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後記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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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蘭繆爾一直覺得,魔族的慶典是真的累。
    那些狂熱的歌舞和燃燒似火的熱情,會在不知不覺間把人的體力抽幹。享受的時候隻沉浸在快樂裏,結束之後才覺得虛脫,渾身的骨頭都發酸發軟。
    “明明我也沒有跳舞。”他小聲抱怨了一句。
    “誰叫你心太軟?”
    昏耀的手掌慢慢地捋過他的脊背和後腰,撫平褶皺的白袍,“他們喊你一聲,你就湊過去,來來回回的跑,你不累誰累?”
    馬車的車輪咯噔咯噔地向前滾,車廂有頻率地微動。
    蘭繆爾發絲散落,臉色有些泛白。他倦然趴在魔王身邊,枕著昏耀的腿小聲說話。
    如今回到魔王身邊,他才意識到自己是喜歡和昏耀肌膚相貼的感覺的——這是和其他人相處時都沒有的情緒。
    忽然,魔王按揉的手掌一頓。他的掌心已經來到了蘭繆爾的尾椎處,自然摸到了那條新生出的鱗尾。
    他笑:“長尾巴了,感覺怎麽樣?”
    蘭繆爾:“最開始不適應,連衣服都不會穿了。現在好了許多,我還挺喜歡的。”
    昏耀抓住了那條搖晃的漂亮尾巴,放在自己掌心仔細打量。
    經曆了失而複得的大起大落,直到這時,他才開始細致地觀察愛人身體的變化。
    蘭繆爾魔化後生出的鱗色偏向暗紫,神秘而深邃。他是由人化魔,細看之下會發現鱗片與普通魔族相比還是稀疏些,身上會露出一片片雪白的肌膚。
    但盤角與鱗尾已經完全是魔王血統的樣子,優美而蘊藏著力量。昏耀忍不住捏了一下那條鱗尾的根部。
    “嘶。”
    蘭繆爾抽了口氣,下意識要把尾巴收回來。
    “別躲,我試試你的尾巴是不是長實了,”昏耀又用力捏了一下,“什麽感覺?”
    “有點……怪。”蘭繆爾皺著眉,很實誠地描述,“癢,一路往身上發麻,腰都軟了。”
    “這樣呢?”昏耀掐了掐尾巴尖。
    “唔!”
    昏耀連忙鬆手,“疼了?”
    蘭繆爾:“是有點疼,腿筋也發緊。”
    “確實完全魔化了。”昏耀用指腹摩挲了兩下剛剛掐過的地方,終於放過了蘭繆爾的鱗尾,“再過個十天半月,你就能用盤角感應體內的魔息了。”
    蘭繆爾:“也能用尾巴打架了?”
    昏耀:“我勸你不要胡來,你又不習慣近身肉搏,如果鱗尾被敵人抓住,下場可不是一般的慘。”
    蘭繆爾就笑:“我隻是那麽一說。”
    昏耀:“也對,你這個脾氣,哪會跟誰打架。”
    不過,這話倒是讓昏耀想起來了。蘭繆爾的確對魔族的尾巴好奇已久。
    幾年前的某天,摩朵跟阿薩因兩位將軍閑來比劃。他去觀戰,順便也把他心愛的人類奴隸帶上。
    隻見摩朵的鱗尾抽向阿薩因,後者一避,那尾巴就
    抽在了一塊岩石上,直接崩飛了堅硬的石塊。
    蘭繆爾大為震驚,屬於人類的認知再次被這群暴力的魔族給刷新了。
    兩位將軍練手的決鬥場,其實就是塊被圍起來的沙地,很簡陋。旁邊有幾塊散布的岩石,觀戰者——魔王和他的奴隸就坐在那裏。
    那天昏耀的心情很不錯,於是難得主動地開口解釋:
    “摩朵是劣魔,鱗尾與盤角都偏細,這不算什麽。大魔的鱗尾,掄起來能把百年的大樹攔腰劈斷。”
    說著說著,他忽然發現,蘭繆爾的眼神已經往自己的身後瞄過去了。
    “那,您的鱗尾……”
    昏耀覺得有趣,他索性從觀戰的石岩上站了起來,尾尖搖了搖,往上一抬:“坐坐看。”
    蘭繆爾:“!”
