”
    蘭繆爾輕聲說著。他拇指的指腹描摹過魔王新斷的那一側殘角,“也不會有更多了,吾王已經交出了你的一切來愛我,不是嗎?”
    “再說了,昏耀,你的過往,你的痛苦,又對我坦白過多少呢?”
    魔王悶聲道:“那是兩碼事。”
    “好吧,好吧。如果你想聽,我也可以慢慢地講給你聽,你也要以自己的故事為交換。”
    “不過呢,不能是今晚。今晚可是我們結婚的第一個夜晚,要高興一點,可不可以?”
    昏耀終於不說話了。蘭繆爾鬆了口氣,至少現下這一場是糊弄過去了。
    他看著魔王依然泛紅的眼角,心中又泛起酸甜交加的滋味。如今他已明白,這就是愛的感覺了。
    蘭繆爾環過昏耀的脖頸,他並沒有要求魔王將他放下來,隻微笑指了個方向:“好了,我請女仆備了夜宵和花茶,去嚐嚐吧。”
    昏耀很小聲地哼了一聲,也不知是發泄什麽情緒。但他抬步向蘭繆爾指的方向走過去,像那種很乖的坐騎。
    蘭繆爾這麽想著,神差鬼使地脫口而出:“……你好乖啊。”
    昏耀又哼了一聲,鱗尾在地上抽打了一下。
    蘭繆爾隻是笑笑,又問:“說起來,艾登呢?”
    “去哭了。”
    “?”
    “嗬,你們皇族都愛哭!”
    “……吾王跟他講了什麽,您自己知道。”
    “我隻是實話實說。”
    閑散的一句疊著一句,昏耀抱著蘭繆爾,沿回廊走向曲折的小路。
    “那是什麽花?深淵裏沒有。”
    “應該是夜蘭香,今年開得有些早。”
    他們穿著同樣的魔族華服,麵上繪著同樣的紅彩,神情間也有著同樣的愛意。
    “今晚睡在哪裏?”
    “艾登說我以前的寢殿一直保留著……啊,這裏要左拐……床很大,夠我們兩個。”
    “前麵植物多起來了,是你們的花園?”
    “對,到地方了,吾王放我下來吧。”
    “不行,再給我抱一會兒。……”
    他們的頭頂是宮廷建築的尖頂,麵前是皇宮的後花園,以及早已擺滿甜點茶果的餐桌。
    身後,月光與花草安靜地盛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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