    能、能坐的嗎!?
    再怎麽樣,他也是個成年男子的身量……
    蘭繆爾用猶豫的眼神看向魔王,昏耀衝他頷首。
    蘭繆爾怵頭,小聲說:“坐……坐不住吧。我會掉下來。”
    昏耀:“往後麵坐,手扶著我的肩。”
    那條粗壯的鱗尾彎彎地往上豎起來,倒確實是留出了一個人能坐上去的空間。蘭繆爾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輸給了與生俱來的好奇心——
    他一隻手抓著豎起的尾部,另一隻手扶住魔王的肩膀借力,坐在了昏耀的鱗尾上。
    “沉嗎?”蘭繆爾眼眸發亮,試探性地雙腳離地。
    ……哄人類開心實在很簡單,隻要用上一些陪小孩玩的幼稚手段,就能讓蘭繆爾開心半天。
    “很輕,坐穩了。”昏耀暗笑,直接用尾巴托著他走起來,看姿態輕輕鬆鬆,步伐也與往常並無兩樣。
    蘭繆爾倒是嚇了一跳,本能地雙手環住昏耀的脖頸。
    同時心裏也暗暗無奈:魔王似乎總是喜歡或直白或隱晦地在他麵前誇耀武力,又不是求偶,怎麽就那麽執著……簡直和個小孩似的。
    突然,他聽到決鬥場上變得十分安靜。
    摩朵和阿薩因不打架了。周圍的魔族守衛一個個目瞪口呆。蘭繆爾回頭一看,甚至幻聽了他們的下巴挨個掉下來的聲音。
    “吾王。”
    “嗯?”
    “這樣是不是不太好,”蘭繆爾忍著頭皮發麻的感覺,低聲說,“他們都在看我們。是不是……”
    他其實想問:是不是,比如魔族的鱗尾其實很重要,不可以這樣被坐在屁股下
    麵什麽的??
    說起來,魔族發誓時也是鱗尾取血、塗抹額心,還有親吻對方鱗尾表示臣服……
    昏耀卻不以為意:“眼珠子長在他們身上,你管他們看哪兒呢。”
    “……”
    “這個高度不錯,你跟我說話,我不用低頭了。”
    那天,蘭繆爾是坐著魔王的尾巴回到宮殿裏的。
    一路上不知道有多少魔族都被閃瞎了眼,露出不忍直視的表情。
    後來
    蘭繆爾才漸漸懂了,
    鱗尾是魔族身上最有力的部位,
    同時也是神經很敏感的部位。越是強大的魔族,越不能容忍自己的尾部被觸碰。
    他想起自己之前經常隨手就去抓昏耀的鱗尾,頓時很不好意思:用魔族的觀念來看,那近似於尊貴無比的魔王大人在被一個奴隸摸摸頭。
    但那也不能完全怪他,誰叫昏耀從來不製止呢?
    而到了他們的第十五年,蘭繆爾也長出了鱗尾的時候,他們早就是能夠互相玩尾巴的關係。
    這次換作昏耀對蘭繆爾的鱗尾愛不釋手,在回宮殿的馬車上把玩了一路。
    下車時昏耀又伸手要抱他,蘭繆爾惦記魔王身上有傷,沒叫他抱,推脫:“我現在長了角和尾巴,肯定變重了。”
    昏耀又好氣又好笑:“我還能把你摔了?”
    蘭繆爾:“下次,下次肯定給你抱。”
    他們終於回了宮殿。
    昏耀臨走前曾把他那私庫的鑰匙交給硫砂,要求女侍官趁他們外出,把宮殿布置得跟原先一模一樣。
    回來的時候,果然一切如初。無論是那件火狐皮毯還是十幾個小骨飾,都在銅燈的照耀下寧靜地呆在原先的地點。
    蘭繆爾走到窗邊。
    夜空中已經沒有了崖月,取而代之的是真正的月光。
    哪怕今日隻有半彎,甚至偶爾被絮狀的灰雲遮擋,也比崖月明亮許多。
    “……真美的月光啊。”
    魔王站在聖君身後,伸手摟住了他的肩膀:“深淵的日月,都是你為我們帶來的,蘭繆爾。”
    蘭繆爾仰頭又看了一會兒,伸手摸了摸窗下那把躺椅:“但我能夠親眼看到,是因為你,昏耀。”
    “謝謝你,讓我能夠活下來。活著很好……真的很好。”
    ……
    巫醫多古也在宮殿裏等候,他是來為兩位宮殿的主人查看身體的。
    “先看看他。”
    昏耀抓著蘭繆爾的盤角把他往前一推:“這次如果再敢隱瞞……就把你的角砍下來當火石燒。”
    多古哭喪個臉:啊,戰戰兢兢的巫醫日常又回來了呢。
    最終的結果,是兩位都被多古下達了“必須至少靜養三個月”的醫囑。
    昏耀不以為意——他這輩子就沒遵過醫囑。
    而蘭繆爾溫溫柔柔地笑:“多古大人放心,我會看著吾王的。”
    如今萬事安定,確實可以好好地休息一陣,讓身體偷個懶。
    多古留下一遝藥方之後離開了,蘭繆爾將其一張一張拿到燈下看過,又親手放到小櫃子裏。
    昏耀把他抱到床上:“很晚了,先睡吧……唔,好像也沒有變得多重。”
    蘭繆爾感受到自己的身體陷在柔軟的大床裏。
    原本,魔族的床榻要更硬,更薄。是因為人類體虛畏寒,昏耀才開始動心思。他召集最好的工匠,添上一層層獸皮,獸毛和鳥羽,把這張床收拾得越來越軟綿暖和。
    現在,蘭繆爾暗暗和自己在皇宮裏的床比較了一下,驚訝地發現,舒適度幾乎相差不了多少了。
    “在想什麽?”
    昏耀給他蓋上被子,鱗尾悄悄地伸過來,勾他的鱗尾。
    蘭繆爾無不挫敗地歎氣:“吾王明明待我那樣好,我卻一直沒有發現您是愛我的。”
    昏耀大笑起來,用力揉了揉他的發頂:“乖,現在知道也不晚。”
    “不晚?”
    “當然不晚,”昏耀俯身壓過來,繾綣地親吻了他的盤角,“我還能愛你很久……很久。”
    所以,你大可在接下來的歲月裏,仔細感受,慢慢回應。
    蘭繆爾仰起脖頸接受了這個親吻,他撫著魔王的肩膀,感受到那裏纏著新包紮的布條。
    他的眼睛在夜色中比銅燈更熾熱:“那我呢?昏耀,你覺得我是愛你的嗎?”
    他話剛說完,就感到自己的尾巴發緊。
    昏耀將他的鱗尾纏了上來。
    那股力道激得蘭繆爾從尾椎往上發麻,像是被輕微的電擊了。他本能地哼了一聲,隻覺得渾身發軟,但又奇異地發燙。
    床帳深處,被子底下,兩條鱗尾不為人知地緊緊交纏在一起。尾尖絞著尾尖,鱗片磨著鱗片。
    “熱,”蘭繆爾眼尾泛紅,他的手指痙攣了一下,抓緊了被褥,“好……麻。”
    昏耀的手掌托著他的後頸,嗓音低啞:“再用點力。”
    “嘶……您為什麽、嗯……不回答我的問題……”蘭繆爾渾身發顫,感覺自己的尾巴都要被昏耀給絞斷了。
    恍惚間,他聽見魔王在自己耳畔說——
    “愛不愛我?這麽狡猾的問題……”
    “當然要你來證明給我看了,聖君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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